2020-10-18|閱讀時間 ‧ 約 45 分鐘

覺醒 The awakening(01)

      早上六點多,清冷街道還沒忙碌熱鬧前,恩霈已經騎著自行車,滿身大汗地在路上奔馳。
      一身勁裝的她乾淨俐落,黑色運動鞋一雙,深藍色長褲一件,搭配不怕髒的咖啡色純棉T恤,感謝全球暖化現象,雖然已經是12月的時節,但她只罩著件黑色連帽外套便足夠禦寒。
      精神抖擻的恩霈戴著單車帽,身後揹著運動背包,雙腳使勁地踩著單車踏板,急速前進的飛輪,帶領她逐漸朝公司的所在前進,兩側的尋常風景往後飛逝,三三兩兩的行人與汽機車,行色匆匆地經過她的身旁。
      略帶寒意的涼風輕撫過她的臉龐,舒緩著她因運動而發熱的細瘦身軀,這已經往返半年多的路徑,就連季節變換也不明顯,景物一如往常的單調,僅管所有人傳聞著,今天是世界末日,還有人藉題拍了電影狂賺一筆,可恩霈只在乎著今天星期五,再撐過一天,她就能放假了!
       
      「呼!到了、到了…」恩霈一如往常的提早抵達,她順勢脫掉單車帽與手套,甩甩她的粉紅色馬尾,讓清晨的涼風順順她汗濕的髮絲,恩霈習慣性的抬眼,望向大樓上的超級電子鐘”07:30”,接著搜尋那抹詭異卻熟悉的身影。
      「呵呵~比員工的還準時呢!」恩霈暗自嘀咕著,小心翼翼地把單車鎖在附設的停車區,舉步緩緩走近人行廣場附近的某張長椅,凝視著幾乎要分不清是髮絲還是鬍鬚的臉,今天依然默默地盯著她們公司大樓深思,不發一語。
      「早啊!」恩霈自然地從背包裡,拿出一袋白吐司,也不管人家願意與否,一把放進他的懷裡,接著坐在那位造型很奇特的男人旁邊…的長椅上,也開始吃著自已準備好的早點。
      這幾個月來,恩霈與他始終保持著一大步的距離,雖然買了幾十次麵包給他吃。
      看著恩霈前衛流行的妝扮,一只耳朵上有著藤蔓紋身,另一只則打得像活頁夾似的,十幾個耳洞都快要並排了,一頭長髮染成褐色不夠本,還要再挑染粉紅色,怎麼也不像是會關懷社會問題,主動對弱勢族群伸出援手的”良家女孩”。
      可是她偏偏對這名造型很像”犀利哥”的怪異傢伙,產生了濃濃的興趣,有一大堆的問號,堆積在她的腦袋裡。
      當然也有其它人注意到他在附近出沒,畢竟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烈了!
      層層疊疊的衣物穿他身上,也不曉得是怕冷,還是嫌自已太瘦扮胖子,他總是裹得像活動棉襖似的,那副誇張可笑的裝束,說不定被人持刀捅了也不會受傷、流血呢!臉上的鬍鬚與頭髮全糾纏在一塊,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句話不說,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同事們曾經數度見恩霈與他”共進早餐”,老是苦口婆心的勸恩霈,好意善心也得考慮自已安危,她不過是個女孩勢單力薄,別跟那種流落街頭的可疑男子太接近,實在可怕!
      都不曉得是無家可歸還是心理不正常,恩霈還老是買東西給他吃,小心被心理變態跟蹤她回家,就此長住不走,家裡會變成垃圾坑哦!
      坦然的恩霈只是一笑而過,對著同事開玩笑說,用跑的才能追上她跟著回家,不過她最高時速有50哦!得先練練身體,才可以當她的跟蹤狂。
       
      了然於心的恩霈不明講,但是她從來不覺得那男人是流落馬路的街友,還是什麼心理有問題的異常傢伙,恩霈自小在人群中打滾求生存,誰是變態、誰是壞蛋,她多少能看出端倪,她的人生歷練,比辦公室裡那堆漂亮的塑膠花,豐富太多。
      何況那名男子的眼眸清澈有神,穿著打扮是怪異了些,但他只是沉默的坐在長椅上看著公司大樓,沒其它舉動,雖然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讓人覺得心裡毛毛的。
      就連看守入口的警衛們也不好意思趕人,公司前的行人廣場可是公眾環境,每日數以百計的人來來去去,他坐在角落的長椅上也沒妨礙任何人,愛看多久隨他去。
      看著那位犀利哥,依然一語不發的盯著大樓,一邊吃著手中吐司,恩霈注意到他的修長手指,雖然滿布髒污與灰漬,動作卻很輕柔細膩,感覺上像是曾經從事精密作業的人;這些日子來,恩霈每天都在偷偷觀察,想猜透他的心思與來歷。
      是附近晶圓廠的員工嗎?被開除還是資遣後心有不甘,回來蹲點想趁機打老闆一頓出氣?!看著他身無長物且兩手空空,想開扁也沒帶傢伙,真是太不積極了。
      應該不是!恩霈推翻自已的假設,晶圓廠的辦公室早就搬到後棟去,那是得左轉後再直走,還要三百公尺才會到的地方,心懷不軌的來盯梢還盯錯大樓,實在也太脫線吧!
      「我要去上班了,你慢吃吧!」恩霈看著時間不多,拍拍屁股就要起身走人,面對著不論她怎麼搭訕問話也不回應的男子,她早就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
      裝束街友化的男子,依舊是一張鬍鬚頭髮縱橫的髒臉,寂靜無聲地啃著手中麵包,彷彿在深思著什麼,恩霈內心暗自笑他,也許在想還可以再怎麼環保一些,反正他都已經不洗澡、不換衣服。
         
      「艾瑪,早啊!」恩霈一手提著早餐殘骸,打著自已的上班卡,她是公司裡的收發小妹,總是騎著單車在外送件的她,跟所有員工都不算熟識熱切,卻總是微笑禮貌以對,所以人緣還算不錯,另一名碰巧也要打卡的女孩,看來還有些愛睏不清醒,也對著恩霈微笑,頷首回禮。
      「譚小姐,妳家沒有垃圾筒嗎?還專程帶來公司丟,這麼會利用公司資源呀!」
      一大清早的就遇到碎念叔,真是倒了大楣:「這只是一個蘋果核啦!我剛才吃剩的」恩霈尷尬地僵笑著,轉身回應著人稱”內務總管”的主任尖酸提問,她暗自腹誹著,要不要順便跟你報告我早上在廁所幹了什麼事?你個死太監。
      年約四十的瘦小男人,穿著西裝褲與白襯衫,雙手還戴著點娘炮的黑色袖套防髒,一看就是難相處的刻薄模樣,老鼠般的臉上透露著不滿:「妳等等去送文件的時候,拿去外頭垃圾筒丟哦!蘋果會發臭的,別弄髒我們的辦公環境」
      「好~感謝林主任的提醒」恩霈笑嘻嘻地點頭稱是,內心把這該死的大叔暗罵數回,祈禱他這個月的相親,全部都以失敗收場,免得無辜女子受騙,得與他相伴一生,那肯定會吐血而死。
      「哼…」對於恩霈的好聲好氣,小頭銳面的他還是不太滿意,鄙夷的眼角瞟瞟恩霈,逕自離去。
      雖然死太監沒挑明的嫌棄,但恩霈知道他看不慣自已太過新潮的裝扮,所以處處找她麻煩,他曾經在開會時,極力提倡增修公司規章,對於員工的儀表要求,應該再嚴厲幾許,像某一個員工,如果他是人事部的職員,是絕對不會任用的。
      「管真多…」目睹一切的艾瑪,嘟著嘴小小聲地替恩霈打抱不平,不明白會計部的主任,管這些事情做什麼,他又不負責倒垃圾,辦公室明明有打掃的阿桑專司其職。
      「他閒呀…」恩霈小心翼翼地說著內務總管的壞話,就怕傳進他耳裡,會再借題發揮。
      「嘻嘻!」艾瑪是公司裡的總機兼服務櫃台小姐,跟她一樣是人微言輕的小員工,一旦受了上司的鳥氣,只能像這樣偷罵幾句,給自已出出氣。
      兩人緩緩步行至艾瑪工作的前檯,偷偷討論著聖誕節該怎麼計畫時,原本滿心歡喜的艾瑪,突然停頓下自已的所有舉動,眼巴巴地望著窗外發傻。
      「怎麼啦?」恩霈看著艾瑪水靈靈大眼盯著窗外,不明白怎麼艾瑪嚇呆了。
      她順應著艾瑪的視線望過去,也跟呆掉了。
      有一道滔天巨浪般的強烈白光,由地平線遙遠的那一端,往他們的方向排山倒海而來,規模龐大壯觀卻寂靜無聲,強烈白光像是堵五十尺以上的高牆,屏障著她所有的眼界,熟悉的街道與車流,一棟棟高低不一的建築物,通通被那鋪天蓋地的白光一一吞沒。
      無聲且不合常理的白光,像海嘯那般的向前推進,朝他們迅速席捲而來。
        
      「艾瑪,我們得趕快趴下!」恐懼不安的恩霈當機立斷,拉扯著艾瑪的手,要往辦公桌底下躲去,她緊牽著傻愣愣的艾瑪,順勢將木製櫃台當成屏障物,恩霈不曉得這有沒有幫助,但不管這是爆炸的衝擊波,還是什麼新銳的致命軍武攻擊台灣,她知道什麼都不做,是不可能生還的。
      她曾經看過探索頻道的戰爭記錄片,在二次世界大戰時,爆發的原子彈:小男孩(Little Boy),波及範圍都還沒這道白光巨浪的龐大,可是在那次的爆炸事件中,最少死了十萬人。
      「啊~~」嚇傻的艾瑪總算是回神了,她發出一聲驚慌的尖叫,被恩霈硬扯進桌子底下蹲踞的她,嚇得與恩霈緊緊相擁,兩個女孩發著抖不敢說話,一直到失去意識的那瞬間為止…
      不曉得經過多久的時間,恩霈從劇烈的頭疼感中甦醒,她睜開眼簾,探索著身處的環境。
      「好痛哦…為什麼會這樣呀?」恩霈輕聲抱怨著,她感覺全身的骨頭,彷彿讓人打散再重組回去那般,全身上下每一吋都酸痛不已,可是不到1分鐘,那股不適感,旋即消失不見。
      恩霈坐直身子:「艾瑪?」與她一同避難的同伴已經不見了。
      如墜迷霧之中的恩霈,左右張望著週遭景致,試著搞懂先前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那道滔天的詭譎白光,是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
      「有人嗎?」恩霈從辦公櫃台底下爬出來,試著扭動自已的身軀,聽說若是暴露在超過6西弗的輻射裡,人類是非死不可的,她伸展著自已的身體四肢,除了先前有異於尋常的酸疼與頭痛,並沒有其它的問題。
      相反的,她開始感覺有種奇異的舒適感,就像經歷了深層睡眠後,神清氣爽的醒來那般。
      不遠處傳來驚訝的低呼聲:「恩霈?!妳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她還以為恩霈跟其它人一樣,陷入莫名的沉睡後,再也不會醒過來。
      恩霈看著眼前的嬌小女孩,幾乎要認不出她來:「艾瑪?」這是那個愛潔到近乎強迫症的艾瑪嗎?恩霈看著艾瑪的戲劇化轉變,她都快搞不清自已是醒來了,還是沉浸在惡夢之中。
      她記得艾瑪明明是穿著淡藍色套裝,一頭披肩的黑髮直順服貼,顯得她氣質出眾、文靜可愛,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佇立於眼前的艾瑪一頭短髮,還是用剪刀自已亂剪的那種,身上穿著沾滿黃點、黑漬的髒污襯衫,搭配一條不合身的男性運動褲,褲腳還折了好幾襬,似乎過了一陣子很淒慘的生活。
      喜出望外的艾瑪三步並兩步,朝著恩霈的方向衝過來,不曉得該如何向恩霈提及這些日子以來,簡直像是人間煉獄般,在人面禽獸在與食屍餓鬼中,百般掙扎的活著:「恩霈…」
      艾瑪緊緊地摟著恩霈,眼角流下委屈的淚水,纖細的手臂微微顫抖。
      摸不著腦袋的恩霈出言關心她:「艾瑪,妳怎麼會瘦成這樣子呀?」艾瑪一直是個穠纖合度的美人胚子,怎麼搞得自已像非洲難民,最少瘦了10公斤。
      「恩霈,妳還記得那道白光嗎?」直至今日,仍然無人能確定那道白光是誰的傑作,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人類所無法成就比擬的可怕力量,那像是詛咒了所有人類的強烈光芒。
      也許是遠古神祇,或者地獄撒旦,亦可能為外星球的高科技,現在世界的嚴苛模樣,與原本的平淡生活是天壤之別,所有倖存下來的人類,仍有幸清醒地面對每一日的人,都稱那一天為”天譴日”。
      恩霈眨眨清澈明亮的水靈大眼,點點頭:「記得呀…」她怎麼忘得掉?她嚇得差點尿褲子。
      「那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自天譴日之後的第30個白天。
      「什麼?我昏睡了一個月?!」不可能呀!那會渴死或餓死的,怎麼還能精神飽滿地站在這裡跟艾瑪聊天。
      心急的艾瑪扯著恩霈手臂,就把她拉到窗邊看:「妳要相信我,現在的世界,不是我們之前擁有的那樣了!」所有之前適用的常理與知識,在此刻毫無用武之地,她迫不及待的,要對恩霈惡補她遺失的歲月。
      來到窗邊的恩霈透過強化玻璃,張望著從天空飄落的點點細屑:「雪嗎?爆炸後的灰燼?」她沒能親眼看過下雪的景像,但她知道台灣的平地是不會降雪的。
      艾瑪好心地提醒恩霈:「那是毒屑,千萬別碰,會死的!」恩霈才剛醒過來,什麼都不會,她曾經出手搭救艾瑪一回,艾瑪自認該報答恩霈。
      「啊?」恩霈才想稱讚這麼白茫茫的狂落細屑,還頗具詩意。
      「每三日就會下一次,每次下一整個白天,落地後就不打緊;若是沒穿衣物的地方,讓毒屑碰到了,會造成皮膚潰爛流血,就算有穿衣服,也擋不過5分鐘!」在這種幾近災亂而物資匱乏的日子裡,生病受傷等同於死路一條,因為沒有醫生,當然也沒有醫療設備。
      恩霈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麼恐怖?!強酸還是強鹼呀!」
      艾瑪沒個答案,因為無人敢去深入研究或做任何嘗試,無奈的她伸手指指地面,看著那堆沒有靈魂的餓鬼,依舊無意識的閒逛著:「還有呀…」
      瞠目結舌的恩霈,額頭緊抵窗,恨不得再靠近一點,看個仔細:「哇塞!不要告訴我這是真的」活屍…如假包換的活屍,不是拍電影也沒在拍影集,數以千計…不!數以萬計的活屍大軍,個個都用奇怪的姿勢走動著,每一個的傷勢都超越人體極限,而且是視線範圍內而已。
      黑壓壓的一大片,光是用踩踏的,就可以殺人於一瞬間。
      艾瑪看著那堆被毒屑沾惹過的活屍,混身潰爛滿是傷口的可怕模樣,感嘆著不曉得他們幸運些,還是他們這種始終清醒的人僥倖:「當時還在室外的人全部變成活屍,而剛好在室內的人,雖然有的陸續地清醒過來,也有的一直在沉睡中」
      艾瑪不敢提及,前幾天有幾個被逼急的年輕人,不願意就此死守枯等,情願拿命拚搏殺出一條血路,也要設法突破活屍大軍,結果通通被馬路上悠晃的活屍被咬死,內臟、鮮血流了一地,斷手斷腳的非常噁心。
      那此起彼落的淒厲尖叫聲,喊得是撕心裂肺,偶爾艾瑪半夜還會作惡夢嚇醒!從此再也無人敢提離開此地一事。
       
      「政府方面呢?他們有什麼對策嗎?有人會來救我們嗎?有沒有三軍全部出動救援?」這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難道真是世界末日了嗎?人類就此要滅亡了嗎?她所熟知的世界不復存在,似乎正一步步的,走向分崩離析。
      艾瑪含悲忍淚地搖搖頭,她也不曉得自已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也不曉得其它人是怎麼處理這些問題,因為所有的人造物件,在天譴日之後通通失效:「電話、手機、網路、電腦、汽車、機車…任何妳可以說得出來的”現代化制品”完全無用了!」
      科技的確來自人性,但拿掉這些便利的人性科技,人類嬌生慣養得一無是處。
      不死心的恩霈拒絕束手就擒,聰穎如她早一步領悟到,這棟大樓已被封鎖,而目前還活著的人,全靠現有的物資在死撐:「完全沒辦法與其它人聯絡上嗎?」看艾瑪憔悴消瘦的模樣,存糧似乎是所剩無幾。
      這是”科技大樓”,全是些科技產業相關的公司行號在這裡經營,能有多少食物呢?大概是一間間的去翻箱倒櫃,去搜刮出可用的資源,咬著牙根在刻苦過活。
      心如死灰的艾瑪搖搖頭,丟給恩霈最直接而殘酷的回復,要恩霈早點接受現實。
      艾瑪憶及,曾經有一個七樓來的男人,利用太陽與鏡射的反光,發出摩斯密碼與其它倖存者取得聯繫,遠處某棟大樓的人,不曉得回應他什麼話,那名男子聽完後,一張臉嚇得死白發青,沉默不語的呆坐一整天。
      然後隔天早上,徹夜未眠的他,跑到樓頂一躍而下,結束自已的性命。
        
      不敢置信的恩霈,聽著如泣如訴的艾瑪,娓娓道出心路歷程,看來活下來的倖存者們,這陣子肯定是過著非人生活:「一定還有什麼可以做的,一定還有的!」擁有堅定意志的恩霈,相信自已會這麼醒過來,是有原因的,她不是醒過來等死的,絕對不是。
      恩霈迅速切換話題,單刀直入的問:「其它人呢?」還沒到掉眼淚的時刻呢!她不放棄,她要努力的活下來。
      像這樣的時刻,通常會有個領袖型的人物坐鎮大局,一一指示大家該如何過活,出面帶領毫無頭緒的人群,他或許能明瞭恩霈心中的疑慮,她要想辦法逃離這棟大樓,留下來是慢慢死去而已。
      「其它人都在十六樓,那裡有員工休息室,還有床可以睡」還有將近20個”清醒的人”在大樓裡活動,過著煎熬又沒指望的日子,可利用的生活物資,也已經被作主的人通通集中管理,小心翼翼地分發配給,除了還有自來水以外,所有的食糧都是非常珍貴的。
      艾瑪抹抹臉上的淚水,懷著些許為難內疚,不敢迎上恩霈炙熱的目光:「還沒醒來的那些…」有小部份的”沉睡者”被集中起來,而絕大部份的沉睡者,仍然躺在他們原本倒臥的地方。
      艾瑪曾經央求其它身強體壯的男人們,幫忙將沉睡的恩霈揹到十六樓,但沒人肯伸出援手。
      她們工作的公司在十樓,沒有電梯的情況下,上去十六樓是段不短的距離,艾瑪只好像這樣子,每天都來探望睡夢正甜的恩霈,幸虧讓她等到恩霈清醒的這一天。
      有力氣與能奈的善心人士,曾經試圖將所有”沉睡者”集中在某一地,希望若再有人清醒過來,他們才能立即知曉,但日子愈來愈難熬,這整棟樓又有二十幾層,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他們,逐漸放棄幫助別人,因為他們已經自顧不暇。
      恩霈心念一轉,那個怪異的男人…「犀利大叔呢?他也變成活屍嗎?」憂心忡忡的恩霈,舉臂揪著艾瑪的肩膀,追問著他的下落,恩霈是一個孤兒,她沒有親人也沒有其它關心的人,犀利大叔算是她目前唯一的牽掛吧!
      艾瑪眉頭一皺,表情明顯不屑:「妳說那個小偷嗎?」
      恩霈偏著小腦袋,不明白艾瑪為何如此稱呼他:「小偷?」
      艾瑪翻翻白眼,秀緻的臉蛋堆滿鄙夷貶低:「他比你早幾天醒的,一醒過來,一句話也不說,就衝到十六樓的董事長辦公室,不停的翻箱倒櫃,當初要不是警衛把他叫進公司大樓裡,他早變活屍了!」
      十六樓是所有倖存者的據點,雖說珠寶、鈔票等值錢物品對現在的他們,全然無任何意義,但那名流浪漢無禮的舉動,讓所有人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看待他的方式,彷彿他是帶著致命傳染病原的流浪狗:「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眼睛睜開就想著趁火打劫!」
      
      天譴日的當時,樓下的警衛在外頭整理機踏車的停放,早一步發現那道不尋常的白光,疾聲呼喚著廣場上的所有人,趕緊入室來避難,包括犀利大叔。
      恩霈心頭一緊:「那他現在呢?」該不會被丟出去餵活屍了吧…
      滿不在乎的艾瑪直率地回答:「被關在十六樓的男廁裡!」他們對著那名流浪漢有著諸多的不屑與排擠,但還不至於對他作出不利舉動,可是日子再這麼嚴峻下去,也許會考慮不配放食物給他,或是叫他想辦法自已求生存。
      恩霈一聽犀利大叔尚在人世,迫不及待地想見他一面:「帶我去!我要看他」
      艾瑪真的不明白:「他真的對妳這麼重要嗎?恩霈…」小偷再加上原本的流浪漢身份,艾瑪簡直輕視他到了極點。
      恩霈態度堅定的點頭,恩霈說不上來,她必須得知犀利大叔的安危與現狀。
        
      這一路往十六樓的過程,恩霈是健步如飛的狂奔,瘦小的艾瑪在後頭追得氣喘吁吁,恩霈因為長年騎自行車代步,早就鍛鍊出一身不凡的肌耐力與體力,身高將近一七○的她,體重45公斤不到,混身是精實的肌肉,身型修長勻稱的恩霈,可不是纖花細柳的嬌弱女孩。
      一群人坐在一起聊天,為數不少的女性,原本圍著男人獻殷勤,一看艾瑪帶著個沉睡者出現,人人訝異的噤聲注視著。
      「艾瑪?那是妳的舊同事嗎?」文珮輕聲地呼喚著艾瑪的名諱,她與艾瑪還算小有私交,她知道這是艾瑪每日去探望的人。
      恩霈不著痕跡的巡視室內,暗地清點著當場的人數:還有七個男人與十二個女人,全圍成個圈在談笑,但恩霈此刻無心關切其它事情,她只想知道犀利大叔的下落:「他呢?」
      「妳找誰?」領袖人物出聲了,一名年約三十五左右的高壯男人,外表看來溫和有禮,但是帶著詭異的霸氣與邪佞,對著恩霈直截了當的質問,他的眼神,恩霈非常的不喜歡,她覺得這傢伙整個不對勁。
      恩霈非常好奇犀利大叔想要什麼:「那個偷東西的,我想知道他偷了什麼?」曾經,剛領薪水的恩霈,掏了五百塊要給犀利大叔買飯吃,他只是迷惘地眨眨眼,任由恩霈舉得手都酸死了,也不收下那鈔票。
      好心還吃盡閉門羹的恩霈,一怒之下買下20個麵包,全拿來扔犀利大叔出氣,犀利大叔不笑不怒,竟然拾撿起地上所有的麵包,一一分給其它的街友吃,真是服了他!就是因為這件往事,恩霈不肯相信他是個短視近利的人。
      恩霈對著犀利大叔愈觀察入微,愈覺得他只是個迷惘懵懂的人吧了!他可能一時之間,迷失了自已,人都有茫然失措的時刻,包括她自已,她懂得那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感覺。
      
      「他是沒拿到什麼,但他的確是亂翻我們董事長的辦公桌,讓我們現場抓到」犀利大叔被他們發現時,手裡正抓著一把拆信刀,死命撬著辦公桌的抽屜,三、五個大男人見狀,一擁而上的制服他,立刻痛打一頓給他教訓。
      恩霈最討厭浪費時間,她開門見山的談判:「要怎樣我才能見到他?」
      葉慈偉看著眼前的嗆辣小妞,突然對她產生極大興趣,圍繞在他身邊的這一堆,他早就玩膩了:「妳跟他一起被關起來,就能見到他了呀!」自信的他雙手環胸,不可一世地刁難著恩霈。
      「葉老大,這是好主意呀!這種小太妹…」一道讓恩霈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林主任原本有這麼像老鼠的嗎?恩霈呆住了。
      恩霈看著彷彿十分鐘前,才對著她雞蛋裡挑骨頭的瘦小男子,不明白他怎麼愈看愈像老鼠,臉上長滿細細的灰絨毛,說話時候鷹勾鼻還會一嗅一嗅的抖動,原本就不怎麼高大的身軀,又縮水矮小了幾分。
      「妳看什麼呀?臭婊子!」他感覺出恩霈正打量自已,忽地惱火起來,他對於自已的鼠化模樣感覺到非常的自卑,無奈他怎麼勤奮地刮掉臉上的毛,還是會不斷的長出來。
      位居劣勢的艾瑪,輕扯恩霈的手指,提點著恩霈別與林主任起衝突,他現在是葉老大的左右手。
      恩霈暫不計較內務總管對她的汙衊,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有別的方式嗎?」想把她禁錮起來,別作夢了!在寄養家庭時,鐵鍊與鎖頭都關不住她的。
      「除非…妳給我們有用的東西來交換…」葉慈偉銳利的眼眸,透著精打細算的光芒,上下打量著恩霈的身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沒想到那個垃圾東西,還能換來這麼一件好貨。
      果斷堅決的恩霈點點頭:「好,給我一點時間!」
      「恩霈…」艾瑪看著恩霈的自信模樣,她實在很想點破恩霈。
      她之所以要恩霈別得罪林主任,不是因為他曾經是上司,而是清醒過來的他,雖然模樣日益怪異,可是他找食物的本領,實在無人能敵,整棟大樓裡能吃的東西,差不多被他的靈通鼻子,全部找出來了。
      不為所動的恩霈,轉頭對著艾瑪說話:「艾瑪,妳相信我嗎?」
      「恩霈…妳別這樣…」低聲下氣地對著葉老大求情,或許恩霈還有機會見到犀利大叔的。
      「妳信我的話,幫我看著犀利大叔一下!我很快回來」恩霈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他們別拿犀利大叔作代價,作出一些更無理取鬧的事,他們現在這種行為態度,根本就是倚恃著自已身強體壯,結聚成狐群狗黨,控制他人的生殺大權,比地痞惡棍還低劣差勁。
      一個個原本西裝筆挺的傢伙,現在全變成衣冠禽獸,這陣子以來肯定沒做什麼好事,在這種艱難的時刻,腐敗醜陋的人性,尤其囂張狂放,這幾個男人說不定談好條件,成日互助互益的淨幹下流勾當。
      「我馬上回來!」恩霈丟下這句話,一溜煙地跑掉。
      葉慈偉迅速轉頭,對著身後的男人們下指令,兩名男子立刻跟著去查探究竟。
      其它女孩們,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恩霈的出現,對會她們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她們可不願意再減少自已的食物份量,現下一天只吃一餐,已經讓她們挨餓地快軟腳了。
      「葉先生,恩霈她…」侷促不安的艾瑪都快崩潰了!恩霈才剛清醒,她不知道葉慈偉的能奈,沒有經過他的許可,恩霈連一塊餅乾也分不到,光喝水是能活上幾日呢?!
      葉慈偉還來不及對艾瑪打聽恩霈的事,方才那兩個聽令去追蹤恩霈的人,全數無功而返:「偉哥,那個女人跑起來像飛似的,我們追不上呀!」養在籠裡的家犬,怎鬥得過野生游隼?早有準備的恩霈沒兩三下,輕鬆甩掉腳程不如她的傢伙。
      「不怕,她始終會回來的,我有她想要的東西…」葉慈偉瞇起他銳利眼眸,對著恩霈這個女人,愈來愈好奇,想征服她的欲望,逐漸強大起來。
     
      興致不錯的葉慈偉,想起尚有空檔的時間,不如來打發一下無聊:「誰想吃巧克力呀?」
      「我!」
      「我也想吃!」
      「挑我呀!」
      「這次選我吧!」
      「我…挑我呀!」
      十幾個女孩爭先恐後的對著葉慈偉獻媚挑逗,不放過任何能填飽肚子的機會,包括艾瑪。
      葉慈偉隨性的雙手插褲袋,掃視著眼前排排站的女孩們,十分滿意於自已的調教:「心琪,妳來吧!」他對著其中一名長相出眾的女孩招招手,示意她已經雀屏中選。
      「老大,那我們…」其它男人看葉慈偉心情大好,紛紛向他討著獎賞。
      「各挑一個呀!」葉慈偉滿不在意的挑挑眉,Sex for food,是這裡的潛規則。
      「謝謝老大!」男人們喜不自勝,分別拉著自已想要的女人,各自挑了一個角落,幹起最原始的勾當。
      
      葉慈偉拉著心琪進他的舊辦公室,一把鎖上那掛著”海外事務部經理”燙金字的重門,倚靠在他的辦公桌上,再度對著心琪招招手,示意她趕快開始。
      心琪巴望著甜蜜的巧克力,心情美美地面帶微笑,緩緩往葉慈偉的身邊靠過去。
      心琪不是第一次伺候葉慈偉,她很明白葉慈偉的竅門,她聽話地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跪在地上爬到葉慈偉的跟前,一雙玉手輕輕拉下葉慈偉的褲襠拉鍊,開始埋頭苦幹著她該作的差事。
      葉慈偉只是一邊享受著心琪的口舌服務,一邊回想著嗆辣的恩霈,幻想著騎逞在恩霈的身軀上盡慾,是何等的快活。
      心琪賣命地舔舐吸吮著葉慈偉的命根子,一手輕逗弄著自已的腿間小核,葉老大最討厭不夠濕的女人,他說那樣幹起來不爽快,為了一塊巧克力,心琪卯足了全勁,就連與未婚夫做愛的時候,也沒這麼盡心盡力過。
      「好了!趴下!」葉慈偉被逗弄得差不多了,興奮的他想馬上瀉火。
      唯命是從的心琪,雙手雙膝著地趴好,將濕潤紅腫的小穴對準了葉慈偉,方便他進入自已。
      啪的一聲!不滿意的葉慈偉,照著心琪的屁股賞了一巴掌,下手毫不留情,紅紅的手印立刻浮現:「這麼低,我是幹個屁呀!」光是獻身還不夠,葉慈偉三不五時的藉機輕賤她們,讓女孩們明白自已的地位是多麼低下,是隨時會被取代或拋棄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偉哥你原諒我」霎時疏忽的心琪連忙起身,對著葉慈偉再三道歉,她使勁地將辦公室裡的小茶几拖到他跟前,自顧自地爬上小桌,再次對著葉慈偉,擺出方才的誘人姿勢。
      葉慈偉非常滿意,他解開自已的褲頭,將褲檔裡的命根子更挺露出來,一把捅進心琪的嬌嫩身軀裡。
      「叫呀…不叫怎麼會爽?我幹的不起勁,妳可是沒得吃呦!」正在興頭上的葉慈偉,火熱的一抽一弄,嘴角還帶著輕蔑的笑。
      心琪意會神領地點點頭,一手揉捏著胸前32D的豐滿美胸,一手扶著桌面免得自已失足滑落,開始依照他喜歡的方式呻吟浪叫。
      「偉哥,幹我…用力的幹我呀…用力幹我的小騷穴…」
      葉慈偉滿意的不得了,加快自已腰間的律動,他雙手扣緊心琪的腰肢,又插又搗地享樂著,忽深忽淺地恣意擷取歡愉。
      「我好爽…慈偉哥你好利害…我好舒服…」
      「你好大,好用力,擠得我的小穴好滿呀…」
      「幹我、幹我、幹死我這個小賤貨吧!」
      「更用力的操我呀!操得我升天呀!」
      「妳這個賤貨…」葉慈偉回想起曾經被心琪拒絕,現下卻被她如此伺候著,心裡就有說不盡的得意快活。
      
      他跟心琪原本是同事,心琪是公司裡最漂亮的,同時是最難上手的,後來跟老闆的兒子定婚,認定自已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她,在公司裡十分目中無人,可惜在天譴日之際,她那”多金英俊”的未婚夫,正在德國洽公。
      「是呀!我是欠幹的小賤貨,慈偉哥,快幹我的小騷穴…快幹得我淫水直流…」心琪沒時間回想往昔的風光,她腦袋裡只想著久違的巧克力,還有她總是餓得乾瘪瘪的肚子。
      「我就幹死妳!妳這個欠幹的爛貨!我幹死妳!現在就幹死妳!」葉慈偉想起當初心琪拒絕他邀約時的虛情假意,十指緊扣住心琪的渾圓翹臀,掐得指甲都陷進肉裡,絲毫不憐香惜玉,身下的動作越加火熱劇烈,沒一會兒的功夫,他便發洩在心琪的身體裡。
      心琪一發覺身後的人射在自已體內,立刻回頭去含住葉慈偉的肉棒,像是反射神經那般自然,努力吸吮肉棒裡殘存的體液,心甘情願地將葉慈偉的命根子,舔得乾乾淨淨。
      葉慈偉看著敬謹如命的心琪,絲毫不敢忤逆他的意願,就有說不出來的滿足快慰,他輕手推開不著一絲衣物的心琪,將自已的褲襠整理妥當,走到辦公桌後面,用著口袋裡的鑰匙,解開自已的抽屜,拿出一塊巧克力與一小包花生糖。
      「賞妳的!妳這麼乖,我會疼妳的…」面帶施捨表情的他,將微薄得可憐的食物,放在心琪手心裡,方才任人恣意蹂躪的心琪,就像通上電的燈泡,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謝謝慈偉哥!謝謝你」高舉著雙手接賞的心琪,點頭如搗蒜的道謝感激,然後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啃咬著原本一包才賣十多塊的大波露巧克力。
      高高在上的葉慈偉,探手拍拍心琪的頭頂,輕聲提醒:「吃完了才出去,不然會被搶走哦!」他與其它男人早有協議,絕不讓女孩們有私藏食物的行為,免得她們不受控制,自私自利的男人們,將葉慈偉善於心計的話語奉為圭臬,丁點不敢有誤。
      「嗯嗯…」心琪心滿意足地吃著巧克力,就連沾在手指上的,她也要仔仔細細地舔掉。
      心琪吃巧克力的同時,葉慈偉的手下來敲門:「老大,那個女的回來了!」
      葉慈偉也不顧心琪光屁股坐在茶几上吃東西,他大手一拉,就走出辦公室外:「我知道了!」
      一臉漠然的恩霈,好整以暇地揹著自已的背包,從門縫瞧見那名可憐又可悲的女孩,恩霈並不想插手,這是那個女孩的選擇,她早就猜中這些下流男人的心思,或者說她太清楚人性的醜惡面,這些都尚在她意料之中。
      葉慈偉豪邁的展開雙臂,扶著椅背一屁股坐下:「妳有什麼可以給我的?」自負高傲的他翹著二郎腿,心情頗為輕鬆愉快。
      恩霈拿下身後的背包,從裡面掏出十數片的小紙袋:「這個!」
      「這是…?」其他人不明白這一片片的,到底裝的是什麼玩意。
      恩霈簡直想昏倒,這些人實在好命過了頭:「種子呀!高麗菜、小黃瓜、綠豆、黃豆、小白菜、空心菜…知道該怎麼種吧?!」對他們最有幫助的東西,除了食物,還是食物,現在她提供的是”食物的來源”,應該能夠贖回犀利大叔吧!
      葉慈偉激賞著恩霈的進貢,將所有種子包裝,全數掃進自已掌中,一一審視。
      他嘴角含著驚喜,對著恩霈稱讚不已:「妳真利害,居然會有這種東西…」
        
      恩霈的住所,是一間頂樓違法加蓋的小套房,還有半個頂樓光禿禿的就在她門前,為了節省開銷,腦筋靈活的恩霈,利用空地栽種可食用的綠葉植物,平時有遮蔽日照的效用,成熟的時刻變成食糧,一舉數得受益良多。
      「可以把”小偷未遂”給我了嗎?」雖稱不上天大的恩惠,但是這些種子能給他們不少助益。
      葉慈偉對著艾瑪眼尾一挑,示意她出聲:「艾瑪,妳的朋友這麼利害,妳幫她這麼多…」
      艾瑪瞅著恩霈的黑色背包,非常好奇包包裡,還有些什麼好東西:「恩霈,那我呢?妳要怎麼報答我呢?我可是幫妳不少忙,妳總該給我些什麼呀!」嘴饞的艾瑪連忙討功勞,那副汲汲營營的模樣,讓恩霈略感失望。
      恩霈怔怔望著艾瑪,透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這個給妳…」恩霈再度探手進背包裡,拿出一袋真空包裝的牛肉乾,遞給站在身邊的艾瑪。
      真是天意呀!恩霈上班前,先去了一趟24小時開放的超市,採買了不少東西在背包裡,在她陷入昏迷的前一刻,這背包被壓在恩霈的身下,因此逃過林主任的”靈鼻”搜索。
      「恩霈,謝謝妳!謝謝…」艾瑪感動地泛紅著眼眶,是肉耶!其它的女孩子看見艾瑪手裡的牛肉乾,紛紛發出詫異的低呼,各個咬緊下唇忍耐,希冀著艾瑪分自已一口也好。
      
      十分配合的恩霈,無奈的雙手一攤:「現在,請你把”小偷未遂”給我,好嗎?頭大臉大面子大的葉老大,依您的身份地位,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心口不一的恩霈暗自嘀咕:你可以再惡質一點沒關系,反正還在我的估計範圍裡。
      看著依然不屈的恩霈,說話拐彎抹角的挖苦自已,葉慈偉露出一抹輕笑:「呵~」滿不在乎的他,轉頭看著手下,兩名男人立刻前往男廁裡,把犀利大叔帶出來,餓得四肢無力的他,任憑兩名男人拖著他,像條死狗似的丟在恩霈面前。
      「喂?喂!大叔!」得償所望的恩霈,蹲低自已的身子,放下心中的大石,她審視著臥地不起的大叔,忍不住想像起他這幾日的遭遇。
      那些比流氓還可惡的壞蛋肯定沒善待他,也不會給多少食物的,成天被關在一坪半的廁所裡,餓了就喝自來水充飢,身穿偽棉襖的他,竟然看得出明顯消瘦了!真是可惡。
      恩霈從背包裡拿出一瓶能量果凍,直截扒開他的嘴巴,用力灌進去:「給我喝,不準死!給我努力活下去!」像攤爛泥似的他,微微掀開眼簾,看見是熟悉的兇巴巴小妞,他開始一口口吞嚥著難得的食物。
      葉慈偉看著像攤爛泥的傢伙,不解的疑問著:「他有什麼好呀?」
      這種流浪街頭的傢伙,原本就是活動在社會底層的人渣,無人關心聞問,現在更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活著只是浪費寶貴的食糧,葉慈偉本來打定主意,再餓他幾天,餓得手腳發軟鬥志全失,就要將此人趕離十六樓,叫他去別處等死。
      「你不會懂的,人跟禽獸差異太大,我懶得跟你解釋!」恩霈已經贖回她想要的,對待這些人面獸心的傢伙,她不需要留情面,說起話來夾槍帶棍的。
      手握生殺大權的葉慈偉,無法忍受這樣的違抗與輕視,他大喝一聲:「好!好一句禽獸!哈哈~」接著爽朗的開懷大笑,笑聲裡瀰漫著濃濃的怒氣與冷峻。
      反面無情的葉慈偉,冷然叫喚:「阿強、阿華!」他不想再浪費時間唇槍舌戰。
      兩名人高馬大的打手聽命向前,想以多欺少的制服恩霈,眼露兇光的他們擺好架勢,出言威脅恩霈,想嚇唬她退怯屈服:「我警告妳,我每星期都練跆拳道,已經練兩年了,不想當殘障的話,就識相點!」
      處之泰然的恩霈,一聽那名男人如此誇口,便以迅雷不即掩耳的飛速,靈活起腳瞄準著他的腦袋,就是一記猛力的迴旋踢,一聲扎實的悶響,練跆拳道的那位老兄,頭昏眼花的滿地打轉。
      另一名打手見機不可失,趁隙出拳想直擊恩霈,她蹲低身子靈活的閃避,接著伸腿重踢他小腿脛骨,立即讓他蹲低抱腳痛叫,恩霈接著對他們的鼻樑,各自再補上一腳,讓兩個大男人當場躺平,蜷曲著窩囊身軀,流血哀號個不停。
      「在猶如修羅場的街頭求生存,24小時全天無休,十年!」自信滿滿的恩霈比比矯健身形,俏皮回應著他的嗆聲內容,在場所有的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恩霈竟是如此的打架高手。
      葉慈偉擅長使計謀、耍心機,說到拳腳功夫實在差勁,他明瞭就算大家一起上,也不一定打得過恩霈。
      更何況她才大挫已方的銳氣,其它人開始浮動退縮,他明白無法躁進直取,只好改打耐久戰:「妳會後悔的…妳總有一天會回來求我的」少這兩個人幫忙吃珍貴的存糧,對大家是有益無害,但葉慈偉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恩霈是他看中意的獵物,沒人可以捷足先登,葉慈偉沒打算就此放棄,他冷眼咬牙看恩霈與那個沒用的男人,親暱的肩並肩靠在一起,恩霈還出手幫忙攙扶。
      恩霈將犀利大叔的手臂放在肩上,讓他倚靠著自已,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的腰,就想離開此地,她不願意與這些骯髒東西共處一室,連空氣都變噁心了:「再說啦!」與其乞求他的認同,恩霈寧願掛了他,自已當老大。
     
      一絲孱弱的聲音,在恩霈的耳際輕輕響起:「原來妳這麼能打,還好沒找妳單挑…」經過這麼久,總算有人能挑動他的心弦,他情不自禁出言與恩霈交談。
      恩霈狠瞪身側的他一眼,著實惱怒他無法照顧好自已,她探手攏攏另一肩的背包,架著稍微可以自行走路的犀利大叔:「單挑咧!我讓你一手一腳,也只需要三十秒呀!」可能連三十秒也不必,她只需要鬆開手,餓到軟腳的大叔就倒地不起了。
      犀利大叔露出難得一見的開朗笑容:「呵呵~我這麼肉腳呀…」兩個奇妙的傢伙鬥著嘴,不顧其他人的注視打量,就這麼一踱一踱的,離開眾人的視線…
      恩霈選擇回到熟悉的地方,那間她已經服務了半年多的公司。  
      恩霈不敢拉下厚實的鐵門,擔心不夠力量把它再推回原位,會弄巧成拙的將自已與大叔關住;她用拖把桿串住門把,找來其它障礙物堆抵玻璃門,就怕十六樓的惡棍們突然來尋仇,她打點的差不多之後,回頭對犀利大叔交待:「自已找地方坐!」總算能安心的休息一會兒。
      恩霈坐在公司招待訪客的沙發上,方便觀察門外的動靜,接著從背包裡拿出兩條能量棒,扔了一條給犀利大叔:「啃吧!」恩霈摟著與她沒分開過的背包,突然覺得自已好愛它,居家旅遊、殺人滅口的好物,通通在裡頭。
      坐定一旁的犀利大叔輕咳兩聲,清清乾澀的喉嚨:「哇…妳連這種東西都有呀?」醫生有時會給營養不良的兒童食用,是急速補充熱量、增加體重的產品,一般人不會買這種東西。
      「我在路邊撿來的,能吃你就快吃吧!」撕裂了恩霈的嘴巴,也不會承認是朋友偷拿給她的,他常常給恩霈一些物資,是倉庫堆放的即期貨,反正到最後還是銷毀,不如幫助需要的人,例如窮到買不起食物的恩霈。
      意識慢慢清晰的大叔啃咬著能量棒,開口與恩霈搭訕:「妳叫什麼名字呀?」他屢次受到這個女孩的照顧與搭救,卻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譚恩霈」她言簡意賅的答覆,啃著手上的難吃玩意兒,就是難以下嚥才會放這麼久,好吃的她全啃光了,此刻倒是解救她的燃眉之急,不過她的背包裡,已經沒有任何存糧。
      「我是向意遠」犀利大叔說出自已的名諱,不太響亮也沒什麼特別。
      恩霈不留情的揶揄犀利大叔:「你是”想死吧”…一醒來就偷東西!」要偷東西也技術好一點,不要被逮到,拜託!恩霈暗自腹誹著,如果是她出馬,可以做到不被人發現。
     
      意遠低切語調裡,有著淡淡的辛酸苦楚,傾心輕訴:「我有非常重要的東西…一定要拿…一時失慮了…非常抱歉…」手拙的他怎麼也撬不開那抽屜鎖,最終依然沒拿到心心念念的東西。
      不明究裡的恩霈大口灌著開水,想沖淡那股噁心的味道與口感,要不是吃掉才能保命,她真不想啃那根玩意兒:「什麼呀?比你的命還值錢嗎?」
      「我太太的相片,她去年過世了…」意遠回想起溫柔體貼的妻子,眉宇間浮現著不捨與懷念,偷偷的紅了眼眶,他望向遠方目光放空,試著粉飾太平。
      結婚不到三年,幸福甜蜜的日子,轉眼間消逝的無影無蹤,都怪他太自私,深愛的桑雅才會走得這麼孤單寂寞,也難怪丈人不肯原諒自已,趁著他不在國內,把桑雅的東西全都搬走,連一張相片也不留給他,更在盛怒之下,從此與意遠斷絕往來,連一次解釋的機會也不肯給他。
      「她過世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那時候的意遠,碰巧參加了非洲行醫團,人在地球的另一端,要半年才能回來台灣,桑雅的病症來得又急又猛,善解人意的她,怕意遠擔心而存心瞞騙,不願他知道自已的病情,就怕耽誤意遠想做的事情。
      沒想到情深緣淺的二人,就此天人永隔。
     
      聽著意遠的心酸往事,態度稍有軟化的恩霈,斜睨意遠一眼:「這麼重要的東西,要放身上…」可憐她連一張相片也沒有,只能在夢中與家人團圓。
      「有呀…我放皮夾裡,但被幾個小混混硬搶走了」幾個星期前,他窩在公園裡看小朋友盪鞦韆,感嘆未與桑雅生育個一兒半女,幾個未滿十八歲的小伙子靠近他,冷不防的從背後偷襲,一群人又捶又踢的狠打他一頓,還搶走所有的值錢物品。
      最後一張愛妻相片也失去的意遠,索性連家也不想回去,那裡只有折磨他的甜蜜回憶,那麼的珍貴卻無法挽回,被掏空了心魂的他,在冷漠疏離的人群中,走走停停的漂泊流浪,失去生活重心的意遠,在不知不覺中淪為街友,變成恩霈口中的犀利大叔。
      沒想到大叔這麼健談的恩霈,率性的對意遠建議:「幹麼不夾藏在內衣褲裡?」不想失去的東西,就該拼命的攢著它,沒人會替你保護心愛之物,這是恩霈在孤兒院學來的。
      「我沒穿…」原本是穿著件四角褲的,不久前變得太破爛,意遠索性扔了。
      恩霈聽完他的辯白,一口開水差點沒噴出來:「I服了U,你應該紋身的!」這傢伙連張相片也保不住,乾脆留在身上,永誌不忘。
      這一年來,意遠渾渾噩噩的渡日過活,找不到人生的意義與目標,每每不自覺地走到他太太以前工作的地方,亦是他丈人開設的電子公司,靜靜回味他從前接送桑雅的日子,雖然當時平淡無奇,現在卻成為無可取代的珍貴回憶。
      有時候,他會幻想著、奢望著,這一切都只是個惡夢,下一刻,桑雅就會從大樓裡走出來,輕拍他的臉頰,面帶甜蜜微笑地喚醒疲憊的自已,輕聲嘲笑他又不小心在車上睡著,接著兩人會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牢牢地牽著彼此的手,一同駕車離開。
      日復一日,意遠痴心的守候著,只可惜永遠等不到他盼望的人。
      恍惚度日的意遠,過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今天…幾月幾號呀?」
      窩在沙發上的恩霈,雙手枕著後腦杓,追憶艾瑪說過的話,按推算應該是:「一月二十一日吧…」
      恩霈轉轉靈活眼珠,無奈地抿抿嘴,與意遠同時發出感嘆:「啊…我的生日…」
      兩人彷彿心有靈犀般,發出驚嘆:「你(妳)也是今天出生的呀?」人家都說水瓶座的傢伙,思想前衛又天馬行空,簡直跟外星人沒兩樣,今天恩霈見識”流浪”風格的外星人了。
      意遠給直率的恩霈一聲祝福,恩霈亦在同時送上:「生日快樂呀!」
      兩人接二連三的異口同聲,尷尬的恩霈覺得有點氣惱:「你別再學我說話!」好像被意遠讀透思緖那般,向來不拘小節的恩霈,突然心裡鬧彆扭,偷偷羞紅著清秀臉蛋。
      犯下無心之過的意遠,笑而不語:「呵呵~」其實恩霈很可愛直率,這女孩幾歲呢?可能不到自已的一半年紀,不過在這種時刻,年紀好像也不具任何意義。
      恩霈藉機奉勸意遠改變一下造型,這個”犀利哥”的模樣也維持半年多,早該OFF檔換季:「拜託你,今天是你的生日,至少把自已整理乾淨吧!想競選年度最”胎歌”壽星嗎?把自已洗洗乾淨,當作美化市容也好呀!」水瓶座的人如她,的確不在乎別人的評斷,但全身髒不拉嘰的,令人頗為難受。
      *胎歌:台語;意指很骯髒、不潔。
      憶及此事,意遠不禁哀怨的感慨:「我在工作方面非常得心應手,但其實是個生活白痴呢!」念到醫學院畢業,還一帆風順的當上外科主任,人稱外科聖手的意遠,能在閻王面前搶人,私底下的他,連煎一個荷包蛋也不會。
      「我太太很能幹的,什麼事情都打理妥當,把我都慣壞了,呵呵~她一不在,我跟個廢人沒兩樣…唉~」別說是領帶、西裝、皮鞋,就連內褲與襪子,意遠的賢淑愛妻,都是一整套搭配合宜,等著意遠盥洗後,在一旁協助他穿戴整齊。
      他以前在家就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婚後被愛妻服侍幾年後,更像白痴了,人呀!一旦享受過甜蜜與幸福的滋味,就算只是打回原形,也能叫人生不如死。
      聽聞此言的恩霈瞅他一眼,實在羨慕意遠的好運氣,娶到如此寵愛他的太太:「學啊…馬死下地走」只可惜好人不長命的,像疼愛她的父母那樣,早早丟下她孤伶伶一個人,去天堂雙宿雙棲,夜裡託夢也不曾來一回。 
      「沒衣服換呀…」意遠不是故意髒兮兮的,只是該怎麼打扮沒個頭緒,他的心裡就像缺了一大角,對任何的事情都失去主張,也提不起興趣深究,是因為恩霈的出現,他才重新覺得自已活著。
      「吼呦~你太好命了」急性的恩霈讓溫吞的他氣壞了,站直自已的身子,從背包裡拿出一把特制的鐵尺,長約一尺寬一吋,一端有著微彎的尖勾,沒兩三下的功夫,她撬開一位男同事的置物櫃,意遠看得目瞪口呆之際,一套乾淨衣服扔在意遠身上,連帶奉送一把刮鬍刀。
      「謝謝…」意遠眨眨眼,不明白恩霈這把好功夫哪學來的。
      「洗手間在路底左轉,右側是女生的,弄錯就把你扁到靈魂出竅哦!」恩霈修長手指比著公司走道,下定決心讓意遠把個人衛生重搞一遍,他們的距離不到三尺,有股詭異的味道一直飄散過來,亂恐怖一把的!
      「我可以現在去嗎?」意遠看著懷裡的深藍色運動服,雖然他不排斥穿別人的舊衣物,但尺碼好像不太對,瘦得剩下一把骨頭的自已,怎麼撐得起XL號。
      「隨便你啦!」恩霈都快發飆了…這傢伙是腦袋太久沒用,路徑遺失了嗎?怎麼傻楞楞的。
      「哦…」意遠捧著那一套衣服,舉步緩緩走向男生廁所。
      正當恩霈想著手翻找公司裡,尚存什麼可用的物資時,廁所裡的意遠,光裸著上半身探頭跟恩霈說:「沒熱水耶!」
      恩霈手裡正拿著撬鎖的鐵絲一根,靈活的打開所有抽屜、櫥櫃,她轉頭怒視意遠,氣急敗壞的低吼:「忍、耐!你以前在公園就有熱水洗嗎?」她每天都累得要死的工作,努力掙錢養活自已,偶爾也是會被斷電得洗冷水呀!
      我從來沒在公園洗過澡啊…意遠有點委屈,卻不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他悶悶的縮回廁所裡,繼續努力把身上的污泥髒漬搓洗乾淨。
      恩霈輕聲抱怨道:「呆子大叔…」無可奈何的她,接著專心處理手邊的事情。
      百密總會有一疏,老鼠男不會恩霈的開鎖絕活,肯定還有什麼東西,是他們沒取走的!恩霈不理會意遠的幫倒忙,專注的翻找可用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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