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細語] 真正的悲劇

《紅樓夢》中，描述了眾多不同的女性，而這些女性或天真浪漫，或才華洋溢，或具才幹，但最後的結局，往往令人不勝唏噓。其中一個小人物，顯示出了女性的選擇問題。

鴛鴦是賈母身邊的首席丫環，賈母的日常起居、生活作息、休閒娛樂等，通通不出鴛鴦之手，而這個女性我們在第四十六回時，看到了她的堅持與倔強，四十六回寫到，賈母的大兒子賈赦，欲娶鴛鴦為妾，賈赦是一紈褲子弟，對於想要之物，莫不豪取強奪，如今看上賈母的丫環，竟叫自己的大老婆邢夫人去處理這件事，而邢夫人本就毫無自己的思辨能力，僅是依丈夫所欲而行動，演出了一場闔府皆知的尷尬鬧劇。

鴛鴦......到賈母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說:「......我是橫了心的，當著眾人在這裏，我這一輩子莫說是『寶玉』，便是『寶金』『寶銀』『寶天王』『寶皇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著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從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沒造化，該討吃的命，服侍老太太歸了西，我也不跟著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尋死，或是剪了頭髮當尼姑去！若說我不是真心，暫且拿話來支吾，日後再圖別的，天地鬼神，日頭月亮照著嗓子，從嗓子裏頭長疔爛了出來，爛化成醬在這裏！」原來她一進來時，便袖了一把剪子，一面說著，一面左手打開頭髮，右手便鉸。眾婆娘丫鬟忙來拉住，已剪下半綹來了。眾人看時，幸而她的頭髮極多，鉸得不透，連忙替她挽上。

後來高鶚的續書中，在賈母過世後，鴛鴦也上吊自盡了，但有些學者認為鴛鴦只是終身不嫁，不一定是上吊自盡。

但是，無論鴛鴦是上吊自盡，或是終身不嫁，對於她本人來說，都還是她自己的選擇，依照她自己的意願行事，其實算是死得其願。

與讀書會友人討論到這一章回時，友人認為真正的悲劇，應該還是鴛鴦被逼迫嫁與賈赦，這樣的悲劇，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是真正的悲劇。幸好高鶚讓鴛鴦上吊自盡了，也保存了她的意志，即使原本曹雪芹的原意是讓她終身不嫁，那也算是對這個人物的慈悲了。

女性，若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被逼迫身處本身厭惡唾棄的環境度過餘生，才是真正令人感到痛苦的極大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