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楊相思樹｜第七・九闕煙融 (7)

成德難受了一整日，申時下值回到明珠府，讓四英伺候著梳洗更衣，之後便帶四英往明珠侍妾和卓的院子去，進到屋中，見和卓在炕上半躺半靠著，他母親海蘭抱著小嬰兒坐在炕邊，連忙上前打千請安，海蘭見他來了，便對和卓笑道：「揚桑阿可稀罕這個弟弟，一回家就趕來看望。」

和卓笑道：「昨日他來晚了，才坐不久，我就倦得不得了，非得歇著，他便說今日要早早過來。」

成德坐到海蘭身邊，探頭看襁褓中小嬰兒睡得正熟，一抹微笑浮現嘴角，便伸手道：「額涅，讓我抱抱他罷。」

成德小心翼翼將小嬰兒抱在臂彎裡，口中嘀嘀咕咕說道：「給哥哥抱。哥哥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好？叫做穆彰阿好不好？還是叫做果西楚？叫吉樂塔好麼？叫吉樂塔好了⋯⋯」

他對著嬰兒自說自話一陣子，又抬頭問海蘭道：「弟弟皺巴巴的，小孩兒都這樣？」

海蘭笑道：「這才落地多少日子，能稱頭到哪兒去？你小時候也這模樣。」

和卓看成德一臉愛惜，便笑道：「揚桑阿馬背上左右開弓，英姿颯爽，沒想到這樣喜歡小孩兒。」

成德笑道：「我起小盼著要弟弟妹妹，總算給我盼到了。」

他抬頭說話，懷中嬰兒突然醒來，哇的一聲張口大哭，成德連忙哄道：「吉樂塔，別哭，哥哥在這兒呢。吉樂塔，聽到哥哥說話沒有？」

海蘭看成德手忙腳亂哄小孩兒，一屋子丫頭都掩嘴竊笑，又拿手去推四英，將四英拉扯得滿臉通紅，便轉頭對和卓笑道：「看揚桑阿這模樣，不如讓他早些完婚，他自己當了阿瑪，索性沒日沒夜哄孩子。」

成德抬頭道：「額涅這話是⋯⋯」他話沒說完，臂彎裡嬰兒哭得震耳欲聾，忙又低頭哄道：「吉樂塔，吉樂塔，哥哥在這兒呢，別哭了。」

和卓笑道：「揚桑阿恐怕不知道，老爺最近收了好幾家人的帖子，要給你說親。都是好人家的格格，正挑不出來，索性讓你自己拿主意罷。」

成德一怔，說道：「我不要成親。」

海蘭道：「這是什麼話？你這麼大的人了，怎能不成親？」

成德原因為見著弟弟，心情好轉許多，此刻想起芙格，頓時心頭煩悶，卻不好在母親和姨娘面前失禮，只好抱著弟弟起身，在屋裡慢步瞎轉圈子，不住口哄道：「吉樂塔，別哭，吉樂塔要什麼，哥哥找來給你⋯⋯」

海蘭清楚成德性子，便裝作不注意他臉色，對和卓笑道：「和卓，那幾家裡頭，你覺得哪家好些？」

和卓笑道：「想來覺額大人家的格格最好，既是上三旗出身，又是領侍衛內大臣之女，與咱們家相近些。」

海蘭道：「我也這麼想，只他家格格年紀小了些，覺額提早給女兒說親，要是說定他家，卻不能明年完婚，恐怕耽誤了揚桑阿。」

和卓問道：「說為側妻能不能？若是側妻，晚個一兩年再完婚也不妨。」

海蘭道：「咱家老爺都沒娶側妻，恐怕只許揚桑阿納妾，不給他娶側妻。」

和卓道：「老爺還說過，要跟揚桑阿匹配得上，那格格得知書識字懂漢文，這可不容易。」

海蘭看成德抱著嬰兒瞎轉，卻始終哄不過來，便笑道：「孩子哭這許久不肯停，必定是餓了。」

成德不想再聽她們談論自己婚事，見是個脫身機會，便將弟弟交給乳母，又向海蘭打個千，起身說道：「今晚有朋友來看我，我先讓人預備著去。」

海蘭問道：「什麼朋友特地今日過來？」

成德道：「是曹子清。許多人說來道賀，我都婉謝了，可子清與旁人不同，還是我特地邀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