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10|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為逃亡者準備的淋浴間

    穿紅衣的恐怖份子把善意
    放在包心菜園裡
    圍坐成一圈人們
    鬆了鬆領帶,只好
    再創造一個新的玩具
    「歪曲的不是這個世界」
    說這話的人後來怎麼了呢?
    所幸在一年將盡時,大家都拿到了
    應得的下作、平整和鼓脹
    而腰背疼痛的日子
    一定是因為別的什麼
    像是
    我們心中,嚮往著文明的惡
    在假日早晨追求咖啡香
    習慣了枕頭的重量
    夜半驚醒的水滴聲
    竟然是美好的
    愛,精油香皂以及被原諒
    需要的東西那麼多
    再多的馴良都不夠
    2014/11/09 二稿
    • 14年寫的作品。大概是上班一陣子在一年將近的時候,又憂鬱了起來。「穿紅衣的恐部份子」最先是以聖誕老人為意象,不過後來又延伸了很多,像是黑彼得、第三國際,以及之後在愛特伍《使女的故事》裡,身著代表經血顏色的紅衣使女。總之,不管是哪個友善的恐部份子,或為革命,大概都已離去了,剩我們膽小的無政府主義者圍坐在一起。包心菜園大抵是借用Rapunzel(原來的版本應該是洋萵苣,不過我小時後讀的是包心菜)的意象,或許我潛意識裡認為善意就該被植物包裹托住,比如拇指姑娘,比如竹取公主,比如觀音坐蓮;不過既然前輩走了,那我們也只能卸下被規馴的日常,再想想新的偶像或是目標或是可欲的什麼。
    • 「歪曲的不是這個世界」,下半句接的可能是「歪曲的是人們」或「真正歪曲的是我」。不過是否真的歪曲,又是以誰的角度來看才為歪曲,都只是直觀的陳述。雖然陳述不見得正確,但至少很誠實,所以想問:這樣誠實的孩子又去了哪呢?後來,怎麼了?被怎麼了?這是接續著上一段的思維,思考著那些(不得不)不在我們身邊的人,他們的遭遇。然而畢竟還是要回到自己來,所以庸俗地感謝獲得積累整年之後年末的獎勵,像是工作造成的腰痛,以及其他種種。平整和鼓脹,下作或高上都只是我們此時能持有的狀態,並不是說,我們就固定在那裡了。
    • 而原因,我認為是因為生活。重複的、時而厭煩時而安心的日常生活。夜半擾人的滴水像是無數煩惱漏不盡;我們因每日的需要而睡眠與昏沉,因假日的咖啡而清醒,這些在某個角度上是美好的。如酒的苦和菸的臭,年少時無法接受,經歷過了生活和歲數,只能用「竟然」去形容那「感覺美好」。
    • 當然我心裡知道,「歪曲的」不管是世界或是我們,養馴養育著人們的文明,有惡也有善。作為它的部份和受惠者,「淑世」是一種對文明向善的渴望,「就世」則是一種託身於此的念想,說不上哪個比較虛妄,但或許後者較能安頓。嚮往「文明的惡」首先是理解了善惡的一體兩面,比如我們的安定來自某些剝削,比如我們的平靜來自某處紛亂。認識了我們自身與文明,選擇了坐成一圈地等待,而不是反抗後逃亡。
    • 想像過革命,就如標題「為逃亡者準備淋浴間」那樣。失敗了,起身革命者只能逃亡遠方,我們最多能做的,只有為他們備好淋浴間,讓他們盥洗稍休,分享乾淨的毛巾與麵包,最後目送他們的背影消融在背景中。於此繼續平穩與磨耗的日常生活,對我們來說是必須的;愛和一切療癒的物事,對逃亡者和留下者同樣都是必須的。生計、生活和生命,都該表現馴良,或許能獲得報酬,也許這樣做,我們才能持續為下一個逃亡者準備好淋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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