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痴魅一夏-44

時序漸漸進入冬天，嘉露家的廚房，多了兩顆顯眼的大冬瓜。

雞舍屋頂上的菜瓜葉變得稀薄，角落晾著一條落單的菜瓜，外皮早已脫落，即將被晒成淡黃的菜瓜布。

「這種時候，人家最愛送冬瓜。冬瓜拿來煮湯，沒什麼人要喝，煮成冬瓜茶那就不一樣了。」嘉露的媽媽，在廚房忙著煮冬瓜茶，她一邊說著，雙手忙著將冬瓜切片，「冬瓜在煮的時候會出水，煮好撈起來後，過一陣子，冬瓜肉還是會出水，不能馬上丟掉，要不然就少喝好幾口。」

「這種自己熬的冬瓜茶，好像每顆的味道都不太一樣。」

嘉露手上正捧著一杯自家煮的冬瓜茶，她記得，上次煮的那顆冬瓜，味道喝起來比較厚，現在喝的這杯，口感比較薄，聞起來很有冬瓜香。

「今天晚上要炒地瓜葉，剛剛要妳幫忙摘，弄了嗎？」

「嗯，我摘了，在那裡。」嘉露指了指地板。

她喝著冬瓜茶，心頭莫名地甜滋滋，雖然不是第一次喜歡上誰，每當愛情來臨，總還是讓人措手不及，連幫忙摘蕃薯葉，都能敏銳察覺，天啊！常常在吃的地瓜葉竟然是心型！很完美的愛心，實在太令她驚豔。

最近，嘉露看著桌上的紙星星玻璃罐，她忍不住羨慕，妹妹的滿腔思念用紙星星就能傳達，而她卻只能對自己說：唉！林嘉露，妳早就過了摺星星啊弄愛心信紙啊就能傳情的年紀，振作點，想想新點子吧！

「媽，烏籽仔菜是不是摘得到了？」

烏籽仔菜是鄉下特有的冬天野菜，嘉露聽老哥說，在都市吃不到這種菜，想買也買不到。烏籽仔耶！煮成粥何止美味，那種又苦又甜的滋味，太容易令人上癮，炒來吃也很不錯，可是，她喜歡煮成粥的味道。

「差不多，要到處看看才知道哪裡有得採，也要田主願意讓人採才行。找的時候，還要特別注意有沒有灑過農藥。那個哦，要採很多才夠吃，不然，炒起來沒幾口，人家都說那種菜叫『打某菜』」

「為什麼叫打老婆的菜？」

「意思就是說，男人從外面帶回一大把菜回來要給老婆煮，結果煮了以後，菜的量看起來縮水縮很多，他懷疑是不是老婆偷吃了，就打老婆，是這樣來的。」

「哦，原來是這樣。媽，我要去看他們控窯哦！」

嘉露對媽媽說了一聲，便出門。

哥哥林明傑心血來潮，呼朋引伴，找了一群大學同學來附近的農地控窯，還包括陳志豪和他哥陳志雄。

控窯這種活動，男生和女生的工作不同，男生負責挖土，女生幫忙蒐集土團，之後將所有土團堆疊起來，從下面的灶口起火，把整個堆好的土團燒到紅後，把土灰清掉，開始從上面的小洞丟食物，丟完食物便把整座土團弄倒，再用旁邊的濕泥土蓋住以防止溫度流失。

接下來，是最輕鬆愉快的事了，約等待一個小時，把悶熟的食物挖出來，便大功告成。

嘉露走在往控窯目的地的路上，嬰兒哭叫聲傳入她耳內，定睛一瞧，是路旁的發情貓，看著眼前的貓，又望向天色，眼前的貓叫聲完全不是平常的「喵嗚」聲，她心底湧起一股奇異的感受，彷彿這隻貓的靈魂被換成另一種生物，酷似貓的外貌是拿來騙人的。

通常，這種貓的叫春聲，最容易在夜裡聽到，只聞貓聲，不聞貓影。她記得，剛搬進古色古香的大房，半夜讀書，聽到這種類似嬰兒哭的發情聲，很是毛骨悚然，久而久之，竟然也習慣了。

嘉露邊走邊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來到了控窯的那片田地。

現在，他們正在把食物挖出來，有玉米、地瓜和雞蛋。

嘉露遠遠地望著他，心裡想，認真的男人最帥氣。

帥不帥，跟身高沒有關係，也跟愛情距離沒有關係，她暗中唉聲嘆氣，自己以前怎麼都沒有發現這些？陳志豪不只長得好看，連氣質也很不錯，走起路來，姿態和感覺，與同年齡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樣。

唉！怎麼沒有人說過，這種矮子帥哥最大的魅力，就是不說話的認真模樣？

陳志豪和一群男生，拿著圓鍬挖土，女孩子們在旁邊觀看，七嘴八舌地聊天，典型的控窯氣氛。

嘉露想，她每次來玩控窯，除了找土團之外，之後自己只負責吃東西。

陳志豪心有靈犀般回頭，便看見嘉露大力揮手，給他一個大大笑容，他笑了笑，放下工具，朝她的方向走去。

「妳的感冒有沒有比較好？少出來吹風，吃的我等一下拿去給妳。」

聽到他這麼說，她莫名感動，熱度盈滿整顆心，不知是否與冬天的溫度有關？一點點溫言軟語，在低溫中顯得特別動人。

如果是以前的林嘉露，除了覺得陳志豪還算貼心以外，不會有再多的心情感觸。

「還好啦，喝我媽自己弄的楊桃汁，趁熱喝，咳嗽好多了，這個給你。」

嘉露遞了一個棗子給他：「這是我和我媽去菜市場挑的，我媽說，要挑那種白霧白霧的顏色，表示有照到陽光，吃起來才會甜，要是挑到顏色太暗的，吃起來就會澀澀的。」

「謝啦！」陳志豪收下後，立即咬上一大口。

「我看到你拿菜刀過來，要幹嘛？」

「那個哦！」他嘴裡咬著棗子的果肉，吞下後才繼續說話，「那是我爸教的，他說拿菜刀把土團削成長方形，土塊會比較好放。」

「原來還有這招哦！」

怎麼辦？她覺得陳志豪更帥了，整個人簡直閃閃發亮！他怎麼能懂那麼多？

突然間，她想到什麼似的：「你為什麼在我的參考書上亂寫？」

「我哪有亂寫？都是寫妳看得懂的解析。」

「有！明明就有！我看到書的右上角，有土和吉兩個字。」

陳志豪好像是因為自己在他的課本上亂畫日日春之後，就養成這種壞習慣了，明明不常畫，也畫不好的人，老在她的參考書東塗一朵花，西塗一朵雲，問他為什麼那麼無聊？他只會酷酷地說：「這樣，妳才會用心記住我寫的東西。」

看在他幫她抓重點跟寫解答的份上，她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他計較。不過，寫那種鬼畫符的字是想怎樣？

「土和吉？」

「看吧！你承認了吧？」

他搖了搖頭，失笑道，「林嘉露，妳真的很笨！」咬了一口棗子接著說，「如果妳不喜歡的話，把它擦掉吧！」

「也還好，反正你平常都會在我的書上亂畫，習慣了。」

他看著她的側臉，心裡想著，林嘉露這個笨蛋，怎麼會把那個字看成是土和吉？

雖然是未完成的狀態，也幸好，是未完成，他沒有料到，林嘉露連課本都懶得翻的人，怎麼會特別去翻那本參考書？

對他來說，寫那些字，算是實驗性質，不過，要是太早被發現的話，也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