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夏天餘暉斜影,離開陳志豪家之後,嘉露騎著阿嬤的鐵馬回去,到了紅色鐵欄杆門口,四嬸婆家養的大黑狗吠得正起勁,原來是一隻虎斑貓踩著輕巧的步伐,用極為緩慢的速度,在大黑狗面前經過,被鐵鏈綁住的大黑狗,對態度囂張的貓完全沒有法子,只能在原地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吼,虎斑貓有恃無恐,走路的模樣異常優雅,長尾巴搖啊搖,目中無狗。
嘉露看著這幕,見怪不怪,貓真的很皮,狗也真的很可憐,牠又沒真的欺負小貓,卻莫名其妙要受這種白目貓的氣。有的時候,她還真想去把那隻大黑狗鬆綁,反正貓一下子就溜開了,還可以直接跳上屋頂,乾脆就在屋頂上選個角落睡懶覺,狗根本就沒辦法怎樣,只能嚇嚇小人貓。
看完永遠無解的貓狗情結,嘉露跳下鐵馬,沿路走過雞舍,裡頭傳來一陣慌亂的「咕咕…咕…咕…咕雞!」她的頭腦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是媽聽到,就會說:「雞被老鼠嚇到了,妳去看看牠們,那些雞就不會那麼害怕。」
她想,那種不成調的「打咕雞」,就是雞的尖叫聲了。
就在嘉露騎腳踏車回家的同時,陳志豪家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嘉露的哥哥林明傑,剛和志豪的哥哥陳志雄從附近學校打完籃球回來,兩人手中各拿著一瓶運動飲料。
兩個大男孩坐在門檻上,閒聊起來:「阿傑,你暑假沒有打算打工嗎?找點事做,順便存錢。」
「嗯,我本來有在考慮,後來覺得其實也還好。」
「怎麼說?」
「我們系上的教授說,暑假不要打工,拿來讀書、拿來玩都好。我後來想了一下,覺得還滿有道理的。」
「有道理在哪?」
林明傑喝下一大口飲料,接著說:「是覺得,反正真的要賺錢也賺不了多少,大學生只有一次,時間比較重要,要賺學貸的錢,出社會再賺就好了。」
「哈!聽你分析下來,是滿有道理的。我沒打工只是覺得不需要,待在家裡沒什麼不好,不想把生活搞得很忙。」
「對啊,放個暑假搞那麼忙要幹嘛?」
「嘿啊!要是真的能賺大錢也就算了,偏偏又只能賺一點點,每次看到那些嘴巴上愛說自己有多忙的打工同學,不知道在囂張什麼?看了很礙眼。」
「何止礙眼?根本就是頭腦裝屎好不好!」
「對!就是頭腦裝屎!裝久了,也只是裝屎而已。」
陳志豪在一旁默默聽著,本來,還覺得大學生討論起事情,好像還挺有模有樣,演變到後來,就只是一直聽到跟「屎」有關的對答,這種程度到底是跟高中生有什麼兩樣?不對,他不是想自打嘴巴,「頭殼裝屎」這種台式語法讓他想到一個有點在乎的問題:「那個……阿傑,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問啊!」
「你們家,是不是很流行一種,嗯……台語的歌謠之類的?就是唸好玩的。」
「台語歌謠?」
「就是,呃……好像有一首的開頭是有一個小孩子牽著牛之類的。」
「哦!是那個喔,我妹跟你說的?」
「對,可是她沒有唸完。」
「這個簡單,」林明傑清了清喉嚨,「唸這個,通常都會唸很快,我試著放慢速度,要開始了:『一個囝仔牽牛牽遠遠,回來要呷剩飯,剩飯冷冷,要呷龍眼,龍眼嘸肉,要呷豬肉,豬肉滑滑,要呷膦核(睪丸),膦核脯脯(乾癟),要呷菜脯,菜脯鹹鹹,要呷李仔鹽,李仔鹽酸酸,要呷尻川(屁股),尻川臭臭,開大門,放大炮!』」
林明傑一口氣說完,整個人得意洋洋:「酷吧!我們家小孩都會唸這個,台語不夠流俐,根本唸不出來,而且要唸超快的!」
陳志豪沒聽完整首歌謠,他的心思老早已經飛到遠方。
他如果沒記錯,林嘉露是在「麥呷豬肉」那個橋段喊停,沒錯吧?這表示,她並不完全把「他」這個人,當作「哥們」,沒錯吧?
他的心,在「要呷膦核」四個字響起之後,瞬間明亮起來,林嘉露竟然會對自己害羞,摺不摺什麼愛心信紙,變得一點也不重要,就算摺了「愛心」信紙又能怎樣?那種心,跟愛情可能一點關係也沒有,尤其是對林嘉露這種女生來說,那種曖昧意義,極有可能不存在,也沒有任何意義。
Apple:https://reurl.cc/zlaXVe
SoundOn:https://reurl.cc/EXvWQv
Spotify:https://reurl.cc/QWomNZ
KKBOX:https://reurl.cc/WqoyW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