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6|閱讀時間 ‧ 約 18 分鐘

以愛相逢—第四章@艾莉

    三人引頸望著,但此次大隊人馬來勢甚緩,還人未到聲先來。
    「什麼東西!喪膽幫憑什麼這般姿態!」
    「但他們白虎寨要辦喪事,不見也是有道理……」
    「什麼有道理!要辦喪還故意讓我們候了一天,才說不見……」
    「這下可好,趙老爺子問起該說什麼?」
    「就說他們寨裡死人啦,沒空啊!」
    「可是趙家小姐……」
    「喪膽幫可是惡得人盡皆知,反正一個月付錢換人,他們不理也有道理……」
    「什麼有道理!什麼屁都不放,接了帖就趕人,誰知道趙家小姐是不是在他們手上……」
    「不是喪膽幫,又有誰敢挾持趙家小姐……?」
    「搞不好是喪膽幫其他分寨的,喪膽幫有五個分寨,或許是更遠些的黑虎寨……」
    「反正都是雲恨天的手下,有什麼差別?」
    「也是!喪膽者雲恨天總是如此,喜怒難測,自有一套——」
    「就是!喪膽幫就是詭異,也難惹得很,當初尹門的余浩天不知怎麼和雲恨天結上樑子,讓喪膽幫一路追殺,追殺他十五年,到現在都還在追——」
    「那倒是。反正喪膽幫就是這樣,不理人就不理人,要追殺人家就追個十幾年,現在自己地頭上有人打殺也不管——」
    「幸好我們走得快——」
    十來人的人馬中有幾人剎時住口,跟著其他人才發現裘樂等三人望著他們,登時閉嘴越過。還是一樣,先前長樂縣那郝柳二人瞪著裘樂半晌,本來打算說些什麼,連忙放棄,又跟上人馬去了。
    裘樂沈默聽著,小泥鰍則是瞧瞧師父,又看看一直望向前方的東泠。
    馬蹄聲遠去後,小泥鰍才囁嚅問著:「師父,那……他們說,喪膽幫有人死了,會不會……就是我埋的那個土匪啊?」
    「嗯。」裘樂點頭。有屍體有喪事,加上鬼地圖,喪膽幫該是死了個重要人物。
    見東泠只望東方,他輕喚一聲:「東姑娘?」
    東泠回頭,臉上仍是無表情。「他們說前方有人在打殺,我先瞧瞧去。」
    「東泠,妳有傷——」
    裘樂還沒說完,東泠便策馬走了,他只好拉起在擔心埋葬死土匪的小泥鰍上馬,收拾包袱跟上前。
    急奔了一刻鐘,就聽見兵刃相交聲此起彼落,他師徒二人哪敢遲疑,再度驅馬趕著。
    只見眼前一座山,山上明顯有個山寨,一條小徑蜿蜒而上,只是地勢甚險,要上山不容易。山前一片荒地,左方一條官道向北拐,右方一片小林,而荒地上二十餘人正相互砍殺著,地上不少躺平的,看來已鬥了一陣了。
    東泠站在前方側頭望著,這讓裘樂稍稍安心。
    打鬥的人明顯都是一般服裝的尋常莊稼漢或武夫,倒是有幾個看來十分兇惡,一時之間,該不該插手倒讓裘樂猶豫不決。
    「師父,有幾個看來也像……土匪,可是似乎不是喪膽幫的……」小泥鰍也側頭打量,這般結論。
    「嗯。」裘樂應了聲,卻是打量東泠的背影,見她忽地提起繫在馬背上的劍,不禁急了。「東泠!」
    豈料東泠沒理會,更讓他驚愕的是,東泠竟是砍向莊稼漢,幫土匪殺人去了。
    「師父!東泠她……」小泥鰍也急,心裡頭怪怪的,也不知為何。
    裘樂呼口氣。「小泥鰍,你退到後頭。」說完即提劍下馬。
    一陣混亂間,裘樂不知該幫何方,見東泠提劍一個刺一個,瞧她心狠手辣,更是呆了。
    只是見她後方來敵,連忙出手替她擋了,東泠回頭,像是見他一臉不解,噘起嘴,也不解釋,揮劍在一具屍身胸前畫了一刀。
    裘樂呆呆望著,見屍體莊稼漢外衣內,竟是元兵衣裝,登時了然。
    東泠恨元人,為的是她爹死在元人手下啊。
    裘樂回神,察覺打鬥未息,東泠還在砍人,連忙拉住她的手,又替她擋了來人的一刀,一邊說著:「東泠,妳有傷。」
    裘樂不願讓她動手,只有自己來,但他沒想下殺手,僅是以劍尖或刺臂或打穴,左手護人右手出招,雖臨敵經驗有限,倒也輕巧迅速。
    頃刻間,倒得倒、散得散,只聽得有人大叫:「放開你的髒手!」,五個像是盜匪的抓了個人便退進林子。
    沒望向林子,沒瞧向倒地哀嚎的其他人,也沒想到小泥鰍的安危,裘樂倒是先瞅著東泠,她臉色發白,神色傲然。
    裘樂瞥了眼小泥鰍,遠遠見小泥鰍瞪大眼呆著,又收回視線瞧東泠,見她真的牽動傷了,皺了皺眉,也不說話,撕下外袍一角替她紮了。
    「我爹說的,打打殺殺,浪費藥材。」裘樂輕聲說道。
    東泠只是別過頭不語。
    唉!該怎麼辦?身處亂世又不能選擇啊。
    裘樂輕嘆一聲,綁好了傷,又道:「我倒希望世上真有桃花源呢……要我真找著了,畫地圖給妳可好?」
    但……本意是安慰,怎麼這麼說會讓她落淚?
    裘樂又撕了衣裳遞上,她先是不理,見他硬是往前遞,只好快手接下,迅速擦去淚水。
    「幸好妳和我們一道行,我有傷藥——」
    「都在我這。」她頭不回,卻是快語接口。
    「幸好妳和我們一道行了……」像是裘樂重複的話讓她不耐,她回過頭了,裘樂才繼續道:「妳這般莽撞,傷好不了,又要撕袍裹傷,會衣不蔽體的事還是讓我來就好。」
    她瞪眼瞧他,也不知是忍住笑還是真的生氣。
    「我們一道行吧。」裘樂帶笑說著。
    「……去哪?」東泠皺眉問。
    「先前像是有人在叫,我們去林子瞧瞧可好?」
    東泠楞了半晌,轉頭望山寨,幾個山上的人已在山腳觀望。
    「你、你不是要找喪膽者雲恨天?」
    裘樂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笑了笑。「那也不急。」
    像是他這話說服了東泠,她輕點頭,舉起手吹了哨,希洛即奔到她身旁。
    裘樂沒有這般神駿的寶馬,只能轉頭望,卻是馬在人不在,轉望四周,才好笑地發現小泥鰍早回神,又在搶死人錢。
    「小泥鰍!」裘樂帶笑喚著,跟著和東泠對望,她也在笑。
    小泥鰍由一堆屍體和重傷者間冒出頭,咧嘴笑道:「師父!乖乖不得了,這些韃子可周到了,有米有鍋,我們等會好好吃頓熱的可好?」早飯沒來得及用,想到熱食,小泥鰍流口水啦。
    裘樂只是笑著,又和東泠對望一眼,隨即奔著,幾個翻身越上馬,奔至東泠身旁點個頭,又一手拉起背鍋抱米的小泥鰍,進林子瞧狀況去。
    直到他們入林後,山腳下一名身著青袍腰上繫三結的男子才點頭,示意手下幾人擄活元兵為質。
    而他自己,思忖一陣,才跟著步入林子。
    三人二馬入林才至半途,就見兩個男子站在前方擋道,裘樂還來不及開口,「咻咻」兩聲傳出,跟著兩個男子即軟倒,見了地上反射的銀光,裘樂不禁好笑。
    「東泠,妳好闊氣,拿銀子當暗器。」
    她尚且未回嘴,就聽見小泥鰍忙問:「師父!我可不可以下去撿?」
    裘樂笑著瞥了東泠一眼,回道:「小泥鰍,東泠散財是趕著去瞧前頭狀況,你要討賞,也不需用這樣的方式。」
    東泠沒理,策馬趕前去了,見著她抖著的背影,師徒二人也不知她是在笑還是生氣。
    「師父!東泠家一定很有錢。」小泥鰍又不住說著。
    裘樂微笑,一邊拍馬跟上,一邊伸手取出包袱裡的饅頭,先接下小泥鰍的米,再遞上食物。「小泥鰍,先填填肚皮吧。」
    小泥鰍笑嘻嘻照辦了,心裡奇怪著,師父怎麼知道他早餓昏了?
    裘樂只是注意著前方的動靜。
    這林子不大,片刻即至盡頭,東泠乘著希洛立在一角,正前方又有人擋道,只是眼前這削瘦的黑衣男子像是功夫高了些,見地上的二兩銀子就知道。
    裘樂望向東泠,但她只是癟嘴笑著。
    「來者何人?為何而來?」黑衣人先開口了。
    師父還沒答話,小泥鰍便插嘴了。「你是土匪麼?」
    他見對方沒有喪膽幫的標記,但頗高大,面色冷冷的,於是好奇問著。
    黑衣人一愣,才道:「我不能算是。」
    裘樂拍了拍小泥鰍的頭,阻止他亂說後,才開口:「這位大哥,先前有人大喊,還被擄進林子,我們並不願多事,只想瞧瞧那人是否安好。」
    黑衣人聽到裘樂有禮的話語,點點頭。
    「是我大哥擄了個人,那人挺重要。我大哥不願放人,要我在這裡擋著,以免真有人多事。」
    「那人是怎麼重要了,讓你們擄人為質?」東泠忽問。
    黑衣人聽她聲音清亮,又瞧她一眼,像是這時才注意到她臉上的疤,將視線定在上頭半晌,跟著瞧向她腰際,又望白馬。
    「這位姑娘,好俊的馬。」黑衣人竟是這般結論。
    針對黑衣人的打量與話語,東泠只是笑。
    「所以呢?」黑衣人收回視線,將目光放在裘樂身上。「你們要過就得過我這關,要不就請回吧!」
    小泥鰍抬頭來回望師父和東泠,裘樂則是以眼探詢她的意見。
    「只怕我們還是得前去瞧瞧了。」東泠笑道。
    「嗯。」黑衣人露出淡淡微笑。「你們是好人,先前幫忙打元兵,我盡量不折磨你們。」說著,拿出了劍。
    裘樂一笑,跟著一躍而下,落在黑衣人身前,拔劍候招。
    他一反平日溫吞模樣,就是怕東泠又要揮刀動手,只怕這一動手下來,傷勢永遠也好不了。
    黑衣人微笑,當即出招,裘樂揮劍擋格,你來我往片刻,忽聞黑衣人笑道:「這位小兄弟所學倒是廣,竟然不露本門功夫。」手上功夫卻是不停。
    裘樂微笑,擋了一劍,回道:「此刻還不需要。」
    這回應頗有挑釁意味,但裘樂長相斯文又帶笑,以致不像諷刺。
    「好。」黑衣人爽快一個字,很快又進招。
    兩劍相交,「錚」了一聲後,裘樂和黑衣人又鬥了起來。只見那黑衣人出招極快,而且招招是實招,完全先發制人的打法,裘樂總好採守勢,很快就面臨窘境,一個閃身不及,左臂竟給黑衣人劃了一記。
    裘樂後躍一步,正好瞧見小泥鰍的臉,而東泠則是焦心的握著劍,一副隨時上場的模樣,劍身甚至已拔出一半。
    裘樂微笑道:「不礙事的。」跟著轉守為攻,提劍往黑衣人胸前刺去,黑衣人縮回手來擋,卻不料裘樂那一劍是虛招,只見裘樂提劍連番攻他下盤,黑衣人連連閃躲,卻還是被裘樂刺中右腿。
    「想不到你倒瞧出我這新劍法的破綻。」黑衣人後退一步,微笑道。
    「要不是我臨敵經驗不足,早該瞧出了。」裘樂也微笑。
    「嗯。」黑衣人點點頭。「你們是好人,我才先用新劍法過招的。」
    「初學乍練難免不足。再來吧!」裘樂揮揮手,擺了起手式候著。
    黑衣人側頭思考一陣,才提劍又放下。「那也不必了,小兄弟你不露本門功夫就已這般了得,夠了!請過吧。」
    不到半刻,就是這般局面,倒是害裘樂三人一愣,但黑衣人只是微笑。
    「在下慕劍南。」黑衣人收劍,拱手道。
    「我是裘樂。」裘樂也回禮。
    「嗯,裘樂兄弟,你年紀輕輕,武功卻高,請問尊師是哪位?」
    裘樂微微一笑。「不是在下無禮,而是暫且不便奉告。」
    「嗯。」慕劍南點頭,瞇著眼打量裘樂一陣,像是心裡有譜,只是微笑。
    「東泠,我師父贏了對不對?」小泥鰍聽他們寒暄,低聲問著。
    裘樂和東泠聽到小泥鰍這般問,不禁莞爾。
    「是你師父贏了。」慕劍南修養倒好,也不動怒。
    小泥鰍高興地拍拍手,對裘樂豎起大拇指。
    「請吧。」慕劍南讓開身子,側身道。
    裘樂回身上馬,和東泠點個頭,隨即拍馬前進。
    「原來你武功好。」經過她身旁時,聽見她帶笑說了一句。
    「是這位慕大哥謙讓了。」裘樂微笑回著。
    東泠拍馬跟上,見前方不遠處即是岔路,心念一動,又回身向慕劍南問道:
    「先前小泥鰍問慕大哥是不是土匪,慕大哥口吻中有遺憾,小女子十分好奇,慕大哥一道來,在路上給我們說說好嗎?」
    慕劍南一愣,只覺得這女子口氣溫和婉轉,卻有股不可違拗的力量,當下點點頭,跟在馬側隨行。
    四人先是相互介紹一陣,慕劍南才說起東泠所問的緣由。
    「先前裘樂小兄弟看出我新劍法的破綻了。」
    「慕大哥叫我裘樂就行了。」
    「嗯。我下盤不穩,是因為我右腿比左腿長了些。」慕劍南又道。
    「咦?」小泥鰍好奇的發出一聲。「長很多麼?」還打量對方的腳呢。
    裘樂和東泠只是微笑,沒有理會小泥鰍的少見多怪。
    「這麼些。」慕劍南以兩指捏出絲絲距離。「起居生活倒也還好,只是這世道亂,我曾想加入喪膽幫一道殺韃子,卻因此被排除了。」
    「咦?」驚嘆是發自小泥鰍,裘樂只是瞪大眼,東泠卻是沒表情。
    像是感覺什麼,裘樂偷偷打量東泠神色,猛然悟出每當有人提起喪膽幫或雲恨天,東泠總是這般模樣。
    「喪、喪膽幫是土匪啊!」小泥鰍問。「你想當土匪啊?」
    「我大宋被滅前,喪膽幫與官府作對,反叛造亂,的確是盜匪惡徒,但韃子入主,喪膽幫仍是反官兵,那可是大大的英雄了。」慕劍南帶笑解釋著。
    「原來如此。」小泥鰍猛點頭。
    東泠沒聽到後半,回神間望了裘樂一眼,發現他的打量,連忙垂下視線,正好瞥見他的臂傷,臉上很快浮起笑容,還故意落後半步。
    像是懂她,裘樂才要針對她的笑做回應,就見她揚起手連番射出兩枚銅錢,他來不及回手接,閃身又會害小泥鰍中彈,只好笑著任她點穴。
    慕劍南和小泥鰍回頭見此皆是不解,東泠也不管,拉馬靠近,拿出先前裘樂給她拭淚的布條,替他綁傷。
    「你爹說的,打打殺殺,浪費藥材。」東泠好笑說道。
    裘樂的傷壓根不礙事,倒是她綁得緊,才害他受痛,但他只是笑著不吭聲。
    「師父!東泠也特小氣,只賞銅錢給你!」小泥鰍忽然笑著說。原來他後來發現地上銅錢,不想花力氣撿了,卻突然想起先前的事。
    慕劍南只是瞪大眼,不知能不能笑,只覺這三人倒是有趣極了。
    東泠包完傷,對他齜牙咧嘴假笑了,不管裘樂以笑或氣回應,掉頭拍馬行,還在經過裘樂的馬時拉起小泥鰍,要小泥鰍一道。
    裘樂被點了穴,身前的徒弟又被帶走,剎時就順勢臥倒在馬背上。
    小泥鰍難得見師父被整,樂得大膽起來,回頭笑嘻嘻。
    只有暫時停步的慕劍南呆楞半晌,回神後伸出手想解開裘樂的穴道,不料此時卻聽見東泠道:「慕大哥,別多事!」當下只能縮回手。
    縮回手,盯著不遠前的三人,特別是在後方的裘樂,慕劍南才想起自己也帶傷,彎身檢查,發現裘樂刺得極淺,當下微笑,也撕下衣衫順手裹好,跟著趕上。
    這般行著,走出竹林不久越過岔路,又拐了兩彎,難為裘樂一聲不吭也沒摔倒,兀自臥在馬背上,東泠回頭見著好笑,才想給他解了穴,耳邊卻響起震耳欲聾的吼聲。接著是一個聲音說道:
    「你們倒也真行!找人找到這裡來!你們把阿南打敗了,想必是很強的……咦……阿南……原來是你帶他們來的?!」
    那人說話猶似洪鐘,震得小泥鰍連忙摀起耳朵。
    抬頭見那人,只見他金頭髮藍眼珠,身如巨人,雙手拿著兩顆大石拋啊拋的,嚇得小泥鰍只能張大嘴,呆若木雞。
    慕劍南暗嘆一聲,此刻才知自己在述說緣由的過程中,已不知不覺為他們引路。抬眼望東泠,見她正對自己微笑,當下只能苦笑不已。
    「索羅夫,我攔不住他們,自然就讓他們來了。」慕劍南對那巨人道。
    「嗯!」索羅夫拋了拋石頭,向裘樂三人望了望。「一個倒在馬背上,一個是女人,一個是小孩子……阿南你倒底是輸給誰啊?」
    哈哈!哈哈!慕劍南苦笑,簡直不知該從何說起。
    裘樂聞言,更是覺得好笑,望向東泠,只見她笑嘻嘻下馬走近,伸手一點,登時解了他穴道。
    索羅夫見東泠的身手,隨即一改先前輕敵的看法,他瞧東泠一陣,便對慕劍南說道:「阿南,瞧這姑娘年紀輕輕,莫非她的功夫比你好?」
    索羅夫比起最高壯魁武的漢人還高了兩個頭,也胖了三倍,整個人像尊門神,但他輕聲說話時,卻是溫和得緊。
    小泥鰍驚嚇過度,一直沒出聲,此時聽到這巨人語音輕柔,才舒緩了些,他瞪著大巨人,歪著頭瞧了一陣,此時插口說道:
    「你的頭髮是金色的……眼睛是藍色的……你是什麼人啊?」
    小泥鰍從未見過色目人,是以他覺得奇怪得緊。
    「我?」索羅夫給他這麼一問,倒是一愣,想不到自己威武的站在這裡,竟是沒人怕他,那真是奇事一樁。「我是索羅夫,是斡羅斯(今俄羅斯)人。」
    「斡羅斯人?」小泥鰍皺眉。「那又是什麼人?」
    「斡羅斯在北方,你朝北一直走……走到關外,再一直走,就是斡羅斯。」
    「既然那麼遠,你來這裡做什麼?」小泥鰍好奇問。
    這倒問得索羅夫一時答不上來,只能和小泥鰍大眼瞪小眼。
    東泠聽著小泥鰍和巨人說笑,一邊回想著,先前在平地打殺元兵,沒算計慕劍南這方倒底多少人,也沒瞧見索羅夫高大的身影,只怕他們還有後援。
    轉頭望慕劍南,東泠微微一笑,問道:「你們這幫人到底還有幾人啊?假若要過五關斬六將,我得算算時間夠不夠救人呢。」
    先前穴道被封,在一旁舒筋緩骨的裘樂聽她這樣問,不禁想大笑。
    慕劍南倒是挺有風度,回以笑容,說道:「本來有十來人,在前面和元兵殺殺砍砍,死的死散的散,眼前只剩三人了。」
    「也就是說,除了你和這個大個兒,前面就只剩一人囉。」東泠笑道。
    「在前頭的是我們大哥嚴福安。」慕劍南點頭。
    「就是他擄人?」小泥鰍插嘴道,見慕劍南又點頭,繼續道:「那我們趕快追啊,追到了,就可以吃飯了。」才一顆饅頭下肚,又折騰一陣,小泥鰍又餓了。
    那索羅夫在一旁聽他們你來我往,像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生氣道:「你們想經過我這裡,哪有這麼容易?」
    巨人一生氣,拉開嗓門說話,又震得小泥鰍忙掩耳。
    「慕大哥劍法不錯,那你呢?你會什麼?怎麼阻擋我們?」東泠笑問。
    索羅夫拋了拋手上大石,昂然說道:「我力氣很大,拿顆石頭隨便一丟,都能把你們砸死。」
    聞言,大家都點點頭。他手上的石頭倒有半個小泥鰍那麼大,被他丟中,命不少了半條才怪。
    「大哥叫我守在這裡,看到來人就扔,我本來打算扔的……要不是這白馬實在好,死了可惜,你們早死啦!」索羅夫又道。
    「幸好你沒扔,」慕劍南道。「這幾位是好人,我們別傷了無辜。」
    「他們是好人嗎?」索羅夫揚眉問。
    「是啊。他們幫忙打元兵,可不像先前另一批人。」慕劍南又說。
    另一批人說的是趙家的人馬,裘樂等也不需問就明白。
    「是嗎?」索羅夫思索著,點點頭,又道:「阿南,我實在很討厭做選擇。」
    「我知道。」慕劍南附和道。
    「當初我被迫在亂殺人和餓肚皮中選擇,我選了餓肚皮,所以我今日才會變這樣,整整瘦了十幾斤……今天又要我選,選什麼?當好人再瘦三十斤?」索羅夫一邊說,一邊搖頭。
    他說這話,裘樂等都是聽得一頭霧水,只有慕劍南猛點頭,對眾人解釋道:
    「索羅夫先前是色目軍,不喜歡殺人,所以逃兵做強、呃、逃兵和我們一夥。」
    原來如此,眾人點點頭,小泥鰍反應更是一流,很快對索羅夫說道:「你做強盜還餓肚皮,那不如當好人吧!」小泥鰍很有架勢,彷彿是經驗之談一般。
    索羅夫揚眉,思考了一陣。「我最恨選擇,讓我把這決定交給神吧!」
    他放下石頭,放眼向眾人巡視一圈,又道:「只要你們任一人能由我身邊經過,就算你們贏,好不好?」
    此處是山谷,谷間無溪,兩側山勢也不甚陡峭,雖然索羅夫杵在中央,但旁邊仍能容兩個人身經過。
    裘樂和東泠打量一陣,又不禁對望,臉上都是疑惑的表情。
    就這麼簡單?彼此正無聲相問著。
    小泥鰍則仰起頭看看師父又瞧瞧東泠,也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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