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5|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生與死的距離]

      前陣子遇到了兩個口腔黑色素瘤的病例,兩個同樣佔據了口腔絕大部分的空間,差別在於一個長在舌頭的腹側、一個在背側。   對於這兩個同樣需要進行食道餵管裝置以及其他治療的病例,能否順利插到氣管插管就成了這些狗狗是否能安然進行治療與維持生命的第一道防線。
      首先遇到的是團塊長在舌頭背側的病例,麻醉誘導後打開嘴巴一看心就涼了一半。從舌頭中段到舌根、廣泛且固著的高聳團塊、喉頭鏡一碰便開始流出鮮血,連上方的軟顎末端都看不到的狀況下更別說是會厭軟骨了。儘管在麻醉前準備時已經選了比較細的氣管插管做了需要盲插的心理準備,實際上當時連氣管開口是否有順利壓開都沒有辦法知道。看著從團塊汨汨流出的鮮血,邊清理鮮血邊嘗試插管的同時心想,雖然狗狗的自主呼吸目前穩定,但繼續嘗試插管就得繼續壓迫團塊而導致出血,這樣下去一定會嗆入血水時,自主呼吸慢慢的變弱了!同時耳邊聽著的血氧脈搏音也漸慢且漸低,已經接近休克階段。放下插管的念頭,立刻拿起16G的留置針從頸部往氣管插入,給予其最低限度的氧氣供給,開啟了呼吸器給予強迫換氣後再給急救劑量的atropine並清理喉頭的血水試著把他的生命留下來。   藥物與強迫換氣出現了效果,心跳回復到了正常速率、自主呼吸也慢慢的恢復正常。食道餵管是沒辦法裝了,考慮到未來最低限度的營養與氧氣供給,分別在兩邊鼻孔上了鼻餵管與鼻氧管。
      能做的事似乎都做了,但為何事後卻有一種是否當時讓他就這樣走了,也不用再多受苦了的感覺呢?事實上幾天後的半夜他也還是走了,多留這幾天真的有讓他比較幸福嗎?
    長在舌下的大團塊
    長在舌下的大團塊
      又過幾天,第二個病例出現了。一樣的佔據口腔大部分的空間、同樣無法進食,收進住院部後看到多次的回報口腔大量爆出鮮血。看著隔天的手術排程寫著他的名字,我問了外科醫師如果這次同樣無法插管還要手術嗎?其實我心想的是沒有插管這個麻醉根本無法進行,更別提要做什麼外科處理了。沒想到卻得到一句「液體麻醉就可以做了啊。」也許在不同人的眼中所看重的東西真的不太一樣吧?當下無語,心想著寧願讓他沒有感覺的舒舒服服離開也不要再多受罪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來到了麻醉誘導的前一刻,在此時才能好好的端詳口腔內確實的狀況。這次的團塊位於舌下且與口腔游離,隔著舌頭試著去壓舌根也不會使團塊出血,比上次好多了!但仍然看不到會厭軟骨…但是看到了軟顎的盡頭!喉頭鏡的光線末端出現了約五分之一的氣管開口!心中一陣振奮後拿起插管往若隱若現的視線盡頭送去,引起了一陣咳嗽。「就差一點了」穩住雙手等咳嗽稍緩後將插管再往內一送,看著插管內隨著呼吸出現的水氣,我知道現在我可以好好的保住他的一條性命了!   也所幸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狗狗非常爭氣,維持著良好的生命跡象,拔管後也呼吸順暢。跟他說了聲歡迎回來,雖然治療還有很多路要走,也可能得不到好的結果,但你這次的表現實在非常堅強。
      麻醉科例行公事每次的給藥插管麻醉監控恢復,也許在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但內心壓力卻是旁人完全無法得知的。
      每一次的遊走在生與死的界線上,代表每次都可能要多背一條生命債,覺得這工作輕鬆的請用跟我一樣認真的心態背背看。
      我是小動物麻醉獸醫師,不要叫我麻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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