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貓夢》1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的貓說人話了。

原本只會一直喵喵叫的虎斑貓，在我起床去客廳喝水時，緩慢地走來說：「我餓了。」。

獨自一人與牠居住在小套房的我，睡眼惺忪地東張西望，滿腦子問號。

剛剛是我聽錯了嗎？我挖挖耳朵。

「我餓了，人類。」小虎又說話了，牠的口上下開闔。我瞪著牠，向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像看見蟑螂或是奇異昆蟲似的，尖叫了一聲。

「大驚小怪。」牠說完，喵叫了一聲。

我眨眨眼，看著小虎，疑惑地想，這是我的貓嗎？該不會是貓妖附身？還是牠進化了？

「你到底要不要倒飼料啊？」小虎又張嘴。沒錯，聲音確實是這隻貓發出來的。我用發抖的手，趕緊倒了飼料，迅速地拿了皮夾與鑰匙奪門而出，到了公司時，同事們都驚訝我怎麼這麼早來。

「你不是都快遲到才來？」同事問。

「喔，對呀，早上我的貓怪怪的。」

「小虎還好吧？」

「很好，那種怪是……」會說話。但我沒說出口，這實在太詭異了。「欸，晚上要不要來我家？」我問這位關係跟我還不錯的同事，內心卻是盤算想讓他來瞧瞧小虎。

「去你家幹嘛？」同事興趣缺缺。

「看影片，我再買一些東山鴨頭跟鹽水雞當消夜。」

「你請喔？」

「好啊。」我點點頭。

「好吧，那片子我來選。」

下班後，我與同事買了消夜，走在商店街的騎樓，見前面有家寵物店，我立馬加快腳步，推門進去，走到養貓的玻璃窗前。

「喵！喵嗚！」聽著窗裡的貓叫聲，我鬆了口氣，還好牠們不會說話，也許早上是我的腦袋陷入混亂了，該不會是幻聽或幻覺吧？我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精神疾病。

「你真的很喜歡貓耶」同事站在我身後。

「呵呵，對呀。」我轉身面對同事尷尬地笑了笑。

帶著同事回到家，我一開門，小虎就站在門前叫道：「我餓了，水沒了。」

聽到牠的人語，我倒抽了一口氣，尖叫了一聲。

「你幹嘛？怎麼了嗎？」同事被我嚇到，瞪大眼睛望著我。

「貓！貓……」我指著小虎。

「怎麼樣？」同事蹲下，微笑地拍拍小虎的頭，摸摸牠的臉頰。

「我要吃肉，好餓。」小虎說。

「牠說話了！」我大喊。

「誰？誰說話了？貓喔？」同事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站起來，摸摸我的額頭說：「你有病喔？」。

「你沒有聽到貓說人話了？」我激動地問。

「快點開罐頭，我餓了。」

「沒有呀，只有喵叫聲。」

「真的沒有？」我露出猙獰的表情。

「沒有，你好怪喔，我要走了。」同事說完，便開門離開了，留下我跟小虎。

我看著牠，牠又催促我說：「好餓，我要吃肉。」

「喔！」我趕緊拿出罐頭打開，倒在貓碗裡，放在地上，又倒了些水在旁邊的碗裡，就快步退到離貓最遠的地方。

小虎倒是跟平常一樣窩在碗前面大塊朵頤，還掉了些肉渣在地上。吃完後，牠便開始叫道：「吃飽了，還是肉好。」舔著嘴，坐在地上理毛。

我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蹲在牠前面問：「你為什麼突然會講人話啊？」

「毋知影？」牠繼續理毛。

「只有我聽得懂你說話是不是？別的貓也不會說話耶。」我又問牠。

牠依舊沒有理我，理完毛就跳上牠的專屬軟墊，窩在那裏，瞇著眼準備睡覺，就跟平常一樣，只是從那天起，我的貓會說話了。

幾個禮拜過去之後，會說人類語言的小虎，並沒帶給我多大困擾，彼此的生活也沒有任何改變，牠只有在肚子餓了或是想討摸時，才會來找我。基本上，只要滿足牠的需求後，牠也只會吃睡及發呆，標準老貓的姿態。

不過，挺討人厭的。小虎每餐吃完飼料或罐頭，都會用厭惡的語氣說：「難吃。」或是「該換換口味了，人類。」

剛開始，因為聽懂貓的心聲，我勤於更換貓糧的口味，每次卻換來冷淡的回應，最後便懶了。過去我最愛幫牠的梳毛及摸摸，也在牠每次想結束時說：「停止，人類。」而變得索然無味。

說人話的貓，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

當我多日累積的不滿即將爆發時，一天夜晚，小虎說：「人類，我觀察你很久了，雖然你表現普普，但還算是個好人，我要請你去貓的國度玩玩。」

「不用了，謝謝。如果你想離開這兒回去貓國，我很樂意。」我起身開門，打算送走牠，內心小小地鬆了口氣。

小虎緩緩走到門邊卻說：「來，跟著我。」

「欸，我沒要去耶。」

牠壓根沒聽我說話，走出門外幾步後，回頭看我，說了一句：「來吧，難道你甘於平凡？」

這句話該死的竟然這麼具有魔力。當我回過神來，我已跟著小虎穿越在狹小的巷弄中。雖然老貓的步伐已經不算快速，但是身手還算靈巧，跟隨在牠後面的我，已漸漸上接不接下氣。

這時，我閃過一絲念頭，在貓的眼中，人類就只是人類，也只有人類才有「擬人化」這樣的意義賦予吧！我們看萬物，都用人的自我中心觀點來理解。而貓呢？從牠眼中的世界是何種樣貌？原本只會喵喵叫的牠，用人類的語言來表達時，我為何會感到如此刺耳及反感？

繼續往前行，黑暗的道路上，閃過無數的光點及霓虹幻彩，猶如昨夜星辰，我們在高樓森林的底層行走，夏季夜晚的風異常地清涼，形成個逆風洞，阻止我向前。

我伸出雙手，努力撕開風所形成的這濃厚無形的膜，如盲人似的，憑藉著感官與直覺向前，走在一處色彩繽紛的隧道之中，充滿混亂及冒險的心情，穿越再穿越，最終，又像進入時，撕開一切的偽裝，戳破泡膜，來到了異世界，小虎所說的貓的國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