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02|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小故事:「詛咒」

    「你認為文字是擁有力量的嗎?」
    很久以前,某個人這樣問過我。
    我已經記不清那個人的臉龐了,只記得他是一名粉絲。
    誰的?應該是我的吧?
    是的,我是一名作家。
    一名受了詛咒的作家。
    沉悶且濕冷的空氣,彷彿吸入的瞬間我就會因此而窒息死亡一般。
    但好巧不巧,我就是習慣了這樣的空氣。
    沒有為甚麼,不過是單純的個人喜好。
    就像是有些人喜歡戶外生活;有些人則喜歡待在舒適的家中,我就是後者。
    我是一名作家,住在遠離塵囂的小鎮外頭。
    離我最近的小鎮都要開車半個鐘頭,但這反而是我所中意的地方。
    因為我天生與眾不同,自然而然的就得特立獨行。
    這並非是我多高傲、自負,而是我天生的宿命。
    我的宿命,便是寫出我腦海中的無數故事,而後死去。
    為此,我博覽群書,學習各國語言,只為用最完美的狀態留下它們。
    今天是十分陰冷的一天,窗外的景色被無數囂張的烏雲破壞殆盡,只留窗外上不斷墜落的小雨點。
    窗戶上頭倒映著桌上燭火的倒影,即使是相對溫暖的室內,仍然感受的到與外頭相同的濕冷。
    我正努力讀著一本艱澀難懂的外語書,即使我根本連其中一半都看不懂。
    可我必須得做,所以我做了。
    有些事,並非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而是你不得去做的問題。
    無論是再怎麼完美的故事,反覆閱讀後,仍然都能從中挑出它的缺點以及不合理之處。
    別人的故事是這樣,我的故事也是如此。
    有時根據視角的轉變,不同人看到的缺點也有所不同。
    甚至在某些人眼中,你所認為的缺點反而變成了優點。
    或許從來都沒有完美的故事,但我卻始終追逐著完美的故事。
    不斷追逐著……
    從黑髮到白髮,不斷的追逐著。
    回過神時,我已然是個小有名氣的傢伙了。
    但那又能證明些什麼呢?
    我依然創造不出完美的故事,也有許多根本不會被我觸動的人。
    一路走來,我漸漸已經忘了我是為了什麼而想要創造出完美的故事了。
    只不過是一昧的書寫故事、述說故事,以及觀賞他人的故事。
    這成為了我的全部,無法抹去的全部。
    不,應該說將它抹去後,我便什麼都不會剩了吧?
    我微微咬牙,將書本翻到了下一頁。
    我從來都不是多麼偉大的人、也從來都不是什麼厲害的傢伙,更不是什麼想做就做得到的人。
    所以我不斷掙扎、不斷努力,不斷學習。
    不斷的祈禱著,有一天我能夠創造出完美的故事。
    在我的理想中,那會是一則任何人都喜歡上的故事。
    它能夠帶給人們心靈的救贖、快樂,還有感動。
    這樣的我,是不是太過貪心了呢?
    此時,一根白髮掉落到了書頁上,我則將它掃到了一旁。
    「時間不多了呢……」
    我呢喃,伴隨著窗外破雲的雷聲,一場暴雨席捲而來。
    緊閉的窗框被狂風吹的劇烈晃動、桌上的燭火微微閃動,我卻完全不受影響。
    畢竟,我早已是個半身都踏進棺材的人了。
    已然像是風中殘燭,哪還需要畏懼些什麼呢?
    但如果當桌上的燭火熄滅時,我便會死亡的話……
    那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吧?
    我淺淺一笑,輕蔑的笑著自己愚蠢的異想天開。
    這不過是一名被詛咒的作家的日常,沒什麼特別的。
    那是一個十分特別的詛咒。
    「我認為沒有,至少我的作品中沒有。」
    我記得那時我是這麼回答的。
    「是嗎?但我卻覺得有,因為你的故事帶給了我救贖。」
    那名粉絲是這麼說的。
    「我並不是那麼偉大的人。」
    我義正嚴詞的將書本簽名後,交還給了他。
    「或許你並不是,但並非只有偉大的人才能創造出故事。」
    他留下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帶著書本離開了。
    是啊!並非只有偉大的人才能創造出故事。
    正因為我如此渺小,所以才能堅持不斷的創造故事吧?
    那是名為「信念」的詛咒。
    是一個讓人困擾,卻又捨不得拋棄的詛咒。
    至少,被詛咒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因此,至今我仍在努力試圖感受文字中蘊含著的力量,去寫出那一個完美的故事。
    它的力量,一定會強大到連我自己都能看見的吧?
    到那時,我是不是就會擺脫這樣的「詛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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