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命要綽克托率騎兵五十日夜兼程,不得休息,溫齊便點了麾下五十名二十歲上下驍勇青年,憑綽克托手中王命旗牌夜開潼關城門,急奔上道。張英奇雪夜趕路甚是勞乏,想起宋采青只能暗暗叫苦,如今差事愈加凶險,奉王命更是一時半刻耽擱不得,此去必在臨潼驪山驛換馬,卻見不著宋采青,更不可能有所安排,只盼她在驪山安然無恙,待事畢之後回頭相尋。
這一行五十二人出潼關後,經潼津、華山到渭南豐原驛,過臨潼驪山驛而至咸寧京兆驛。他們不入西安城,在京兆驛換馬後逕往西南,由鄠縣入秦嶺,雖說風雪寒凍不若關中,但山路陡峻,深谷密布,馬蹄時時打滑,一路險象環生。眾人奔了一日一夜,都掩不住臉上疲倦,綽克托眼看天色暗去,一行人在江口和旬陽壩之間不上不下,離寧陝還有十二個時辰路途,張英奇更是兩夜不曾闔眼,雖然硬氣撐著,畢竟不是辦法,便命眾人停步,歇馬兩個時辰。
因山道險窄,難於搭設氈帳,只能升火取暖,綽克托便命張英奇在火邊一塊大石上裹著披風睡下,他自在石頭另一端坐了,摘下硬弓橫在腿上,竟在弓弦上彈出音律,唱起一個歡快曲調:
特勒真德勒朱古溫德費克喜勒德
必艾穆薩伊堪格格比屋札拉哈比⋯⋯
眾人聽輔國公唱歌,都來起鬨,有人摘下佩刀,一手持刀高舉過頂,另一手拍刀打出節奏,竟將佩刀作了單鼓,腳下踢踏,口中合唱,還有人既無腰鈴,索性將佩刀略事鬆開,拍手舞蹈時刀鞘便發出吭喀聲響。張英奇本已閉目休息,此刻睜眼一看,眾人圍著火堆跳舞高歌,連疲累都忘了,一種生龍活虎氣色令人動容,竟教他移不開目光。直到綽克托止了歌聲,眾人笑著各自坐定烤火,他才開口問道:「敢問三爺,這樣歡欣曲子,唱的什麼?」
綽克托見吵了張英奇,笑道:「這是一首情歌,說路上偶遇一個標致姑娘,如此而已。我圖這歌一個熱鬧,給大夥兒提振士氣,不想攪了你,對不住,你歇著罷。」
張英奇連忙便要做起,說道:「張英奇豈敢擔這話?」
綽克托拿手壓住他手臂,不讓他起身,笑道:「深山野嶺的,甭拘泥成禮。你歇著罷,倆時辰後還得上路。我手邊帶的有上好長白山野蔘片,待你醒來給你一片,含在口中可補臟安神,定魂提氣。」
張英奇依言睡下,雖聽火旁眾人說著滿語,反正一句也不懂,只覺得疲倦上襲,瞬間便落入黑甜沉睡,再睜眼只見火堆已熄,綽克托正在叫喚,還拿來幾片長白山蔘。他連忙起身接過,含了一片在口中,一時半刻卻覺察不出好處,便佩上腰刀弓箭,翻身上馬,聽綽克托號令在子夜復行上路。
因陝南較關中溫暖,比走潼關道省力,這一行人仗著年輕氣盛強行趕道,在破曉時分抵達寧陝,換馬後逕奔兩河,之後沿漢水而西,好容易午時過後趕到洋縣,眼看離漢中還有七十里路,之後只要強行趕道,當可在隔日上午抵達寧羌,正慶幸或能趕上莫洛,便見官道上單騎馳來,馬上人赫然穿著黃馬褂。張英奇大吃一驚,策馬上前振臂呼道:「吳丹慢行!張英奇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