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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盡梨花月又西|第一・貔虎關中 (9)

2021/05/20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王輔臣寧羌起反,定西大將軍中途聞訊,在寧陝拜發六百里加緊馬上飛遞,驛差領大將軍王命,每六十里換馬換人,日夜兼程,除了直指京師遞交疏報,沿途不帶任何口訊,以免走漏軍機。驛馬過潼關、函谷關入華北後,經太原、石家莊、保定抵達京師,官馬西道上一路跑死馬,六日後疏報到京,已是臘月初一。
從董額軍報看來,王輔臣以部分兵力留守寧羌,保住北往關中、南通巴蜀要道,自己統兵北上平涼,不僅可向西北拿下北通蒙古、南入西藏路途,還可由平涼南下直擊西安。西安一丟,潼關難保,王師勢必死守函谷關,一旦函谷關失守,叛軍便可直指兩千里外,收山西、河南、直隸於囊中,兵臨北京城下,局勢比隔長江天塹對峙吳三桂還要加倍凶險。軍報到京當日,裕親王福全奉旨召集議政王大臣會同兵戶二部商議,隔日請旨確議,上諭六百里加緊回遞大將軍王,飛遞到時,吳丹和宋采青早已離開臨潼,搭驛馬車北上平涼。
為免招來嫌疑,吳丹特意將驛馬車喬裝成富商大車,與宋采青扮作夫妻,黃馬褂及刀箭兵器俱在車中藏好,另有一名驪山驛卒充當駕車的家人長隨。宋采青急於趕往平涼一探究竟,吳丹卻恐怕趕路急了引人注意,便命驛卒常速而行,沿途均覓民居客店投宿,一副遊山玩水模樣,沿渭水北岸走走停停,西出咸陽過五丈原抵達陳倉,在此折而往北,離平涼還有約四百里山道。
這日一行三人在隴州一山村打尖小歇,趁著無甚風雪復又上路。那驛卒在前頭駕車,吳丹在裡頭放下厚重車帘,回頭見宋采青拿一薄薄冊子翻著,右手做撥撚狀,湊過去側頭相看,只見那本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看著是漢字,有四五六七等,字上卻又有勾畫,有的像是兩三個字寫在一起,便納罕道:「這是什麼書?我竟一個字也認不得。」
宋采青抬頭微笑道:「你置辦東西時,我在一書肆買了這古琴譜來。」
吳丹好奇問道:「你也會彈古琴?這是什麼曲子?」
宋采青微笑道:「這是《陽關三疊》。」
吳丹問道:「《陽關三疊》赫赫有名,我卻不明究理,你能給我講講不?」
宋采青道:「《陽關三疊》本於唐代王維詩《渭城曲》,是個送別曲子。渭城就是咸陽,我們早些日子西出咸陽,除了季節不對,就像這詩中所述了。這曲子將末句詩『西出陽關無故人』重複三趟,故稱《陽關三疊》。」
吳丹又問道:「陽關在哪兒?」
宋采青微笑道:「陽關在蘭州以西兩千里,過了陽關,就到玉門關了。」
吳丹驚道:「玉門關?出玉門關便是回部了。」
宋采青微笑道:「正是,古人行萬里路經略西域,真不容易,是麼?」
吳丹見宋采青淺笑盈盈,言語溫柔,不由一呆,說道:「如今沒有琴彈,但你能唱這《陽關三疊》給我聽麼?雖說我們不出陽關,平涼也夠遠的了。」
宋采青點點頭,按拍子清唱起來:
  渭城朝雨,一霎浥輕塵。
  更灑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縷柳色新。
  更灑遍客舍青青,千縷柳色新。
  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人生會少。
  自古功名富貴有定分,莫遣容儀瘦損。
  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
  只恐怕西出陽關,舊遊如夢,眼前無故人!
  只恐怕西出陽關,眼前無故人!
宋采青歌聲清脆不失婉柔,唱曲千迴百轉彷彿當前心事,吳丹望著她便想,雖不是國色天香,卻清新秀麗,又是這等溫柔性情,且通音律能歌舞,難怪靖少如此放她不下。他正在胡思亂想,宋采青一曲唱罷,微笑道:「這就是《陽關三疊》了。」
她轉頭去看吳丹,這才知道已被他目不轉睛看了許久,連忙低頭去看膝上琴譜,吳丹頓覺尷尬,正吶吶想找話講,忽聽車外道上馬蹄聲響,前頭駕車的驛卒掀帘低聲叫道:「大人!」
吳丹忙道:「別叫大人,仔細洩漏行蹤。」
驛卒道:「大⋯⋯爺,好像有賊來了。」
吳丹一皺眉,抽出藏在鋪墊下的長短刀,長刀放在帘後,短刀袖在手裡,對宋采青道:「你好生車裡坐著。」便命驛卒停車,自己掀帘下車探看究竟。
他一下車便見兩人騎馬奔來,看身手不像尋常翦徑毛賊,且都腰間佩刀,登時心中警覺。那兩人馬到近前,便有一人開口問道:「你,阿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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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識字不多的蕃人。出身東台灣,太巴塱部落阿美族人。定居荷蘭,從事翻譯、寫作、研究、原住民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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