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丹略施巧勁,將死人掀趴在地,避免抽刀之際鮮血噴湧。他不顧宋采青滿面驚懼,也不理會刀刃鮮血淋漓,直接還刀入鞘,一手一個,拖著兩具屍首往窯洞外走,口中道:「靖少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但願快些將你交到他手裡,此後我在平涼也好,回去見七貝勒也罷,總之都是個死,倒也乾脆爽快。」
宋采青聽他話聲有異,下炕跟著出去,見他拿了鏟子在風雪中掘地埋屍,卻總不言語,也覺心下為難,左思右想良久,總算下定決心,便開口喚道:「吳丹⋯⋯」
吳丹繼續鏟地,頭也不回應道:「大風雪的何必出來?什麼事?」
宋采青低頭捏著衣角,細聲道:「你兩次救我性命,我卻累你違抗王命犯了死罪,我無以為報,只能⋯⋯我想⋯⋯到平涼之前⋯⋯我想⋯⋯能不能讓我⋯⋯好好伺候你⋯⋯」
吳丹猛然轉身,與宋采青對上目光,兩人在風雪中僵立半晌,吳丹忽地扔了鏟子,過來將宋采青一把擁入懷中,宋采青閉上眼睛一抬頭,剛感覺兩人雙脣相貼,卻聽吳丹輕聲道:「采青,我對你一見鍾情,倘若早兩個時辰,我肯定拒卻不了,可如今既已知道靖少無恙,我豈能在背後輕薄他的女人?吳丹不是柳下惠,卻也不是背信無恥之徒,有你一句話於願足矣,你裡頭歇著去罷,我料理完了就進去。你放心,我不會對你不規矩。」
宋采青不料他說出這樣話來,想他為自己違抗王命,直到此刻還一心顧全兄弟義氣,一股心酸驀地上湧,不由得將他緊緊抱住,眼淚有如決提一般,頃刻間將他肩頭都哭濕,吳丹撫著她頭髮柔聲勸道:「采青,我禁不起你這樣哭,你別哭了罷,快進裡頭躲風雪去。你若凍著身子,我的心豈不冷呢?」
他推著宋采青入內,回頭又料理屍首,將三人分散在三處掩埋,大半天工夫總算忙完,窯洞裡卻不見宋采青人影,只炕上一柄白銀桂花簪子壓著一張短箋,上頭一筆小字頗為娟秀:
此去平涼路途有限,我可自往,不累你又入虎穴。回頭向大將軍王報訊,或能將功折罪。銀簪相贈。心如丹桂,芳直不改。采。
吳丹大驚,袖著簪子又出窯洞,果見馬少了一匹,想來是他往遠處覓地時,宋采青解了馬悄聲離去,登時心中惱恨無以復加。他翻身上馬,揚鞭便往平涼方向奔去,跑不過兩三里路,又在道上猛然勒馬,望著渺茫雪夜掙扎許久,終究放心不下西安,也不想辜負宋采青癡心好意,便咬牙拉繮掉頭,頂著鵝毛大雪逕奔向南。
他與宋采青這一路本是常速而行,沿途刻意迴避驛站,如今回頭傳遞緊急軍情,自然上官馬大道沿途換馬,並打聽大將軍王消息,得知董額在四百里外的大散關,便日夜兼程趕來。這一日申時過後,他過寶雞縣城,逕奔城南四十里地大散嶺,馬到散關城下,只見秦嶺重巒疊嶂,山勢險窄,陳倉道入嶺第一關果然氣象萬千,正想開口向守門兵卒通報,這一路奔波疲倦猛然上襲,頭一暈,人便摔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