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穆䮶深吸一口菸,從袖裡拿出小缽,將菸斗的餘灰倒扣在裡面,「這惹了不少麻煩吧。」
「甚麼意思?」陳若望向穆䮶。 「多數人認為這句是指王土為皇帝所有。但其實不然。」穆䮶解釋完看向溥廷,「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這只不過是抱怨自己的差事特別苦罷了。」
溥廷盯著看向自己的穆䮶,有些意外。每回自己報出在外使用的名字,大多是被人調侃了一番。然而,眼前的穆䮶,反倒是回答了正確解釋。 這倒是有趣了。 「說的是。」溥廷笑望穆䮶,「敢問兩位如何稱呼?」
「我是陳若,他是穆䮶。」陳若率先介紹,「你直接叫我陳若就可以了,他的話得他自己說。」 溥廷和陳若一起望向穆䮶,穆䮶道「阿驫吧。」 這句話一出,陳若轉頭咳了起來。 「嗆著了?」溥廷推了一杯茶過去。
「沒事兒沒事兒,待會就好。」陳若接過茶一飲而盡。 『這人到底在玩甚麼招啊!』 陳若一邊喝茶,一邊內心懟穆䮶。從一開始收起平日玩性,現在竟然唸起詩經,實在是猜不出穆䮶到底有甚麼想法。事實上,自己也從來沒有搞懂穆䮶──始終不愛牌理出牌。 「約個時間去看你說的寶物吧。」穆䮶將菸斗收進袖裡,順勢問道,「喬個時間好配合。」
「不然‧‧‧‧‧‧」溥廷思考了下,「三日後,這間客棧門口,到時再一同去,行?」 溥廷說完便看著另外兩位,內心不禁好奇,現下的安靜無聲,是否除了排行程,還多了猜測他這個人的可信度。 「行。」穆䮶輕描淡寫地說出答覆,「不過我們和你去,可有甚麼條件交換?」
「條件嗎?」溥廷慶幸自己還是有稍微推測,不至於突然被要求而感到意外,「你們有看上的物件,我不插手。」 溥廷認真地回應,就連眼神也比剛才還要認真。溥廷明瞭,現在眼前的穆䮶,恐怕沒有那麼好取得信任,但唯一的好處就如同先前知道的消息一樣。 ────喜好等價交換。 「成交。」 穆䮶毫無拖延,立刻答應了條件。 ※ ※ ※ 城內客棧上等廂房內,溥廷邊飲著茶,邊望向窗外的一輪明月。 鷹原城的天空比京城內乾淨許多,雲層也較少,衝著難得的機會,溥廷打從回房開始,便一直盯著月亮。 當然,溥廷也正在思考接下來該怎樣做。 在早些時日,溥廷接到恩師的任務────調查穆䮶。 恩師口中的穆䮶,是位油嘴滑舌,擅長狸貓換太子、等價交換,更擅長從王公貴族身上榨銀兩的人。然而,屏除需要時間觀察的一些特點,油嘴滑舌反倒沒有,意外地安靜少話。 溥廷從茶杯中沾了點茶,在桌上寫了『直接』二字。 對於穆䮶直接提出交換條件這點,也是溥廷有些意外的點。縱使他已經從恩師那兒聽到不少事蹟,但是實際面對,反倒發現穆䮶有別於他人來得直接,毫無遮掩就將事情直接變成可交易的情況。 即便是朝廷的聿示局,顯然資訊也有失去準確性的一天。 聿示局,直屬於皇帝。除了一位正使外,還有二位副使,餘下都是任正副使差遣的藏影者,也就是暗查資訊或是私下任務的人,根據任務需求,正副使會派不同的人出馬。 譬如穆䮶,正是聿示局要調查的目標之一。 溥廷起身走到窗邊,任吹進房內的微風撫過臉。當初他接到任務,只知道需要調查的人,得罪了某個高官貴族,對方一狀告到皇帝面前,於是才被派出來接觸。 原本只是個簡單的差事。 但溥廷沒想到的是,穆䮶似乎是自己以前曾經因為調查案件而碰上的小男孩。白天他看見穆䮶的左手腕上,有一條藍色綁繩,雖然並沒有問起來歷,然而,實在是眼熟地很,不免懷疑起穆䮶的身分。 溥廷仰頭望著月亮,嘆了氣聲。 「早不碰晚不碰,怎麼偏偏是這時候。」溥廷喃喃說道。 並不是不想問穆䮶,然而現在問了反倒更尷尬。即便穆䮶把藍繩繫在手腕上,但是,也不可能將自己的任務講出口,更不確定穆䮶對於當年的情況了解多少,是恨還是思念。 穆䮶的想法,究竟是哪個無法判定。 若穆䮶真是當年的小男孩,但是最困難的,還是自己身為聿示局的人,是不可能打破聿示局規矩的────不可與調查對象有過深的接觸。 「唉‧‧‧‧‧‧這下可難辦了。」 溥廷頓時沒了以前的果斷,甚至糾結了起來。當年他年少粗心,少不更事,有些該思考的問題都沒放在心上,一心只想要完成任務。然而這些年的歷練,越來越發認為,自己以前多麼不周全。 溥廷又嘆了聲氣,將窗給關上。 既然事情都演變成這副模樣,那就見招拆招隨機應變,該完成的事情總得完成,好讓恩師能在聖上面前能給個交代。 「絕對不能添麻煩。」 溥廷搖了搖頭,小聲唸道, 正當溥廷在房內思考,直到熄燈就寢時,窗外遠處的樹上,始終有個人藏在樹葉後方,觀察著溥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