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十一回 業火泥犁 #2

步行片刻，便見得在深處一座大炭窯前，被人搭起一個簡陋草棚，草棚內聚集了許多裝扮相同，手持鐵叉的黑衣人。只見那名幫段潮和南宮靖領路的黑衣人，口中一聲尖銳嘬哨，頓時便引起了同伴的注目，十數柄鐵叉的叉尖悉數對準了兩人身軀，但段潮彷彿視而不見，南宮靖更露出燦爛笑顏，似乎看見了極其有趣的物事。

「丹籤樓的貴客來訪。」

黑衣人領著兩人走進草棚，口中大聲呼喊，隨後，便退入人群。

段潮定睛一看，在草棚核心放著三把油亮的老藤椅，左右兩張藤椅空空如也，唯有核心那張，坐著一個年約七十來歲的老人，老人身軀骨瘦如柴，銀髮散亂，一張滿佈皺紋的臉孔上鑲嵌著兩顆混濁的眼珠，正在胡亂地滾動著，彷彿目不能視，而是側著耳朵認真聆聽著。

「丹籤樓，深夜來訪，沒有帶死屍前來，怪哉怪哉。」

老人對著空氣使勁嗅了嗅，「一個小伙子，一個大姑娘，兩個娃兒功底聽起來也還不差，郎才女貌，難道是特地來閻王坑拜堂成親的嗎？怪哉怪哉。」

段潮見了老人形貌言語，料想對方十有八九是此間主人酆都老叟，便拱手道：

「丹籤樓虎踞堂麾下，段潮和南宮靖，前來拜會閻王坑主人。」

段潮口中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了那面殷紅如血的令牌。

「不必麻煩。」

酆都老叟對著段潮擺了擺手，隨後混濁的眼珠滾動了幾回，咧嘴一笑道：

「原來是姚齊安的人，老叟依稀記得，虎踞堂的娃兒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而且每回都把閻王坑搞得雞犬不寧，不知道這次，姚公子又有啥指教？」

「指教不敢，段潮奉公子之命前來，向您借『五逆懺罪散』一用。」

段潮語氣不卑不亢，平緩卻堅定，對著酆都老叟那對泛黃的眼珠說道：

「若閻王坑願意相助，便算是給了丹籤樓虎踞堂一個大大的人情。我家公子在京城素負盛名，若受點滴之恩，必將湧泉以報，對閻王坑而言，出借一瓶靈藥，便可換得丹籤樓虎踞堂為盟友，可說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閻王坑在京城屹立多年，想必您老也懂得取捨其中利害。」

「嘿嘿，小伙子話裡藏話。怪哉怪哉。」

酆都老叟仍是哈哈一笑，說道：「言下之意，若是今晚閻王坑不出借此藥，便算是與姚公子和虎踞堂結下樑子，今後在京城只怕是討不了好去，是嗎？怪哉怪哉，小伙子聽起來年紀輕輕，說話倒是比姚齊安還狂妄，當真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只可惜，今晚閻王坑生意興隆，上門求藥的人不只丹籤樓，但眼下老叟手上就只剩下一瓶靈藥。一瓶『五逆懺罪散』，救不得兩條性命。兩條將死之人的性命到底孰輕孰重，只能請你們自行商議商議了。」

酆都老叟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狡猾的微笑，指了指草棚角落，只見七八名身著濃綠長衫的男人，正對著段潮與南宮靖投來了充滿殺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