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胚胎 / 1

曼莉始終無法相信諭涵已經徹徹底底從這個世界消失的事實，好似少女費了心總算存到錢，買了精品專櫃上的香水，卻失了手碎了一地那樣失落。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夢，夢醒了，諭涵仍然會提著她那白皙短小得像初生蘿蔔的腿，跑到她面前滑稽的說「要不要吃安迪斯巧克力？」

放學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外面飄著雨，天空依然佈滿烏雲，只是顏色從灰帶點白變成了深色牛仔褲的顏色。

教室裡早已空蕩蕩的，寂靜得可以讓對人生絕望的人安靜地自殺。

曼莉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第一個那個被清空的座位上。

那是諭涵原本的座位，靠窗，窗戶玻璃被雨滴換上了新容貌。

她呆滯而面無表情地看著桌面，自從諭涵離開後她只剩這個表情了。

桌面上放著諭涵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

那封信曼莉已經看過數百次了，能夠與背誦國文課本裡那些詩詞般一字一句地背誦了。

那封信她一直放在身上，淡粉色信紙，上面有櫻花的鑲邊做設計。

曼莉時不時就拿出來看，尤其是在這樣天灰飄雨的天氣、這個位置 。

或許這是曼莉紀念郁涵的一種方式，亦或者她只是還不能吞下這個事實，畢竟這跟逼迫犬類吞下巧克力一樣殘忍

「致我此生最摯愛的曼莉：

這麼說或許有些自以為是，但我自認，也如此希望我是這世界上最了解妳的人。那些虛無飄渺又荒誕的日子，妳的陪伴是我此生最貴重的時光，或許，這輩子所有運氣都揮霍在與妳的相遇。妳是滿身焰火的獅子座，妳卻留給了我妳那額度微小的溫柔與耐心。還記得我們一起搭上火車，沿途都倚靠著海，到八斗子的那個夏天嗎？妳說能與蔚藍大海度過璀璨年華的十七歲生日是美好的事情，而且要有我。世俗的淺規則告訴我們，第三個生日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妳卻不於理會這些規則，告訴了我妳的願望『我希望妳好好活著，有天我們能攜手相伴，伴著這片海越過深夜，而遠方的曙光能治癒妳的痛苦與不快樂』很遺憾，也很抱歉，我終究還是失約了。我試著想感受快樂，試著去假設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惡意，可是我做不到，太難了，妳知道嗎？我無法與自己和解，我甚至認為我連呼吸都是一種奢侈。活著遠比死亡更需要勇氣，妳會諒解我的懦弱，對吧？即使這機率比隕石殞落地球還低，但我希望妳別為了我的離去而悲傷，我只是去了屬於我的地方。願來世我能化作一隻深海裡的魚，妳想起我的時候，會在那片海裡看見我的倒影。我很愛妳，似刻畫在心臟的刺青那樣愛妳。

永遠屬於你的諭涵」

「妳騙我，妳根本就不愛我，不然妳不會丟我一個人在這裡」再一次的，曼莉看著信想嘶吼，聲帶卻卡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無法量化曼莉為她留下了多少公升的淚水，鹹的讓人以為那是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