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02|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桃姐(下篇):神使萬物有時

《桃姐》帶出的議題非常多元,也充滿諷刺。開頭對桃姐惡作劇的小販、說不收回扣但其實是變相收錢的安養院、人們從你的衣著來辨認你是什麼樣的人,然後依此對你有不同態度、或是房東找人趕房客......。
而不同國籍的人陪診竟還有分價錢,無證越南裔150元、有香港身分證250元、外國人則是300元「你知道香港是沒辦法的了,有個老外陪著你排隊都快點。」似乎說明為惡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世界早已充滿了惡,無奈之外還是無奈。
大概是在餐廳打工的關係,所以對電影裡餐廳的服務員和客人之間不友善的關係蠻有體悟。看到不友善的客人有時候真的會想拿起碗盤砸過去,但當然不能那麼做。明明宇宙不爽還要隨時保持微笑,有時真的會討厭這樣的自己,就和電影裡來安養院探訪的女歌手上秒唱著「我願獻出衷心的讚美」下台後立刻變臉一樣虛偽。除了不爽外,更難過的是人與人之間越來越疏離的關係。你問我會辭職嗎?不會,因為我缺錢。更悲哀了。
但總觀來說,電影要傳達的事情也許只有一個,就是點出這個現今這個冷漠的城市社會,開始失溫的事實。
「文明(英語:civilization)一詞源於拉丁文『civilis』,有『城市化』和『公民化』的含義,引申為『分工』『合作』,即人們和睦地生活於『社會集團』中的狀態。」 ──from維基百科
但這樣的社會一點也不和睦。電影裡頭有一個場景是Roger帶桃姐回家,走在宛若森林的大廈裡,Roger和鄰居互道早安,卻想不起來人家是誰,鄰居的臉孔甚至沒出現在鏡頭前。相比之下,桃姐的物件回憶箱就顯得有感情許多。為什麼呢?文明發展至此,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卻是越來淡薄。如果有以生命之間的關係來衡量文明的星球存在的話,地球人的文明發展曲線大概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急速下降的吧。不知道幾千萬年後的他們會不會覺得地球是顆寂寞的星球。
電影中Roger曾對他家人說,他總覺得上帝有一部超強的電腦,能夠安排全世界幾十億人的命運。桃姐第二次住院,躺在病床上,她說她不害怕,「神會幫我們安排的對吧?」牧師對他說「神使萬物有時,哭有時,笑有時,生有時,死有時。」但這部電影卻充滿著那麼多不幸。
有時候客人沒那麼糟糕的時候,我就會假裝擦玻璃,偷聽他們的對白。那天人不多,三個老年人從下午坐到打烊。他們是一群基督徒,各有各的疾病纏身,其中一位是家庭醫生,他身體裡的某種東西似乎讓他不久於人世,什麼時候走掉都不奇怪。
其中一個他說的故事讓我印象特別深刻。他提到他太太生病以前,他完全不會做菜,自從他太太生病後,他開始學著燒菜,到現在已經是一手好菜,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誇。他自嘲能夠有如此手藝,還得感謝他太太生了病,不然也許他的才能就被埋沒了。
隔著玻璃的我笑了,神使萬物有時,生病有時,燒菜有時,原來如此。等他們走後,玻璃也快擦爛了。而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由衷希望客人能夠再來。
前陣子在宜蘭邂逅一名17歲的香港女孩,也是一個基督徒。透過訊息往來,她提到對她來說,或對目前的香港來說,上帝就是和平。 「即便和平沒有到來,你還是願意相信上帝嗎?」我很不懂事地問。 她說她不能證明上帝的存在,也不知道為什麼上帝會容許罪惡發生,但當她看到香港人團結在一起唱Sing Hallelujah to the Lord 對她來說非常感動,雖然反抗尚未成功,但和平和愛已經在示威者之間蔓延,對她來說,那就是一種勝利,上帝就在裡頭。
人總是得抓住什麼才能活下去吧,是不是一種思想跳躍、上帝存不存在都其實無所謂了,或是也許祂真的存在,只是睡著了而已,也許就是這樣世界才會如此不友善吧,但更因為如此我們才要對待世界溫柔一些。
在上帝醒來之前,在友善之時到來之前。
《桃姐》是部非常有厚度的電影,除了時間長度之外,就是生命的厚度。當被日常分散的悲傷,被高度壓縮在約2小時的電影裡,那結果就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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