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奧運讓百無聊賴的疫情警戒期間,隔海透過螢幕體驗競技運動的刺激與激情。東京奧運激情過後,做四年一會的一日球迷仍然陸續透過文字報導、花絮影片品嚐賽事餘韻。有一則
資深小戴球迷文章引起我關注,他為部分網友與中文轉播主播頻頻以「失誤」過多去描述戴資穎與陳雨菲鏖戰,感到忿忿不平,他指出小戴在比賽過程中這些評論者口中的「失誤」其實是小戴積極挑戰極限時,從不放棄任何一顆回球,不停地採取主動進擊。
奧運殿堂,每場比賽絕對是頂尖對決,小戴球路想扭蛋般充滿驚喜,變化多端的技巧,她的靈活的移動像鋼琴家指敲流暢地指敲琴鍵,靈巧敏捷羽球場上譜出行雲流水的樂章,
南德日報記者
Thomas Hahn 評論戴資穎就像獨一無二的藝術品然而然就天才唯一不完美處是其穩定性不一致,事實上小戴金牌戰前受媒體訪問也深知雙方的特長與差異,但她最終選擇做自己,不求穩定而是積極操作每顆出其不意的百變球風。
中文語境對失敗誇張的恐懼
中文播報評論讓我重新思考台灣社會對「失敗」的價值投射。台灣社會自然地習慣厭惡風險,力求安穩到不可思議地步。被山海環繞的我們,過去對環抱四周的海洋與鬱鬱蔥蔥的山林都不是那麼熟悉。對照台灣與外國評論員播報過程,中文語境不斷以失誤來形容積極操作下的非受迫性失誤(Unforced Error),然而英語播報則用較為中性的語言去描述雙方的一來一往。
我們要追求自我超越?還是守成安穩?我感覺在台灣的土地上我們不太去讚頌失敗,甚至連「失敗」在中文的語境中,一出口就能感受群體價值投射的重量。作為一日球迷,回顧歷屆賽事影片,小戴的羽球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即便是與眾多技超群倫的高手過招,他千變萬化的球路與出其不意的一擊,就像轉扭蛋般充滿驚喜。整個觀賽過程是極其享受的。力求穩定守成的操作,也許可以提高關鍵時刻的勝率,但也許成就不了精彩的賽局。
你想要看場好球還是執著勝負?
非常認同 SBD 怪獸 Podcast 提出來觀念,輸贏是假議題,競技運動的過程是模擬人生。體育這個科目在我成長經驗往往是被極端忽視的一個科目,在我記憶中,除了高中時期體育課是體育老師扎扎實實接觸運動,其餘的體育課幾乎都是由待退老師上躲避球了事不然就是被國英數老師強行挪用授課,讓我一直到出社會好多年後才重新體認身體、運動的重要。運動過程中學習到和培養出的能力,舉凡紀律、耐力、面對高壓時受挫力、超越自我、情緒智商、即刻反應,都是在未來充滿各種不確定性的人生挑戰進行無數次的模擬。團體運動更不斷練習團隊合作、面對失敗、重新修正的修煉。
體育與表演藝術作為模擬人生的安全空間
這跟即興表演工作坊要帶給大家體驗讚頌失敗、團隊協作、即刻反應的練習相似。我們想要耕耘一個勇於冒險的土壤,散播自發性嘗試行動的種子。失敗了我們讚頌,歡呼我們離成功又進了一步。此路不通,另闢蹊徑。這次新冠疫情再次揭示充滿變動的時代,在面對未知,與其裹足不前力求安穩,不如主動出擊已積極行動冒險,用不同行動思維去面對未知。
一個即興工作坊常見的簡單的讚頌失敗的遊戲是 Group Counting,一群人依照默契接續由 1 數到 20,當有人同時喊聲同一個數字我們就得重新報數一次。但是當我們得重新報數時,我們不要唉聲嘆氣或皺眉,而是高舉雙手大喊:「歐耶,我們失敗了」。這個活動不是比誰超超前完成任務,因為是團體一起接力喊聲,如果你害怕同時喊聲失敗,那表示你過於小心根本沒有嘗試挑戰。我們要鼓勵並透過遊戲或戲劇去模擬即便面對挑戰也可能失敗,我們依然主動行動,失敗只是行動中的過程。
台灣語言學習的盲點
台灣原本是天然的多語社會,歷史的偶然與僵化的升學過程讓我們失去自然學習外語的本能。害怕失敗,害怕犯錯的思維根深蒂固在語言教育中,面對語言我們希望可以百分百掌握文法、字彙、例句,不敢去嘗試實驗玩轉語言。我們外語教育一直缺乏創作的琢磨,語言是一翻兩瞪眼的考試結果,我們聚焦語言的文法結構、局部的字彙搭配,常常忘記語言是表達的工具,而每個使用語言的人都應該被鼓勵玩轉、實驗語言創造自己的風格。我們使用自己的母語有獨樹一幟的行文風格,學習外語也應該大量使用並雕塑個人語言風格。
今年日本芥川獎首位台灣獲獎者李琴峰就展示了即便是非母語人士的身份也可以用第二外語創造並且為該語言開拓的可能性,注入新的生命。其實語言本來就是一個不斷變動的有機體。學習外語也許可以將全心投入追求「正統」、「正確」的專注力,部分轉移到透過外語達到功能性目的、表情達意,並更進一步參與創作開口語言可能性冒險的過程。
行文至此只是一個即興表演者的生活觀察筆記,期許自己在生活的每個面向拋去傳統嫌惡失敗的心魔,放棄完美主義,勇敢冒險嘗試,接受自我並勇於超越自我展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