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往南方小島的旅途上,遇見F停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中。那天她穿著淡紫色的雪紡碎花洋裝,背著粉黃皮革小圓包,配著她那微翹的及肩鮑伯棕色頭髮,散發著有別於炎夏的春日氣息,實際上也微微散發著清甜果香,使我不由自主想靠近這樣的她。
她是我所認識的她嗎?夢幻到我忘了我是誰。
F告訴我,她在等待下一班區間車,目的地大概要坐兩小時。我不懂為什麼不搭自強號。F說不希望讓可以完美的事情多了瑕疵,所以選擇按部就班,避免風險。
這一趟旅程必須完美。
她漫無目的地環視場景,並隨意拍下了火車站老舊棚架。
「不久之後你也會離我而去吧」對著棚架抑或是不知名的遠方。
F丟下這句話,往前方的飲料販賣機走去。
販賣機上的按鈕閃著紅光,顯示已缺貨的商品,但在白日強烈的光線下,並不能清楚辨識。
「該怎麼做好呢⋯⋯」
F投下了五枚十元硬幣,按下了按鈕,紅褐色的包裝,應該是某牌的伯爵紅茶。
機器開始運轉,生鏽齒輪間尖銳的摩擦聲響,比火車呼嘯的速度還要直接,惡狠狠地鑽開我的耳膜。使我不得不醒來。
奇怪,為什麼四周的人都沒有反應?
機器取貨口的蓋子被硬是由內推開,一顆顆半透明暗紅色的小玻璃球傾洩而出,將整個月台的空白填滿,接著膨脹,波的一聲破裂,像是蒸發般消失了。只有我和F腳邊的玻璃球仍存在固態的碎片。
她緩緩蹲下,紅色碎片從裙擺暈染開來,向上擴散,在背脊上綻成一芳艷紅海棠。F從取貨口拿出玻璃瓶,小心翼翼將殘存的碎片填入,連我腳邊的也全都撿起來。月台恢復成原有的平靜。
「謝謝你的存在」
F用氣音小聲的說了,是對我說嗎?還是,那四不像的飲料內容物?
「意義與存在的交會瞬間使你靜止而永恆」她說。
……好吧,我想我該走了。不是故意,但眉頭呈現無法控制的緊繃。
無法言喻的荒謬。
我遠遠看著F上了區間車,手中緊握著那瓶四不像飲料的玻璃瓶。我對她點點頭,她回我輕輕的微笑,綻放成一朵粉白雛菊,閃耀而清爽,驅離了夏天的炙熱。
轉身,格格不入的海棠花仍然攀附著她。
火車一把將此刻所有的記憶帶往南方遙遠的城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