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1|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玄陽生緣 第二章(七)

時至子時,
龍宅倉房內龍陽欣替鬼面一一解開身上的鎖鏈,領著他走過黑暗狹小的通道。
走出倉房後,正好月光露臉,他才得以見得四方街道。
「呵,竟將這些東西藏在市區中,可真是好膽量。」
「是先祖眼光準確罷了。」龍陽欣神情冷峻,沒有理會他的暗諷。
「從這裡往東北三十里就是百花樓了,染朝暘會在那裡等你。」
龍陽欣用一把形狀奇特的鑰匙重新將倉房上鎖。
「就此別過,願此生不再見。」
鬼面見龍陽欣離開,瞥了一眼這隱在街弄中的巨大倉房,便轉往東北而行。
行了半刻,卻發現領間空落,朝暘的香囊不知何時遺落了。
他返頭尋找,走到得見倉房太子樓屋頂時,找到了落在路邊的香囊。
他低頭撿拾香囊,卻一道黑影竄地而起。
劍光如蛇如電,瞬間貫穿他的頸脖。
鮮血漫天,身首分離,香囊就壓在他胸前。
朝暘在百花樓前看著天邊晨光慢慢亮起,卻仍未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龍陽欣騙了我嗎?那瀛洲他…究竟……」
忽有官兵及捕快縱馬而過,路旁的人議論紛紛,「聽說又有無頭屍出現了!」
「太嚇人了,到底是什麼殺人魔要這樣做?」
「但這具無頭屍也很奇怪,厝邊隔壁都說不是認識的人。」
朝暘心神一震,跟著官兵前行。
看見那身形與被血汙的綠袍後,他已能確定,
「瀛洲…瀛洲…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了瀛洲?
不是說好要放他走,為什麼?
蟬聲震天價響,如浪潮鋪天蓋地。
艷陽高照,簡直能將人直接烤熟,白雲高聳,像是欲雨而無風。
在蟬鳴之外,竟像一切都靜止了。
李樂天在庫房裡點貨,發現有好幾條蚯蚓在地上爬,「怎麼地龍都跑出來了?」
此時正好慕生儒進來,「樂天,龍老闆呢?」
李樂天一臉迷糊,「龍老闆?沒見著她啊。」
「龍老闆通常午時前就會進來,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慕生儒想到今早入城後聽到的傳聞,不由得擔心。
「慕哥找龍老闆有什麼事?」
「不,不是我要找,是有位道長連續兩天都來找龍老闆。」
聽到有這等奇事,李樂天精神都來了,立刻探出頭去瞧,果然見到一個修長偉岸的青綠身影。
「大概又是稱哪裡要修宮廟來訛錢的江湖術士吧。嘖嘖,可惜了這堂堂儀表,出去說是仙人下凡也會有人信。」
李樂天雙眼放光,「讓我去問他一問。」
「我們龍老闆剛好外出了,敢問道長有何要事?」
「若是不在也無妨,貧道明日再來。」
「唉,道長請留步。我待會正巧要去老闆家一趟,或許你告知來意,我能替你帶一段話。」
碧冷泉沉吟一聲,「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貧道只是要來與龍姑娘了結姻緣。近日她大概有要事纏身,我改日再來訪。」
這話令屋內眾人個個都豎直了耳朵聽。
李樂天趕緊拉住他,「道長說要了結姻緣?莫非是與我們龍老闆定了娃娃親?」
「非也,我與龍姑娘並非在今生訂親,而是有前世因緣。」
碧冷泉此言一出,皇龍布行店內大大小小都靠過來,想要來瞧瞧是誰膽敢誇口說和他們家大小姐有前世姻緣。
「道長不妨留下道觀位置,咱們轉達龍老闆擇日拜訪,否則龍老闆日理萬機,怕是難以遇上。」
「是嗎,也好,我就在城西觀音亭靜候。但請龍老闆保重身體,昨日一戰負傷在身,又淋了大雨,怕是容易積勞成疾。」
「昨日一戰?龍老闆受傷了?」
「是,我在東門近郊見到龍姑娘時,她正被十多人圍困。」
店裡正因昨日龍陽欣遭劫殺的事沸騰,龍家二叔龍朝志趕巧帶了人大搖大擺的闖進店,差點就被店內夥計用布尺、裁刀打出去。
要不是月瑜正好出現,制止了他們,怕是又成了街訪鄰居的笑話。
「陽欣是怎麼教你們的,盡是這種匪里匪氣的人,皇龍商行遲早會倒!」
「那邊那個唯一像正經人的,對就是你,過來,做什麼的?」
「小生慕生儒,是帳房。」
「喔~是帳房先生,太好了,你們布行的帳拿來我看看。」
慕生儒搖搖頭,「查帳這事,龍老闆並未交代。」
「我是陽欣的二叔,是二當家,也是你們的大股東!怎麼就不能看帳本了!什麼都鎖著不讓看,八成是背著我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月瑜有些看不下去了,「老爺,因為倉房附近發生命案,大小姐從上午就一直在縣衙配合調查,現在討查帳本是否有些不宜?」
「她敢作還怕人說?」
「是不怕。」
龍陽欣突然出現,「是怕削了您老人家的臉面。」
「龍老闆!」大夥打了招呼,仍是將龍家二叔團團圍住。
「都散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但是龍老闆,他……」
「沒事,我是你們老闆,還信不過我嗎?」
大夥兒一個一個走開,卻未走遠,畢竟還是信不過龍家二叔。
碧冷泉在人群之中,龍陽欣並未注意到他。
「二叔何以找來?」
「陽欣啊,二叔也是為了你好,商行的事終歸不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該管的。這不是辦家家酒,這是很認真的商業買賣。」
「我也是很認真的,二叔何時看到我不認真了?上個月的帳目明細都已經請人送去給家裡帳房了,我不明白二叔何以還要跑這一趟?」
「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倉房的鑰匙在你這對吧?」
「您的問題真是越來越離奇了?您是在找鑰匙找到我這來?鑰匙不都大總管在管理的嗎?」
「別再裝傻了!倉房鑰匙一直都在你父親那,可他早就沒辦法理事,八成是傳給你了。我今早去倉房外看了一圈,屋板有換過可我們卻都不知道,你鑰匙交出來讓我們查一查,就可還你清白。」
「屋板因為年久破損了,前年就說要從家用裡撥錢更換,但您與三叔一直未答覆,我便主計從皇龍布行的盈餘支出了,支出明細都存在家中帳房,上頭還有您用印,莫非您久未管帳已經看不懂帳?」
「你、你奈敢這樣佮我說話?我是你阿叔,你是當作序大攏死了了?你爸母不管你,我就好好教示你,不然出去攏予人笑沒家教!」
她感覺胃裡一陣灼熱,像是餓過頭的飢餓感啃蝕著胃,卻又感到隱隱的抽痛。
這個世界上不可理喻的事情和人那麼多,可偏偏這個人和她有血緣關係
剪不斷,分不開
無論如何都要聽他說胡話。
「龍家家底遲早會被你們大房敗了了,清明那天祖公就托夢說要我接手才能保住龍家……」
她忽然想起桃花緣告訴她有人發委託要殺她父親的事,
她感覺手臂上的寒毛豎起,氣流經過的感覺清晰可辨。
「我的父母是沒福氣才生到我這種歹囝兒。但總好過陽銘有個敗德父親。」
「你、你!」
「你若敢傷害我厝裡的人,我覺不饒你。」
龍朝志突然伸手打了她一耳光,事出突然大家都反應不及,見他又要動手忽然一只拂塵橫出擋住他的手。
「幹什麼你這渾小子?」
碧冷泉站到兩人之間,隔開龍朝志的手,「塵埃不惹人,何處生礙?」
「這是阮厝的代誌,你一個外人管啥小?」
龍陽欣搖頭,「碧道長,此事與你無關不必牽扯。」
「龍姑娘,我與你有因緣。與你有關便與我有關。」
龍朝志氣急敗壞,伸手去推他,「什麼?你到底是哪裡來的野雜種?」
龍陽欣卻突然笑了,牽住碧冷泉的手,「阿叔,認識一下你未來的姪婿吧。」
說完忽然後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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