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進行了一場「台灣文協百年大稻埕之旅」,因而造訪了台灣新文化運動紀念館。在博物館裡,除了認識日治時期「台灣文化協會」與許多先賢先烈為啟迪民智、爭取權利所做的努力外,也在新文化運動紀念館二樓,參觀了一場非常有趣的特展─「趣吧!與百年前的趣味相遇」。
回家後不久,透過線上圖書館借了本《島嶼浮世繪:日治台灣的大眾生活》,發現百年前人們的日常,充滿著趣味(同日文「興趣」的漢字)。
在此,想藉由這場展覽,搭配著這本書,分享給大家日本時代的五件有趣日常:
納涼會
納涼會這三個字,在如今越來越涼爽的時候聽起來特別的有感。但說起這三個字,你是不是跟我一樣沒什麼畫面呢?
這個在日治時期盛行的獨特活動,可以說是夜市的前身啊!
納涼會顧名思義,是為了「納涼」而產生的活動。這個活動的產生與鐵道建設的發展,以及工商業的發展有關。
在1913年8月12日,「台北大納涼」由《台灣日日新報》主辦,沒想到8月5日門票剛拍賣,不到40分鐘就售完,就像現在搶天團演唱會門票一樣。而且,甚至傳出有人轉售票券的情形,市場的黃牛票從一張三十錢喊價到一張五十錢。
這個「納涼會」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會那麼熱門呢?
日治時期,在七、八月的夜晚,會有這類的「納涼」活動,三五好友在太陽下山後出門消暑,吃喝玩樂,熱鬧的場景有如現今的夜市。(我覺得也很像如今各地的元宵燈會)
這樣的納涼會在台灣的發展,可以追溯到日治初期,鐵道部會推出「納涼列車」這類有如現今觀光列車的行程,讓人在火車旅遊的同時,也能享受各式各樣餘興節目。
這樣的納涼列車目的地往往是北投,這是因為淡水線的開通,與北投溫泉的觀光化有關。
在那場首屆夯到不行的納涼會中,整個北投處處亮起燈,而沿途也有提供提燈,此外,會場內有設置飲食專賣店、繪葉書接待所(明信片)、奏樂所、警察駐在所…等,就像一個小型的園遊會一樣。納涼會的參與者,除了可以去旅館洗浴、觀賞煙火與藝妓表演、走逛燈籠展覽外,參與者還能帶回伴手禮、明信片、蠟燭、球燈等等,有玩又有拿。
當然,這樣的活動也包含許許多多的食物攤商啦!如花家及胡月的關東煮、丸新的水菓子、北投旅館的壽司、台北新高兩製冰的冰品…等,保證吃得心滿意足。
在這一次的納涼會當中,整個會場人山人海,除了那些購票會員,也有一般人搭普通車前往觀賞的。而北投當地居民呢?就《島嶼浮世繪》這本書的描述,滿滿好奇的他們卻只能被警官驅趕。
後來,這樣的納涼會遍地開花擴散至全台各地,並且發展多重型式。如藝文納涼會、活動寫真納涼會、棋藝納涼會等等,到了昭和時期,更有越來越多廉賣納涼會的出現。讓這樣的活動從單純的休閒,變得越來越多商業氣息。
珈啡店
「到咖啡店談戀愛吧!」
聽到這句話,你是不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呢?咖啡店不是好友閒聊,或是帶著筆電(假裝)工作、看著窗外或書本耍文青的地方嗎?但在日治時期,到咖啡店談戀愛,這一點都不奇怪。
日治時期的咖啡店寫作「珈啡店」,主要盛行於1930年代。當時的咖啡店可不是四散咖啡味,更多的反而是酒氣。而在咖啡店裡,有著「女給(ㄐ一ˇ)」這樣的獨特存在,在那個「自由戀愛」才剛萌芽的時代,成了咖啡店最迷人的亮點。
女給是咖啡店裡的女服務生,但她們可不只是端茶水而已。這些容貌姣好的女性,與客人間除了單純的送餐,若是多給些小費,也會時不時有些曖昧對話與肢體微微的接觸,讓許多到訪咖啡店的男客如癡如醉。
但離開店後,一切又回到日常,彷彿談了一場虛擬的戀愛。
而來到咖啡店的顧客,除了日本人,也有不少是台灣本土的知識份子,他們流連於酒香及紅粉之間,從中感受戀愛般的神迷。為了擄獲女給的心,甚至還有出現如何攻略女給的教戰守則。
然而,咖啡店的燦爛時光大概持續十年,就因變不出新把戲而逐漸退流行,加上後來戰爭越來越近,那段虛擬戀愛的溫柔時光,也隨之消逝。
國立公園與台灣八景
日治時期官方透過一連串的規劃,打造了人民生活休閒的新目標,像是國立公園及台灣八景。
國立公園就是我們現在熟悉的國家公園,台灣的國家公園便是隨著1920年代日本的國立公園計畫而推行的。
在最初的規劃中,國立公園的設置並沒有在台灣;直到1928年起,由田村剛博士為主的學者,來台進行調查工作,才確立將台灣的新高山(玉山)、太魯閣及大屯山劃入日本國立公園的可能。
其中「新高阿里山」地區在田村剛的調查下,認為這是個很適合設立國家公園的地點。他並提出了鐵道沿線興建旅館、鹿林山結合東埔溫泉開發大型旅館,開發時也要避免破壞大自然等建議。
由於據說三個候選地址只會選出一地,所以各地彼此競爭,特別是當時的嘉義市與花蓮港廳,彼此想方設法宣傳較勁。
最終,1937年日本政府選定台灣的新高阿里山、次高太魯閣、大屯山三地皆為國立公園。
而在成為國立公園後,這三地也進行了一系列的推廣,如舉辦展覽會、發行寫真集(攝影集)、繪葉書(明信片)、健行運動、植樹運動…等。
可惜隨著1940年代戰爭爆發,各地國立公園的宣傳逐漸沉寂,直到改朝換代後,才又寫下新的篇章。
除了國立公園,日本時代為了推廣觀光,也由《台灣日日新報》推動「台灣八景」票選。這樣的票選在當時獲得極大迴響,含日本本地的投票者,共計有三億五千九百六十三萬四千九百零六票,比總人口還多出八十倍,令人驚嘆。
當時,每月有兩千萬張投票紙湧入報社,讓走廊堆滿選票,最終還得移至臨時倉庫放置,可見那時人們有多熱衷於投下自己心中的台灣八景。
在第一階段票選完後,還須經過第二階段的審議委員會,這些委員來自各界,大多是首長級人物,最終選出了「八景」「十二勝」「二別格」,似乎避開了可能的遺憾中。
選出來的這些景點,成了日後島內旅遊的重要目的地。官方也積極透過各種活動推廣,發行手冊、明信片等,讓台灣八景成了「必遊」的景點。
這八景分別是:八仙山、鵝鑾鼻、太魯閣、淡水、壽山、阿里山、基隆旭崗、日月潭
另外具有神聖意味的「二別格」分別是:台灣神社、新高山。
寫真
寫真,也就是攝影的意思。在日治時期,台灣寫真風氣開始流行,因而出現不少寫真館。1920年代後,隨著攝影技術持續發展,台灣各地紛紛成立寫真會,形成風潮。
其實早在1900年代,就有出現台灣人開創的寫真館,雖然比起日本人開的少很多,但也是開始寫下歷史。
到了1920年代,寫真技術擴展,讓寫真不再只是寫真館的專利。1926年七月,甚至出現了「全關西聯盟台灣支部」這類的寫真聯合團體。而在這些聯盟的推動下,各種攝影會紛紛舉行,到了1930年代,更是處處可見寫真團體的作品。
而隨著寫真熱的開展,也出現了寫真機竊案,當時一台較好的相機要價五、六百圓,以公學校教師月薪收入17圓、一個在南投竹山的警察月薪18圓來看,真的是有錢人才玩得起的遊戲,也因此引起罪犯的覬覦。
竊賊偷竊的對象除了照相館,也有一般(有錢)人,甚至還有a照相館向b照相館行竊的案例,可見當時的相機是多麼高貴又熱門的東西。
有了相機,你除了要防竊,還要小心不要拍到不該拍的,而被抓入大牢。像是就有民眾在基隆港區拍照,就被逮捕送辦;更有坐火車途中因經過要塞地帶,無意間拍下而被抓的。
寫真技術的蓬勃發展,造就很多社會現象與官方的新政策,同時卻也給台灣保留許許多多珍貴的歷史日常。
過年
在現今的我們,會同時過新舊曆年,這樣兩次過年的經驗,可以說是從日治時期開始的。
到了日治時期,政府引入新曆,改變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在1909年,政府甚至廢除農曆,但效果似乎不彰,例如1912年除夕,許多學生仍因農曆年而缺席以致停課。
後來日本實施「內地延長主義」,讓參加新曆年活動的越來越多,但這並不代表人們就因此拋棄過舊曆年。像是林獻堂就在他的日記記錄,他在新曆年會參加官方的新年儀式並收賀年卡;而到了舊曆年就會圍爐祭祖。到了皇民化運動時,就算政府嚴禁過舊曆年,大家仍會私底下偷偷的過。到了戰後,就大肆慶祝舊曆年,而新曆因此被冷落。
看完這幾樣日治時期的生活片段,你是否對於百年前的日常有更多好奇呢?那就到台灣新文化運動館的「趣吧!與百年前的趣味相遇」特展逛逛,順便搭配《島嶼浮世繪:日治台灣的大眾》這本書,一窺百年前的「趣味」日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