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7|閱讀時間 ‧ 約 11 分鐘

《半仙醫郎》仙緣 2-4

沈歆睜開了眼,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了起來。「唉,昨夜實在喝了太多了。我也真是的。不過,我這是在哪兒?」沈歆喃喃自語道,打量身處的雅至的房間。「啊,想起來了,我在離恨城,這裡是魚郎的客房。」
沈歆看了一會兒,發現房間裡只有自己一人,魚珠郎早已不知去向。房間的窗子倒是半開著。他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瞧。天已大亮,外頭飄著毛毛細雨。原本在夜晚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街道,在這大白天裡,格外的寂靜,差點讓沈歆誤以為昨晚看見的一切只是場夢。
「沈郎中可起床了?」一嬌俏女子聲音在門外響起。沈歆聽出是小青的聲音,連忙應門,小青和阿素捧著水盆和一套衣服進來。
「城主吩咐了,要我們姊妹倆伺候郎中。郎中若是需要什麼,儘管吩咐我們便是。」阿素道:「我和小青就歇在外頭轉角的紗櫥裡,有什麼事,叫喚一聲便是。」
姊妹倆井井有條地打起洗臉水給沈歆洗臉,替他換上了乾淨衣裳。阿素又道:「城主還讓我們給你量量身寸,這幾天給你裁幾件新衣。這套衣裳雖然不是新衣裳,卻乾淨的,請郎中暫且委屈一下。」小青這頭過來就要給沈歆量尺寸,一時沈歆鬧得不知手腳該放哪兒才好。
「姑娘們,魚城主也太厚待我了。我也不需什麼新衣裳,借我幾件換洗的就是。」
阿素和小青只是笑笑,繼續一板一眼的丈量沈歆的周身,不一會兒記下了尺寸,俐落地退了出去,又不一會兒利索地進了房,給沈歆上了一桌小菜和清粥。
「城主特地吩咐了,郎中吃素,這些全是素菜。請郎中慢用早膳。」
阿素和小青等沈歆坐下了,便立在旁邊要替他佈菜,弄得沈歆怪不好意思,連忙攔住道:「姑娘們,我自己來就行。你們也一起吃。」
「這些素菜哪裡好吃了,」小青戲謔道:「我和姊姊早就用過膳才來的。郎中昨夜醉得不輕呀。」
沈歆聽說,略紅了耳根:「本不該喝酒,但是聽城主的說法,那千香蜜也不算是酒,就多飲了些,誰知會那麼烈呢。」
「千香蜜才不會醉人。要醉,就只醉一種人。」小青嘻嘻笑道,阿素看了一眼,小青裝作沒看見。
「哦?只醉哪種人?」沈歆好奇道。
「千香蜜香甜異常,只醉心裡『情苦』的人。越是情苦之人,就越容易喝醉。既然郎中昨夜那麼快就醉倒了,不知郎中為誰情苦呀?」小青掩嘴笑道,阿素則擰了她一把。
「為誰情苦?」沈歆笑道:「我從未情根深種,想來,小青姑娘只是誤信傳言了吧?」
「哎,我可從不會亂說話。」
「郎中,你用完早膳,若是想在離恨城裡走走,儘管盡情地賞玩。我們姊妹倆願作嚮導。」阿素掐斷小青的話頭說道。
「姑娘們既然是城主的下屬,想必也有要事要忙去,我自己隨意逛逛就可以了。」
「若是如此,我們姐妹也就不打擾郎中的雅興。只有一件,城東的山谷是禁區,請郎中記得避開。」
「為何?」
「城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因為裡頭穢氣重。」
「多謝姑娘告知。」

早飯過後,沈歆就在離恨城裡四處閒走。白天的離恨城和晚上的離恨城有很大的差別。夜晚的離恨城是越夜越熱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是一不夜城;大白天裡的離恨城冷清空蕩,街上偶有兩三人走動,幾近鬼城。或許,就連鬼城也比它有點活氣。
沈歆也不打傘,隨意悠哉地在毛毛細雨中漫步,沁入鼻翼中的潮潤氣味令他說不清地熟悉。他走了一上午,只覺離恨城有種不俗,這種不俗來自於巧思排種的松柏竹林,雖是人為,卻渾然天成,處處可見綠蔭奇石。不過,沈歆總覺得城裡少了什麼東西。
「啊,是花。怎麼城裡連一朵花都沒有,可是卻聞得到花香?」沈歆心裡納悶,明明觸眼所及無一朵野花,陣陣微風卻送來百花幽香。
「雖然不用看見花也很好,可是也太奇怪了。難道人鬼間帶連花都長不了?」沈歆除了懼蝶,還帶怕花。說不清緣故,他只當作是與身俱來的厭懼。
「但是這花香,又是從哪裡來的?」沈歆不自覺地隨著花香邁開腳步,一步步走遠了離恨城。
不知不覺,沈歆來到一處山谷,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太遠。「看這山谷,大約就是阿素姑娘說的城東山谷禁區吧?目前看起來,也沒什麼異常的地方。」沈歆從懷中掏出一面小銅鏡,往四周照了照,「嗯,果然沒什麼有異。那為什麼阿素姑娘警告這裡是禁區呢?」
沈歆往前挪了幾步,一直到雙腳踩在峭壁邊緣。探身下視,山谷裡霧氣繚繞,沈歆打開了自身的視障眼,也沒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純粹只是平常的山中霧嵐而已。忽然,好像從山谷深處傳來一聲聲低吼,甚是隱微。雖然極其隱微,沈歆依稀能辨出是人的痛苦呻吟。他是郎中,醫者父母心,心中不免焦急起來,或許是某個樵夫或獵人不小心跌落山谷,折了胳膊斷了腿呢?
「有人嗎?」沈歆運氣丹田,嘯出一句,在山谷間迴盪,「你無事吧?要不要幫忙?」
原本持續的呻吟,突然無了聲息,讓沈歆更是焦急。他忖度了一會兒,估量著山谷的縱深,和自己的法力,是不是能夠下到下面,再回到谷口來。驀地,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串血紅念珠像被火烙過一樣,發燙起來,疼的沈歆不假思索,飛快地褪下念珠,查看自己的手腕有沒有燙傷。
不巧的是,沈歆就站在谷口邊緣上,褪念珠又褪得太猛,那串血紅念珠往谷底落了下去。
「啊!」沈歆不禁叫了出來,下意識伸手去抓。這麼一伸手,他失去了重心,也隨著念珠墜往谷底去。
「煞!」沈歆雖然飛快地直落,心裡卻不慌忙,在空中畫了個符,推向下方,頓時下墜之勢減緩許多,墜落不知多久,他輕輕地跌落在谷底厚厚的一層落葉堆上。
「好深的崖谷啊。」沈歆抬頭打量了一下頭上的天,忍不住說道。「還是先來找我的念珠吧!」沈歆起了個手勢,一道細細的紅光如絲線般從他的手中出現,他拉了拉,微笑道:「幸好落得不遠。」
沈歆沿著自己的咒線一邊拉一邊走,終於找到自己那串紅念珠。拾起了念珠戴上,沈歆不禁覺得奇怪,這念珠戴了幾百年,從來沒有怪事發生,今天是怎麼了?「算了,還是想法回到上邊再說吧。」沈歆開始打量四周,盤算著怎麼回到上邊的谷口。這麼一打量,卻讓一陣寒顫爬上了他的背脊。
原來,他的這串念珠落到了一處窟裡。窟裡漆黑地伸手不見五指,當沈歆一步步沿著自己的紅亮的咒線尋念珠時,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步步深入漆黑的窟裡。等到尋回念珠後,這才注意到自己早已在洞窟的深處。
黑洞洞處,死寂盤距。靜,莫名地給人有壓力,壓得胸口沈甸甸地,快要喘不過氣來。張耳細聽,只聽見沈默繃在耳膜上尖叫。每呼吸一口氣,黑暗順勢游入鼻口,準備吞噬心中最後一點點明亮。沈歆被深洞裡的黑和死寂,懾得動彈不得,似是給人下了禁咒,就算他張大口,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想要挪動手指畫一個火符,只覺得手臂僵硬地垂著,指尖掌隙全是冷汗涔涔。
是的,沈歆怕黑。但那是許久許久許久之前,他早也已忘了什麼緣故。現下身陷幽谷深窟的無盡黑寂之中,喚醒了他早已遺忘的恐懼。
不知僵站在洞裡有多久,也許幾個時辰,也許只是一炷香功夫,在無邊黑暗中,沈歆一時錯覺自己不是站著,而是飄著。忽然,他似乎看見遠處,也許是洞外,也許是洞內最深處,出現了一點火光。他心裡既盼望那火光能夠靠近一些,但是又疑懼,只好繼續僵直在原地不動,乾脆閉上了眼睛。
忽然,沈歆感覺有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魚郎?」
沈歆睜開雙眼,驚喜地發現那火光原不是什麼鬼魅山精,而是魚珠郎。魚珠郎手上的溫度傳到了沈歆的皮膚上,漸漸讓他心定了下來。
「我說沈兄,你怎麼會在這兒呢?傷著沒有?」魚珠郎關切地問道,移動著他的火符幻成的光球,細細地檢查沈歆身上是否傷著毫毛。
「我沒事。」沈歆吁了口氣。
「我們先出了這棟再說。」魚珠郎拉著沈歆的手,引著光球往洞口方向走。定下心來的沈歆乖乖讓魚珠郎拉著走,一邊走,一邊心中感激魚珠郎把他拉出這幽黑的深洞。沒多久,兩人就出了洞。沈歆回頭打量了一會兒,原來自己也沒往洞裡走得多深,可是自己的懼黑卻讓自己誤以為身在洞內幾丈深了。
「先歇一會兒吧,你也先定定神。」魚珠郎說道,自己找了一棵大樹沿著樹根叉坐下,背靠著樹幹。沈歆挨著他身邊一起坐下。
「我說沈兄,好端端地城裡不待,跑來這山谷做什麼呢?還跌了下去。虧你活了九百年,這事要傳出去,真是會笑傳百年呢。」魚珠郎輕笑道。
出了洞的沈歆已經漸漸恢復到原來的沈穩,他聽魚珠郎說話的聲音有些疲乏,便抬頭就著陽光看了一下魚珠郎。魚珠郎雖然嘴上說笑,人卻明顯得虛弱,臉色蒼白,氣色很是不好。沈歆也沒答話,手一伸給魚珠郎搭了脈。
「你作甚呢?這郎中習慣還真拿不掉。」魚珠郎笑謔道,想抽手不讓沈歆診脈,竟然被沈歆死死搭住。「剛剛你還在洞裡嚇得動彈不得,這會兒卻哪來的牛力氣?沈郎中,你可診出我是什麼病來?」
「你有『解魂』病症,有多久了?」沈歆斷過他的魂脈,焦急地問道。 「這不關你的事,你不用擔心。」魚珠郎提起嘴角笑笑,還想再笑謔幾句,卻力不從心。 「你這解魂症情形很嚴重,我的藥箱裡有藥,等等回去後拿給你。我先給你針一下。」 「別別別,我最怕針。哎呀!」魚珠郎喊了出來,沈歆在他的內關處插上四針。 「郎中,求你別給我上針刑,我幾百年前就怕這玩意兒。哎唷!我這是老毛病了,早習慣了,就是最近犯得頻繁一些,不打緊。」
「這哪裡是不打緊?若沒有好好地用藥,下回離魂症再犯,你可真的要歸西了。」 「嘿嘿,要我現在歸西,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瞎說。要緩解解魂症,就需要攝入大量精氣。你熬過這幾百年,攝入的可都是什麼精氣?」 「我自有法子。不過別緊張,我的法子不傷人畜。嘿嘿。」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沈歆徐徐將自己的一些精氣從扎在魚珠郎身上的幾根銀針,輸到他的體內。魚珠郎的臉色好了一些,雖然他看上去還是很疲乏。
「對了,魚郎,你為什麼要把這片山谷列為禁區?」沈歆問道。
「難道阿素和小青沒和你說?這片山谷有太多的穢氣,會傷了人畜。」
「可是我什麼穢氣都沒看見。」
魚珠郎仍只是蒼白地笑笑,道:「沈兄,我乏得很,可否讓我靠一下?」
「嗯。」
魚珠郎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歪,頭枕在沈歆的肩頭上。 「沈兄,這滿谷的穢氣呢,就是我。」魚珠郎幽幽說道。 「怎麼會呢?魚郎可是我在人間遊浪幾百年來,遇過最好的一個人。」 「是嗎?」魚珠郎疲倦地笑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怎麼了?」魚珠郎雖然閉著眼睛,卻敏感地感覺到沈歆整個人突然怔了一下。 「沒什麼。只是好像覺得,此情此景似乎有點熟悉,就是記不得了。」 「是嗎?」魚珠郎又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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