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2

老辛精瘦。這幾年每逢年底就特別忙，原本雖嫌瘦，看起來還過得去，但不等十二月過完，老辛便已經像個晾衣架似的，他差點認不出來。

老辛拿出手機裡的照片給他看，卻扮成了一個圓渾的聖誕老人。「怎麼能弄成個胖子？」他好奇問老辛。

「上半身前後各塞一個枕頭，中間寬腰帶撐著，再多穿條厚長褲在裡面，不就大了3個尺碼了。黏鬍子難受，是棉花做的...」。

老辛跟他說，整個十二月，他開著老車，一天跑一個老人安養中心；有的在市區、有的鄉下。路程遠的，為了省錢，老辛前一晚就先抵達附近，在車上過夜。

到了安養中心，老辛在車上化妝、黏鬍子。為了營造出場的驚喜，他得躲在車旁邊著裝。然後在事先約定的時間，出現在安養中心的老人面前，口中要不停的發出三字一串的「厚、厚、厚...」同時取出大紅布袋裡的小禮物分送老人。

這可不是慈善工作，老辛受僱於一個私人基金會，領固定薪水，平時專跑老人安養中心「勸人信主」。「信主」人數達標，「業績」才算過關。到了聖誕節，便暫時放下業績壓力，改扮聖誕老人大方送禮。小禮物由基金會準備，跑一個點1500元，但奔走距離遠、目標多，壓力更勝平日。

他好奇怎麼以前不知道老辛是基督徒？「上帝同情我的處境，就給了我這個機會了，我還有什麼好挑的。我現在當然是基督徒啊！」老辛說。

老辛其實已經退休了的，原本衣食無虞，卻為了成全孩子創業，被說服出錢投資，沒想到拖垮一家。老辛不得已重出江湖，卻四處碰壁。老辛自嘲，「如今竟靠扮丑維生！」

他不禁想起，過去和老辛偶爾因為工作而應酬唱歌的場景，老辛在台上唱作俱佳的表演，是他對老辛最深刻的記憶。所以他約了老辛聊天，原本想聽聽老辛精采的退休生活，結果的確是精采的令他無話可說。

僅僅一個多小時，他聽著老辛的故事，很難搭話；他怕實話不得體、好聽的假話又說不出口。他甚至擔心，自己的表情會不會不經意洩露了過多的同情或憂慮。

「我要走了，咖啡錢讓你買單了。」老辛的節奏似乎比以前更快了。

「沒問題，你辛苦了...」說完便後悔，這是他不想說出口的實話。

「沒辦法，誰叫我就姓辛呢！好啦，聖誕快樂！」他望著老辛離開的背影，很快便沒入了人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