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治時期的台灣曾經施行過「皇民化運動」,生長在台灣土地的人民必須改日本姓,生活的習俗也必須比照日本人,這是日本政府為了長期統治台灣的一項重要政策。
- 所謂千人針,係讓一千名的女性在白色或黃色的綿布上,以紅線一人各一針縫出一千個針結,贈送給出征的士兵作為祈求武運長久的一種護身符。以祈求持有者可以度過危機,平安歸來。
- 日本海軍軍歌「月月火水木金金」,是指沒有週末與周日的生活作息。
1996年端午節前夕,前台籍日本兵森田三郎收到了睽違50年的薪資,此時此刻在森田三郎的腦海中浮現了這樣一段往事。
昭和18年(西元1943年)的9月初,家住新竹市香山區的森田三郎迎娶了隔壁鄉鎮不識字的另一伴初子,森田三郎自幼年喪父,家中的成員中除了守寡多年的母親外,尚有一位啞巴的兄長,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成員,新婚的森田三郎還來不及負責起傳宗接代的任務時,卻收到身穿和服的「愛國婦人會」伴隨新竹市政府兵役課、管區警員及日籍軍官等一行人員,送來的兵役通知書,加入「英勇的大日本皇軍」所屬的森102部隊。
就在昭和18年(西元1943年)9月28日,森田家族所有成員都來到場面熱鬧非凡的新竹火車站,在火車站前廣場有許多像初子一樣的婦女,手持附帶針線的長條白布,接受新竹市民在長條白布上針縫,這就是日本傳統文化中,在丈夫出征前身為人妻送給丈夫的禮物(千人線),並期待丈夫此外凱旋歸來的信物,除此之外,千人線的另一個用途,就是當船隻沉沒時,當海上的鯊魚發現比牠更長更大的動物時,鯊魚自然不敢攻擊。
初子的心情就像其他的婦女一樣,在交付千人線給森田三郎時,如果丈夫的靈魂進入「靖國神社」時,就必須要有成為寡婦或是改嫁的心理準備;然而新竹火車站的鞭炮聲音隨著部隊的出發時播放的軍樂「海軍進行曲」而點燃,火車的汽笛聲音也把新婚不到一個月的森田三郎送到烽火連天的南太平洋戰場。當森田三郎來到高雄市的左營軍港後,接受極嚴格「月月火水木金金」的訓練前,所有隊員都留下身上的頭髮與指甲的同時,也寫下了一份遺書,結訓後隨即跟隨「聯合艦隊」到了南太平洋。
生活在戰火下的女性總是最無奈的族群,此時住在新竹婆家的初子,自三郎送出征後的每一個日子裡,除了遭到婆婆責罵掃把星的暴力相待之外,還必須到田園裡面務農,在家中還要燒飯到溪邊洗衣服,隨著美國軍機的空襲次數增加,初子還必須接受徵召加入勞動團修補被轟炸後的運輸道路。婆婆對初子的虐待,也是隨美國軍機空襲頻率的增加而增加,不論是婆家或是娘家的每個人、鄰居及鄉親們也視初子為掃把星。
儘管如此,祈禱森田三郎平安歸來的心都沒有改變,不論是地震、颱風、晴天、炎熱的天氣、還是狂風加暴雨的天氣,甚至於必須躲避美軍空襲下,位於新竹火車站後面的竹蓮寺,每天都可以看到不識字的初子,在祈求森田三郎可以平安歸來。每當看到新竹火車站出現交付千人線的畫面時,初子總是看看是否有熟識的親友入營,要將思念的內心透過熟識的入營親友,帶到東南亞給日思夜想的森田三郎。
昭和19年(西元1944年)3月初,森102部隊來到索羅門群島的最南方,這座小島面積大約是新竹市香山區的一半大,但卻是前往澳大利亞北邊的必經路徑,日本海軍為了要空襲澳大利亞,於此建設一座飛機場,隸屬於海軍的森102部隊奉命死守這塊戰略地位極為顯著的這座小島,當森田三郎踏上這塊泥濘的土地上,除了毒蛇、毒蠍、瘴氣外,島上的雜草比人高,雜草、竹子與樹叢茂密到抬頭不見天。
昭和19年(西元1944年)3月底,森田三郎發現天上的美國軍機比島上的蚊子多,與龐大的美軍艦艇比海島附近海域的鯊魚還多,從這一天起森102部隊不論是白天或是夜晚都必須躲避美國軍機的轟炸與掃射外,海面上的艦砲也無情的砲轟這塊土地,無論是白天或夜晚,都是在躲避戰火的攻擊,面對著「死亡」,對於森102部隊的官兵而言是形影不離的伙伴,對森田三郎來説更是難割難捨的好朋友;歷經兩週的攻擊後,森102部隊早已被美軍殲滅殆盡,包括森田三郎等僅存的生還官兵,則帶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被美軍送到位於澳大利亞中部的俘虜營;此時的初子每天仍然沒有在竹蓮寺的觀世音面前缺席。
一直到了昭和21年(西元1946年)的端午節前夕,森田三郎被美軍遣返回到被戰火蹂躪的家園,所搭乘的美軍運輸船艦回到了高雄港時,森田三郎就和其他的台籍日本兵一樣,急著想要回家與出征前新婚的妻子見面,然而初子每天依然沒有在竹蓮寺的觀世音面前缺席;森田三郎在高雄港看到陣亡同袍的靈骨,當交付給遺孀時,她們則是伴隨著以淚洗面的哭泣聲,迎接丈夫的歸來,森田三郎也掉下了同情的淚水恭送陣亡同袍的靈魂進入「靖國神社」。次日早晨,初子也例行性前往竹蓮寺的路上,與森田三郎相遇時,歷經戰火的夫妻相擁而泣的聲音,也為這段往事畫下了句點。
1996年端午節前夕,森田三郎收到日本交流協會寄送等待五十年的薪資那一刻,他對著出征前的新婚妻子說:「剛嫁到森田家的那四年裡,送出征的那段時間我不在家,妳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