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15|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中產階級自救會(2):為什麽中產階級需要自救?

大概在四年多前,我剛任職於日本社會新創組織NCL與地方政府專案聘員時,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問題,是一整個階級的問題。

在來到日本之前

我出生於中產階級家庭,從日本時代就受聘於政府的阿公為首,當年整個家族黑白兩道都有點交情。當時以清廉自豪的阿公,到了國民黨時代也毫不屈服,在當時撈油水的氛圍中,逐漸失去人望,加上投資失利,家族中有力的親戚有人因為做保負債、有人因走偏門而背上前科,也有人因病突然去世,短短十幾年,當年看似剛要興起的家族瞬間崩盤。
我從小出生長大環境沒有離開過中正紀念堂週邊一帶,國小國中雖然活得像個白痴,以自己不用補習為豪整天笑同學,但隱約感覺得到,身邊的同學出身跟自己有段差距。直到大學時,才從以前朋友口中聽說,原來同學們家裡個個是臥虎藏龍,那些虎龍就是他們的家長。
不是說同學沒努力或不厲害,但再努力再厲害,家族沒辦法支撐著自己一直往上,就可能會在面對社會考驗的瞬間折翼;相對有家庭支撐的人,除了可以在安逸環境下培養實力,形成健全的交友圈,出社會就算碰了釘子,也有無數銀彈在背後支持,更不用說那些家族還有社會影響力的人了。
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但就算如此駑鈍,也很早就知道哪些事是靠著家人罩才能順利,哪些事沒有人罩絕對辦不到。在家族離散,一個人隻身在沒有智慧型手機的年紀飛往日本時,我一度不敢跟自己以前朋友聯絡。好幾次深覺再也沒資格踏足以前的社交圈,也因為這樣,剛到日本前幾年,都在深度自我懷疑中度過。
「你跟我不一樣,你是長孫,只要好好經營人脈,想想出社會要做什麼生意就好,家裡一切都幫你準備好了。」這句台詞在我出社會前,被一次次灌輸,就算成長過程中發生很多小事件讓人感到不對勁,但在內心某處,還是讓我深信不疑。直到我真正出了社會,開始幫某些家人擦屁股,幫忙出庭、幫忙去處理債務、幫忙去道歉、甚至幫忙去送資料要從日本拘留所保人回來,我才逐漸發現,以前那些承諾早就已經是一場空,更不用說期間因長照跟強制送醫發生的種種爭執。
這個故事還有很多充滿波折的後續,時不時令我感嘆,人生的谷底沒有最低,只有更低,不過結論下於此,只能說一個中產階級家族形成,可能要十幾二十年,但崩壞用不上十年,但是掉下去後,我也赫然發現,那些更加弱勢艱難的家庭大有人在,自己脫離了原本的階級,卻還離所謂“谷底”遠得很。

下一個社會弱勢可能就是自己

四年前我以日本公家專案聘員身份接了一個案子,是帶台灣的社會創新企業,來參訪日本的社會創新企業。
社會創新就是藉由科技或商業模式的創新應用,改變社會各個群體間的互動關係,並從這樣的改變中,找到解決社會問題的新途徑,也就是用創新的方法來解決社會問題。比如讓無家者去做街頭導覽,利用開發產品來解決農作物單一化問題之類。在日本社會企業(Social business)、新創公司(venture)、社會新創(Social Innovation)算是三個分類,中間雖然有些模糊地帶,但像這類政策帶領的團體常常會互助合作,跟政府也保持密切關係,因此常常被歸為一類。
在很多優秀的受訪團體中,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探究社會問題的旅行社Ridilover。這個團體發起的行動,就是帶學生、各界社會人士、甚至是政治家深入社會問題現場,去跟那些對象對談,實際體驗社會問題的真相。
很多大家想不到的旅程,比如這個「跟風俗娘(性工作從業者)在賓館對談」
很多大家想不到的旅程,比如這個「跟風俗娘(性工作從業者)在賓館對談」
老闆安部敏樹的幾句話讓我印象深刻。
「社會上提供了很多資源給弱勢者,但是為什麼大家都不會使用?因為當你今天還好好的,根本想不到明天社會問題就發生在你身上。」那一瞬間的改變,就足以改變一個家族的命運。他又繼續說道,「大家都覺得社會問題跟自己沒關係對吧?我們有一份好工作,家庭也算健全,在某種程度上也能掌握自己人生。但這些問題都算是社會問題喔!」語畢他按了一下簡報,下一頁出現滿滿的社會問題列表,長照問題、中年失業、年金問題、副業問題、性別認同、法律糾紛、醫療問題、生涯規劃、老年破產...洋洋灑灑一大堆,他繼續說「這些問題都是社會問題,大家還覺得社會問題跟自己沒關係嗎?」
他這段話給我深深的衝擊。身為社會問題當事人,我居然一點也沒有當事人意識,還覺得這些都是別人的事。
繼續在這個圈子一年多以後,我作出了幾個結論。
1.法律跟道德是專門用來限制中產階級的枷鎖,綁不住頂層跟底層的人
2.上流社會跟底層社會的人非常懂得結社跟互助,中產則多是明哲保身
3.中產階級抗風險能力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強
4.很多社會問題對象幾乎遍佈每個階級,但上流階級自己有辦法解決,底層階級還有社會福利,但中產階級某一天真的被那些問題壓垮,可能一下就掛了 5.全球環境快速變化促成M型化社會中階級流動更劇烈,但往上流談何容易?往下流卻只要一瞬間,而且一掉下去就很難爬起來了
上述都是以個人角度為論點,接下來把眼光放遠,以社會跟國家角度來談談。大家可能多少對日本少子高齡化社會產生的問題有耳聞,勞動者數量雪崩式下降,領年金的老人年年增加,這種現象光看數據台灣會崩壞的比日本更快更嚴重,所以日本才要推地方創生政策。
地方創生政策最明確的目標是人口政策,但在人口政策下,還分成產業、教育、社會福利等等,幾乎遍佈每一個產業跟每一個政府機關,以我涉入這圈幾年結論是:地方創生政策想要靠跨產業、跨領域的產官學連結來解決資源過度集中在某些地方跟團體所產生的問題。
這問題又講回台灣人最不擅長的連結跟合作,共創其實就是把參與者的資源跟需求打散重新洗牌重新分配,來達到更好的效益。但在這裡考驗的又是國家、社會的經營,想要靠跨領域連結產出更多東西,那也要看以前我們國家累積了什麼。
以下只是我獨斷的看法沒有數據參考。
我們國家累積了最多的東西就是有錢人口袋裡那些資產,以國內外動產跟不動產各種形式存在,該建設國家、該輔助產業升級的、該幫助教育社會的,都變成有錢人喜歡的形狀放在自己口袋。
所以這樣的國家經營方式拉長線來看,我們不救自己誰能救我們?
講了那麼多,導到的結論就是中產階級絕對需要更有效率的結社跟合作來穩定自己的生活跟社會地位。至於要怎麼結社、怎麼建立有效的人際關係,就在下一篇繼續跟各位聊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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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沒有愛的台灣人,在日本以非主流的觀點寫下春夏秋冬與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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