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生緣 第二章(十九)

亥時已過，書房裡仍燭影搖曳，她手中毛筆不停。

忽然瞥見簾上映出一道影子，她停下手抬頭，眼中帶著不解，「碧道長為何在此？有何要事？」

「你已經一日一夜沒飲食了。」

「喔，我只是忙，忙忘了。遣人來說就是了。」

「書房外機關重重，沒人能進來。」

「……那你為什麼能進來？」

「有人教過我怎麼走不觸動機關。」

「誰？」

「千公子。」

「呵，碧道長，我現在可沒有時間聽故事。」

「我明白，我無意打擾龍姑娘處裡事務，只是想給你送點吃食。」

他將托盤放上桌子，簡單的一菜一湯一飯裝在素白的盤子裡。

這個時間，不可能是廚房做的，「你自己做的？」

「只是些簡單飯菜，希望合你胃口。」

聞見飯菜香，龍陽欣才感覺到自己真的餓了很久，「……多謝道長。」

「姑娘不必言謝，還請原諒貧道自作主張闖入書房。」

龍陽欣點點頭，先喝了一口湯，意外的清香甘甜，「這是？」

「龍姑娘之前氣血有損，近日又休息不足，所以我用早收的蓮藕加上紅棗燉湯。」

龍陽欣眨眨眼，想不到他一直掛心著這件事，「道長心細手巧，實屬難得。」

她一口氣喝了半碗湯，才開始吃飯菜，卻見碧冷泉一直垂手站立在一旁，「碧道長還有事嗎？」

「若姑娘不棄嫌，在書房辦公時就由我替姑娘送餐食可好？」

「碧道長自也有事務要忙，怎好勞煩？我讓人定時來提醒我就好了。」

「也好。請龍姑娘千萬保重身體，貧道先行告退。」

見碧冷泉推門離開，龍陽欣瞥了一眼案桌上的信紙，思量了一下便將其燃盡。

皇龍布行內，眾人連續忙了十日，大夥兒已有些困乏，正巧龍陽欣派人傳令皇龍布行休息一日，桃花緣就立即出現在店前要帶慕生儒走，慕生儒無奈地將事物整理交代妥當，便與他一同離開。

本以為是要去城郊踏青論劍，沒想到桃花緣卻是帶著他往港區走去，碼頭前三兩艘手撐船停靠，船伕朝著他們直揮手。桃花緣二話不說跳上了最近的那艘，船旁泛起一圈漣漪，船身卻無一絲晃動。慕生儒一頭霧水，「這究竟是要去哪？」。

「有點耐心，很快就到。」

慕生儒蹙眉，仍是跟著上船。

小船從水仙宮順著港溪向西而行，溪水潺潺，港道兩側屋樓林立，港道上也有不少堆著貨或載著人的小舟與他們交會而過，很是熱鬧。

最後船停在一棟華樓前時，慕生儒已經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七彩的瀟湘絲繫在窗欄上隨風飄蕩，裡面不時傳來笑語嫣嫣，卻看不出是何種商店。

遲疑的踏上樓前石階，桃花緣卻從背後推他一把，一進去，滿屋子的姑娘都轉過身來對著他微笑，每個人的頸脖上都配戴著細銀環，精緻的胭脂水粉味滿屋飄盪。

一意識到這裡是煙花風月之地，慕生儒羞憤地轉身想走，卻被桃花緣一手擒住，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笑容別有深意。

「小生不是君子。」慕生儒紅著臉硬辯。

「真是恰巧，吾也不是君子。」

「可是……」還想再辯，卻被桃花緣一把抓住手肘旋扣在身後，饒是他掙扎仍是無果，就這麼一路被壓進去。

到三樓的閣房裡才被放開，慕生儒發現此處沒有他人，開闊閣間的木地板上只有兩道並排的長几，長几上放滿酒食和茶點，還有茶具齊全的茶桌，就像尋常茶間會有的擺設。

他鬆了口氣，想來桃花緣雖然選的地點有點奇怪，倒也是正經要跟他討論劍式的，或許選在這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相對郊外更安全隱蔽些。

看桃花緣神態自然地倚著長几坐下，他也跟著席地而坐，熟練地煮水泡起茶來。

待沸水注入壺中，瞬間滿室茶香，不一會兒慕生儒將琥珀色茶湯倒入茶盞，品了一小口，「嗯，時間剛好。」

他倒了杯茶遞給桃花緣，桃花緣接過後一飲而盡，

「滋味不錯，若是有酒香就更好了。」

「茶是茶，酒是酒，要求茶要有酒香不是太為難人了嗎？」

「呵呵！說的也是。那就讓她們端酒上來罷。」

桃花緣拉動窗旁垂掛的一條金絲，頂樑上傳出一陣銀鈴聲響，接著就有十多名姑娘推門而入，手上端著五花八門的酒壺，身上穿著裸露肩背的輕羅衣，雪白的肌膚在各色羅衣下若隱若現，銀環在雪頸上熠熠生輝。

「怎、怎麼回事…？」慕生儒驚的手一抖，差點打翻茶。

「汝該不會忘了吾等來此是要做什麼的吧？」

「討論劍式呀？」

「哈哈哈！吾可是邀汝來欣賞『鳥語』『花香』呀！待盡興欣賞了，汝還有餘力，吾也可同汝說說劍式。」

「……」

慕生儒終於可以確定，眼前這人就是在戲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