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是來自於男人的腦,還是男人的心?」成功索吻後,把未達高潮的、身體仍然火熱的自己從你身上滾落。游刃有餘地調笑。
你聞言莞爾,說:「是男人的心。」並將我的手往下帶,放在疲軟的它上:「男人的腦在睡覺。」
我大笑出聲,看著你眼裡閃爍的星花子,輕輕呢喃:「棋逢對手了。」
幾個小時前。
微雨台北夜,我穿著短裙與馬汀靴,趕赴相約的酒吧。低頭從狹長玻璃望進,剛好與彎腰外探的他對到眼。他隨即綻放一枚爽朗的笑。多年累積的資料庫觸動雷達:我終究會暈的吧,這個人。
我們戴上夜間版本的面具,用親切的肢體動作與條理清晰的語言交換著必要與不必要的訊息:彼此的是非觀、情感觀、社會化程度、浪漫雷達、吃與被吃之間的角力⋯⋯渴望在因為新鮮而發抖的頰肉底下找到一絲絲和藹、真摯的心意。我看見了。即使他用風流倜儻、深諳人性的從容體貼層層包裝,我依然發掘了那份孩子氣。
在他去洗手間的空檔環顧周圍。像是一條被圈養太久的肥鯨,重新適應著海水的鹹度。觀察著散發荷爾蒙的男男女女,獨自下注完全不需要費力臆測的題目:哪一對和我們一樣是初次約會,哪一對是交往三四年的,哪一對是今晚即將分手的。當然不乏女生好友們,三五成群地罵主管罵爛天氣罵爛男人。我因為想起姊妹們曾經在門口吐得唏哩嘩啦而嘴角上揚。
「嘿,我剛又點了一杯。妳想吃點東西嗎?」
「好啊,換我去點份松露薯條。」
等送餐時,他說:「我以前很盧小,覺得我一定可以感化不想交男友的對象,妄求對方改變,但不知道那個叫做暈船。」
「所以你後設地知道,自己在對對方有所要求的時候,就是陷進去的時刻?」
「對吧?如果只是打一炮,比較不會在意想法與關係地位不對等。」
「是耶,維護關係實在是難多了。」我用力地將剛送上來的肥美薯條,摁進松露美乃滋裡攪和,想起青春期時讀過劉梓潔一篇小說——用「還不餓肚子時」來比喻尚未想生孩子的時候,只在餐廳last order時點一盤滿足喙齒癢的爆米花的下場就是,咬進去發現裡頭是空氣,越嚼越餓。「松露薯條」會是一樣的喻依嗎?我又因為分心的念頭而笑了,嘴角沾到白色美乃滋,抬手掩住伸舌舔弄的動作,瞟眼他的表情。他笑得有趣。
「嗯,所以像現在不急著交女朋友,態度就比較游刃有餘了吧?」我有點無法克制地上下打量他藏在落肩法蘭絨外套與黑褲子下的身體,他拔聲開玩笑道:
「欸!一直說我,小心我憤而離席。」適度的空白留給笑聲後,他說:「不過,也是因為妳的游刃有餘,我才能如此自在。」
你在黑暗的房裡嘆了一口氣。
「抱歉,我原本只是想來場溫馨的約會,沒有預料今晚的終點會在這裡。」你仰躺在旅館潔白的床單上,像個做錯事的小男孩,小聲告解:「但我這樣講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吼?抱歉。男人的腦唉。」
「沒事,男人的腦睡了,我們不要吵醒它。」我把食指放在因為喝了整夜的酒而乾巴巴的唇上,光裸的大腿蹭著退潮著的小你。你被我逗笑,質問:「妳覺得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是在妳的吧?」
是啊。片片碎碎的生活裡,我能掌握的就只有一個晚上的約會。在這個我能花費相對少的心機得到的最高主導權時刻,我能夠放心地愛上你。一夜限定。
既然你我有著相似的過往,識出彼此,如迷路的鯨相濡以沫。即時停損,停止投注夢想,我們都不用為了上岸看不同風景而逼迫對方喝下海巫婆的毒藥來改變彼此。這樣倒也成了很爛卻很真誠的現代寓言。就像我們是很爛卻很真誠的人一樣。
至少,我可以下次再和姊妹來到我們曾比肩駐足的桌邊,開心地訴說:和你過的那一個晚上,我吃了兩份好吃的松露薯條。
嗨,我是1933,興趣使然身體力行少女革命的女性主義者。如果喜歡我的文章,歡迎按下小愛心或是留言踏踏。讓我們不定期再見(灬ºωº灬)
可甜可鹹,酸辣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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