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王永銘,是一個很容易緊張的人。
其實他用不著那麼緊張。他不是沒法把事情做好的人。他只是怕自己沒法把事做好。先擔那個不必要的心了,然後自己掉入預想的陷阱,等回過神了,事情就真的搞砸了。
就拿最近這一次面試來說好了。
其實他外語能力好,長得俊秀,學歷也相當耀眼,這個應徵的職位,十拿九穩會是他的。
但王永銘偏偏看到上一個從面試房間走出來的人,非常眼熟。
人生總有這樣的時刻,想了很久,明明就覺得要在嘴邊說出來的名字,偏偏無法正確地在腦海裡找到那個相對應的抽屜。
等到王永銘被叫進去面試的那瞬間,她的名字不知怎麼地,突然非常清楚地顯現在心靈的背板上。
王永銘覺得有一點恨。
不是惡意的恨,而是那種當女孩的名字被召喚的片刻,所有關於青春的回憶都被重新翻攪了一遍,雖然痛苦並快樂著,卻還是有一點恨。
她的名字叫林儀屏。
林儀屏是每天公車上和他一起上車的女孩。
他讀男校。林儀屏讀女校。每天一起上車,但王永銘的高中要在下一站。他每天都看著林儀屏和擁擠的人潮,走進充滿杜鵑花的那個校園。
7點20分,充滿杜鵑花的學校會播放舒伯特《鱒魚》,非常優美,一如青春。
每天公車上都那麼擁擠,他不在乎,更不覺得自己一定要坐到位置才舒服。
王永銘覺得自己像是護花使者一樣,他總要看著她慢慢走進校園,從窗外聽見音樂昇起,才會真正感到安心。
這些內心的小劇場和泛潮紅的心緒,林儀屏當然都不會知道。
要不是因為在公車上發生了那件事,王永銘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她的名字。
一個下雨的清晨,林儀屏和他如同往常一樣上了公車。
如同沙丁魚的公車依舊如同沙丁魚,並且因為下雨的關係,顯得潮濕,帶有腐敗的腥味。
就是在那個時候,王永銘看見穿著一樣制服的男生,年級槓大他一橫,身體不斷地向林儀屏靠近。
林儀屏顯得非常不自在的樣子,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然後他看見了。學長趁亂摸了女孩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