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在獨立書店還是二手書店工作,發現客人很容易對『書店』注入個人的想像:來一場浪漫的奇遇、遠離任何人叨擾。如果,我們把視野拉成上帝視角,或許可以發現,整家書店最不浪漫、最吵雜、最急促的是書店店員。因為裝成箱的書很重,所以不可能小心翼翼;因為有時候客人會成群結隊出現在你面前,所以水槽永遠有洗不完的杯碗。
五月底,結束了書店的工作。最不捨的絕對是人,在書店工作最大的益處是可以從同事口中獲得消化過的讀後心得,也非常容易遇到精神糧食的同好知己。彼此交換近日書單,沒有閱讀期限想借多久就借多久,像永遠都會待在這一樣的進行漫長的閱讀。好比說,我在書櫃看到電影《刺蝟的優雅》的原作小說,我會毫不猶豫的取下,再走去找今天負責站櫃檯的同事。接著,我開始滔滔不絕的敘述裡頭的故事。大概講到一半,另一位同事就會從她負責的書區走來櫃檯,一邊休息喝水一邊聽我講故事。說完,同事們就把原作小說放進店員保留區,待結帳。
所以我肯定,他們是一群懂得聆聽的人。
離開前,寫了小卡給同事。店員M工作非常輕巧且古靈精怪、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喜歡默默的觀察且幫助其他同事。根本就是《艾蜜莉的異想世界》裡的艾蜜莉。靈光一閃,不如就從書店裡尋找各電影的原型角色?有趣的來了,我竟然、可以從同事們身上找到《幸福的拉扎落》、《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歡樂時光》、《東京教父》、《芭蕾少女夢》、《腦筋急轉彎》、《美國女孩》這七部電影的投射。
店裡唯一的陽性浪漫、苦差事都會找上他,我們簡稱:大哥。不假思索地馬上聯想到《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的福島明。並且在卡片寫上:「拜託一定要找來看。就算看過也好,再重看一次吧!」店員S她才剛來一個月,我對她不是非常熟悉,不過,我們有深聊過情緒的流動與控制。無庸置疑我推薦她看《腦筋急轉彎》。另一個店員A是書店裡的前輩,十年的青春精華都在這裡,所以對於人事去留看的非常淡。在我離開前,她說:「希望妳想做的事情都會成真。」好清澈的祝福。如同《幸福的拉扎落》永遠能把內心擦的乾乾淨淨。而店員A的好朋友店員B是細水長流型的人,穩定、冷靜善於解決問題。她大概是店裡我最欣賞的同事。在二手書店工作,容易遇到爆櫃的問題:原訂要上架的書籍實在沒地方擺放。通常,我都會優先找店員B討論。她三兩下就可以解決了,不費吹灰之力。吃飯休息時間到,店員B習慣戴上藍牙耳機觀看韓國綜藝節目,然後笑的大咧咧的。日復一日的做著她擅長的事,實在太像濱口龍介編導的《歡樂時光》,生活只是如常的運作著。
我把出現在《美國女孩》裡的這句話送給店員J:「現在的妳已經很好了,妳已經做到最好的妳了。」店員J是店長的妹妹,也是店裡最認真、用心的人。通常她都是最後離開店裡的人,習慣將事情做到滿分的她,扛了不少莫須有的壓力在自己身上。店長與店員J(妹妹)合養了一隻貓咪-嵐嵐。牠有點歲數了,算是老貓。從過年開始身體每況愈下,尤其是腎臟功能。店長為了救嵐嵐花了非常多醫藥費、精氣神。生命不分貴賤、人人平等,盡自己最大努力拯救性命的精神非常符合《東京教父》。印象深刻,我把小卡片送給店長之後,她用高八度的聲音提出疑問:「妳怎麼知道我最喜歡東京教父?怎麼可能?我看了三遍!」很恰巧,那天,天氣甚好,太陽惡毒。有個客人帶了狗狗來店裡,不過,客人有點不好意思把狗狗帶進店裡吹冷氣,於是,狗狗就被拴在騎樓。店長見狀,二話不說且貼心的盛了一杯水放在狗狗前方。完美展現電影的角色原型。
對了,最不熟悉的店員E果然容易被遺忘。她是習舞之人,她的生命故事挺崎嶇且時常昭告天下。對於太誠實的人我有點畏懼。仿佛能看見她的骨幹,好赤裸。只好就表面我所認識的她推薦《芭蕾少女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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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書店本身不浪漫。是遇到的店員要夠浪漫才是真浪漫。
#一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