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說:『你兄弟必然復活。』
「馬大說:『我知道在末日復活的時候,他必復活。』
「耶穌對他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復活,凡活著信我的人必永遠不死。你信這話麼?』
「馬大說:『主啊,是的,我信你是基督,是神的兒子,就是那要臨到世界的。』...」
講台上的牧師講得相當精采,女性弔客有不少已經拿出手絹,輕輕拭著眼角。
站在旁邊的齊亞克伸手鬆了鬆剛剛急著在車上打好,有點緊的黑領帶,轉頭掃視四周。
警局特地選了墓園裡遠離葉慕華和易子琦的角落,安葬陶特、西絲莉和兩名司機。以佩奇跟凱普兩名檢察官為首的弔客在四具靈柩和牧師前整齊坐定,齊亞克和幾名身穿黑色西服的便衣警員鬆散地圍在外圈。
「這裡是零號,各單位回報。」齊亞克按下腰帶上的無線電按鈕。
『一號正常。』
『五號正常。』
『十二號正常。』墓園門口管制車輛、人員進出的警員回報。
齊亞克仔細聽完每個點回報,收回視線望向弔客。身穿藍色警察禮服的以利亞.韋弗和漢斯.拉姆齊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韋弗老爺子跟陶特先生是朋友,今天過來送他一程。」葬禮開始前,拉姆齊跟他說。
「易千帆還好吧?」
「在牢房裡睡覺,我們過來時,韋弗老爺還加派了一名同事守在門口。每隔幾分鐘就會檢查一次。」
「那就好。」
牧師閤上聖經,弔客起身看著殯儀館的人員將四具靈柩吊入後方的墓穴,覆土蓋上墓碑後,三三兩兩走向停在車道上的車輛。
「不好意思,是以利亞.韋弗先生嗎?」佩奇檢察官朝前方的韋弗和拉姆齊招呼。
韋弗回過頭,「佩奇檢察官?」
「多虧您還記得我,」佩奇檢察官上前握住,「還記得嗎?當年那個縱火案還是靠您幫忙才破案的,今天怎麼會過來?」
「陶特先生跟我是老朋友,我過來送他一程。」
「您今天怎麼過來的?」
「看守所剛好有車到史塔頓島,我跟同事搭便車過來的。」韋弗望向身旁的拉姆齊。
「那跟我搭同一部車吧,我可以載你們回去。」
「老爺子,我搭同學的車先回萊克島,」拉姆齊指了指齊亞克,「您可以跟檢察官聊聊。」
「那就麻煩你了。」
拉姆齊走向齊亞克,「可以搭便車嗎?」
「不行,我還要載討厭的檢察官回去。」齊亞克朝正向他們走來的凱普檢察官一瞥,拍了拍拉姆齊的肩頭,「開玩笑的,你坐我旁邊吧。」
兩人打開警車前座門坐了進去。
「準備好了嗎?」他們剛坐定,凱普就打開後座門鑽了進來,穩坐在後座中央。
拉姆齊向凱普瞄了一眼,再望向齊亞克。
齊亞克點點頭,視線轉向前方的黑色轎車,後窗映出韋弗和佩奇檢察官的後腦輪廓。
「這裡是零號,十五號準備好了嗎?」他拿起儀表板上的無線電話筒,按下通話鍵。
『十五號準備好了。』無線電傳出前導車的回答。
「出發。」
前方傳出引擎聲,片刻後前方的黑色轎車也跟著移動。
齊亞克等車道上所有的車都駛出停車位,才鬆開煞車,緊跟車隊。
「警車後座還好坐吧?」齊亞克說。
「還不錯。」凱普說。
「小心點,千萬別坐上癮。」
拉姆齊跟凱普輕聲笑了出來,「易千帆還好嗎。」凱普問。
「他還在看守所裡。」拉姆齊回答。
「看樣子我們的運氣還不錯。」
「我可不這麼認為。」齊亞克轉動方向盤。
「哦?」
「因為易千帆 - 」前方一聲低沉的爆炸聲打斷了他的話,車隊停下,隔著窗玻璃傳來模糊的尖叫聲。
齊亞克踩下煞車,拿起話筒,「這是零號,出了什麼事?」
『十五號回報,「甜點」出事了。』「甜點」是警局為佩奇檢察官取的代號。
前方的車倒退越過齊亞克的車朝後駛去。
「所有人維持秩序!」齊亞克朝話筒喊完,隨即打開車門往後大喊,「停下車!不要動!」
那輛車越過齊亞克的車沒多遠,車道兩旁的墓碑炸開,白色車身瞬間迸出數十個大大小小的洞,車窗玻璃也跟著炸成粉碎。
齊亞克連忙躲進車內,躲過了擊打在車身上的石礫和玻璃碎片。
已經下車的人群響起尖叫,有幾個已經朝兩旁的草地跟前方狂奔。
「大家留在原地!不要動!」他朝前方大喊。
草地和前方傳來兩聲爆炸,兩具手腳不受控制的人體彈上鉛灰色的天空老高,再重重落在前方車隊的車頂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該死,」他從腰間抽出佩槍,朝天空扣了好幾次扳機,直到所有人被槍響嚇到蹲下為止,「不是很愛跑嗎?跑啊!跑啊!可以飛高高哦!為什麼不跑?」
拉姆齊跟凱普早就下了車,「出了什麼事?」凱普問。
「有人在四周埋了爆炸裝置,」他將佩槍插回腰間,「我們到前方看看韋弗老爺子跟檢察官吧。」
「車剛開出去沒多久,發現皮鞋鞋帶鬆了,就彎下腰繫鞋帶,」以利亞.韋弗坐在柏油車道,背靠著車身,讓漢斯.拉姆齊跟員警把領帶綁在他滲血的額頭和胸腹上,「這時外面響起兩聲爆炸,車身震動了幾秒,一抬起頭,就變成這樣子了。」
兩側路旁的石質墓碑完全粉碎,大大小小的石礫灑了一地。
黑色轎車兩側車門和車身的鋼板佈滿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彈孔,齊亞克拿出原子筆插進其中一個彈孔,原子筆掉了進去,發出落在車內地毯的沉悶微響。
「怎麼可能?」凱普在齊亞克身旁蹲下,「這是防彈車,裡面還加裝了鋼板。」
「克雷莫。」齊亞克說。
「克雷莫?」
「以前有一次聽士圖講的,」齊亞克撥開地上的石礫,撿起幾顆大小不一的鋼珠,「克雷莫是越戰時美軍使用的一種地雷,裡面裝了鋼珠和鐵塊,引爆後會同時朝一個方向射出。路旁的墓碑裡裝了自製的克雷莫地雷,從墓碑都炸得粉碎來看,地雷裡的炸藥和鋼珠都比軍用的要多了好幾倍。所以能轟掉防彈車的玻璃,跟車身補強鋼板比較薄弱的部位。」
以利亞.韋弗在爆炸前一秒彎下腰,擊碎車窗的鋼珠只擦傷了前額,但還是被在車內反彈跟擊穿薄弱處的鋼珠打中了腹部。
不過跟當時車內的其他乘客相比,韋弗老爺子已經算運氣不錯了。
凱普拉開後車門,一個身穿西服的人體斜倚在車窗後柱,原本應該是頭部的地方,只看得到一團髮絲和血塊纏結的物體。
「佩奇檢察官 - 」他拿出手帕摀住口鼻。
「想吐就在這裡吐吧,我不會介意的。」齊亞克望向他,「附近可能還有好幾個像這樣的裝置,我要是你,就不會跑太遠。」
「好幾個?」
「剛才你看到我們身後那輛車,還有那兩個飛高高的仁兄了吧,」齊亞克抹了把臉,「這兩三年來,有人說在這裡看到易千帆,如果是真的,他在這裡應該不光是祭悼他的妻子跟女兒。況且兩三年不算短,他在這裡有很多時間,可以製作跟安裝像剛才你看到的那些東西。」
「防爆小組呢?」
「只有一兩個爆裂物還可以,這裡可能有好幾個,甚至好幾十個不同型式的炸彈,還是故意隱藏起來的。」齊亞克說:「你知道軍方怎麼對付地雷的嗎?掃雷可能要花上好幾個月,所以軍方發現地雷後會把雷區圍起來繞過去,等作戰告一段落後再來掃雷。問題是我們可能等不了這麼久 - 」
「組長,」一個便衣警員跑上前,「西絲利法官氣喘發作,急救後情況已經穩定,但弟兄們認為要快點送醫比較好。」
「知道了,跟大家講小心點,附近可能還有爆炸裝置,不要讓其他人跑太遠。」警員跑遠後,齊亞克按下腰帶上無線電的通話鈕,「史塔頓島紀念墓園發生狀況10-33,有人需要送醫,請問最近巡邏中的空警單位在哪裡?」
在紐約市警局的無線電代碼中,10-33指的是『爆炸裝置及威脅』。
『這裡是空警10號,十分鐘後到。』
「謝謝。」齊亞克關上無線電,「如果直升機管用,我們或許可以先把人全送出去,再封鎖整個墓園,交給防爆小組處理。」
「那佩奇檢察官 - 」凱普朝車內望了一眼。
「放心,我們也會送他出去,」齊亞克打開無線電,「各單位注意,直升機快到了,讓所有人在原地休息,有人不舒服的話,車上有急救箱跟水,有狀況向我報告。」
凱普靠著車身坐了下來,望向張望四周的齊亞克。
「齊組長。」他慢慢開口。
「幹嘛?」齊亞克笑了出來,「我什麼時候升格叫『齊組長』了?」
「呃 - 」
「要講那三個字的話就免了,」齊亞克望向遠處,「士圖還在愛爾蘭,等他回來後再說吧。」
眾人頭頂傳來旋翼搧動的獵獵聲,一部藍白色塗裝的直升機飛到車隊上方,慢慢放下一個繫在紅色尼龍吊索上的鐵質吊籃。
「所有隊員維持秩序,我馬上過去。」看著朝直升機揮手的人群,齊亞克在無線電吩咐完,就朝車隊中西絲利法官的方向跑去。
車道旁的草地響起颼地一聲,他連忙轉頭,只見一個物體從草地向上彈到直升機的高度炸開。
直升機的引擎冒出黑色濃煙,機身傾側,吊籃往一旁滑開,被擊中的人像刈刀下的玉米一排排摔倒在地。
『空警10號引擎受損,準備迫降。空警10號引擎受損,準備迫降...」無線電傳出聲音,紅色尼龍吊索繫在直升機的一頭斷落,跟吊籃一起掉在車道上。直升機拖著黑煙側向東邊,最後隱沒在墓園邊的白樺樹梢。
「那是 - 什麼?」凱普怔怔望向直升機消失的那片白樺樹林。
「反直升機地雷。」齊亞克走向他,「這種地雷會感應直升機的旋翼振動聲,把彈頭打到直升機懸翔的高度再爆炸。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其他人還好吧?」
「我們沒能救走西絲利法官,吊籃還打傷了五個人,」齊亞克也跟著坐了下來,「現在證實連直升機也行不通囉。」
他腰上的無線電響了起來,『空警10號在史塔頓島東部海面迫降,乘員安全,等待救援 - 』
「至少直升機的乘員沒事。」他伸手拉下無線電耳機,「這大概是到現在為止,唯一的好事了。」
(待續)
工商服務時間:
王萬里和霍士圖的短篇探案集「前鋒新聞報導:王萬里和霍士圖探案」正在各大書局上市,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