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之頌、有心之言

友人分享書法作品，欣賞之餘，對文字內容的境界也心嚮往之，原來它出自北宋張伯端真人的「無心頌」。

有時心情困頓，唸幾句「無心頌」四字詩，頓覺神清氣爽，天地開拓許多。

關於這位道教南宗始祖的生平，有許多真真假假、穿鑿附會的的傳說，其中一段如屬實，張伯端由仕途走向修道的心境轉折，竟是人命換來的。

相傳因張伯端嗜魚，某日朋友想戲弄他，便把食盒中的魚藏於樑上。不知情的張伯端懷疑侍飯的婢女偷吃，婢女百口莫辯，含憤自縊。數日後魚腐爛自樑上掉落，張伯端才驚覺自己一時不察竟害死一條人命。

想想身為府吏，終日案牘勞神、斷人曲直，這其中到底有多少自以為是的公正，又有多少被自己錯判的冤情。乃擲筆賦詩長嘆：

“刀筆隨身四十年，是非非是萬千千。一家温飽千家怨，半世功名百世愆。紫綬金章今已矣，芒鞋竹杖任悠然。有人問我蓬萊路，雲在青山月在天。”

賦畢，張伯端縱火將案上文書全數燒毀，他也因此獲罪流放嶺南，開始他浪跡雲水的修道生涯。

有個官僚體系「科員政治」的笑話，說是一個小科員在分級授權的撰稿過程中，竟擁有左右上級思維的力量。

小科員的戲法是：案情說明清楚扼要，必要時先設伏筆，處理辦法附加陪榜方案，將決定權留給長官，並分析第一項為首選方案之理由。

長官通常是公務倥傯，沒時間玩什麼「諜對諜」遊戲，大筆一揮定案，就是你心中所想的第一案。

在自覺或不自覺中，手中玩轉的，是誰的人生？

可是張伯端即使如願掛冠修道，他的修道過程果真如此「任悠然」嗎？好像也未必。人世間溝通相處，有如一波波「蝴蝶效應」，影響可深可遠，禍福相倚、吉凶未定。

既修道就難免傳道，相傳他三傳非人，三遭禍患，一直到遇到天選傳人石泰，才得遂所願，專心回鄉著書立說授徒。

如今藉著無遠弗屆的網路世界，人際關係錯綜複雜，鍵盤俠漫天亂飛，人人都有一支刀筆在身，個個都覺自己不可一世。

想想敲下的每一個字，都可能振翅飛出成為傷人的武器。也許在下筆前，先唸一段「無心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