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晴的小日光部屋
顧天晴
2022-07-17|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週日讀書評：《虛擬詩情》──真情假意，愛與追尋

　　　　　　

前言

之前曾經找我推薦新書的朋友言雨，時隔幾個月，竟然又要推出下一本書了！
能夠以這麼快的速度一本接一本，交出這麼紮實的品質與效率，真的不得不讚嘆言雨在寫作上的積極度與穩定度。
綜觀言雨歷年來的作品，會發現他的題材相當廣泛。從科幻作品《影之眼》到西式奇幻系列作品《狂魔戰歌》、《逐日騎士》，以及上次我曾介紹過的東方玄幻作品《善提經：鬼道品》在在都顯示言雨作品中的多變。
而這一次，言雨的《虛擬詩情》要重新回到科幻作品，但卻不只是普通的科幻作品。
這本《虛擬詩情》竟然是一本科幻愛情作品！
科幻尬愛情究竟有沒有搞頭？看下去就知道。
但很確定的是，這種類型的題材，我還真的不會寫！

劇情概述

曾經有一個傳說，如果銅鐵仔愛上人類，只要能與那名人類見面，並確認他們彼此相愛，這名銅鐵仔就能變成活生生的人。
被設計來做為撿垃圾使用的銅鐵仔生銅，某天忽然夢見一名女子涼夏，並與夢裡的涼夏墜入愛河。
得知生銅的夢境後，他的銅鐵仔兄弟們決定要勇敢闖入大城市，為了讓生銅能與涼夏見上一面。
殊不知，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生產公司所規劃的，一場為了增加公司營收而產生的直播秀……

作品風格

剛翻開書本，我就注意到一件蠻特別的事情，那就是這本《虛擬詩情》的插圖頁超級多的！甚至比輕小說都還要多。
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這些並不是插圖，而是每個章節的起始頁。沒想到《虛擬詩情》竟然多達十八章。會分成這麼多章節的作品通常是網路連載小說，以實體出版作品來說，確實比較少見。
不知道對於印刷廠來說，會不會也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墨水大燃燒XDDDD
這本《虛擬詩情》雖然以機器人作為主角，給人一種相對冷硬的科幻感，但實際翻閱起來卻會意外發現，內容竟然飄出一股超濃的台味！
彷彿裡面的這些角色都不是硬梆梆的機器人，而是從哪間宮廟溜出來的8+9。有血有肉、有笑有怒、有檳榔有威士比有西瓜刀有夾腳拖。
我們在評論作家的時候，常常會說某某人擅長寫情，某某人擅長寫景，又某某人擅長寫充滿反轉的劇情。
這邊我一定要說一句：言雨他擅長寫8+9！
除了很有記憶點的角色之外，《虛擬詩情》在寫法、筆風上，也和言雨的前一部作品《善提經：鬼道品》有相當明顯的區隔。
《善提經：鬼道品》運用神佛元素作為背景，文字風格偏向玄幻且帶有濃重的灰暗色彩；但這本《虛擬詩情》或許因應主角是一名生活水準低落的社會底層機器人，選擇了更加平易近人的文筆，塑造出貼近現實的口語感。
能夠掌握數種不同的文字風格，並且選擇出最適合作品的一種，既不會炫技過頭也不會索然無味。
我認為，這是一種非常專業的表現。至少我很欣賞這種能力。
以我自己來說，我超常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明明想著要寫點輕鬆的，結果那個文言腔一不小心就又跑出來，憋都憋不住，跟搭電梯時的屁一樣。

作品評論

剛才一不小心扯遠了，我們還是說回作品本身吧。
從這幾次讀言雨作品的經驗，我發現言雨相當喜歡反烏托邦題材。在這些作品裡面，往往可以看見他同時構築出世界的真實與虛假兩面，並以此延伸出對於社會本質的探討。
當然，不只是喜歡，在處理方面也非常得心應手。
即便題材風格大不相同，但當我將劇情設定剝除，單看編劇上的安排時，會發現不論是《善提經：鬼道品》還是《虛擬詩情》，其實都在描寫一個社會底層的弱勢人口，意外發現世界真相的故事。
將擅長的題材加以變換，用不同的元素來包裝同一種題材。或許有人覺得這根本只是老梗重玩，但我覺得，能夠找到自己的優勢並且加以利用，堅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這才是良好的大眾作品創作者該有的態度。
要不然，好萊塢大片每一片的結構都長得差不多，怎麼銷量還總是這麼高？
不過，雖然我說兩部作品有相似性，但《虛擬詩情》和《善提經：鬼道品》讀起來的體驗卻是完全不同。
兩者最大的區別，我認為在作品結構上。
比較傳統的反烏托邦題材作品大概會是這樣的：
首先是作品的開頭，作者往往會先描寫社會底層的窮困面貌，但同時又要塑造一種統治者在上，大家歌舞昇平一切安好的模樣。
再來是故事的前中段，作者會透過某些事件讓角色意識到世界存在著黑暗面，又會以某些事件作為轉折點，來誘使角色必須通往真相的開端。
最後是故事的結尾，揭開世界的秘密，讓得知真相後的讀者大吃一驚，覺得這個反轉真是太精彩了。
聽起來超正常，就是故事該有的起承轉合，一點都不新奇，哪有什麼厲害的。
但我必須解釋一下，傳統老套並不代表不好。很多作品的骨架本來就很相似，差別只在於包裝上去的外皮是什麼模樣。
好比一部戀愛故事，寫來寫去都你愛我我愛你他愛我我不愛他他愛你你不愛他他愛他他又愛他。
但那又怎樣，瓊瑤、金庸、古龍，哪個老作家不是用一輩子寫同一類架構的作品，卻還是賣得嚇嚇叫？
不過，《虛擬詩情》並不選擇走傳統的反烏托邦風格。這部作品藉由兩條不同視角的主線，「同時」處理「同一個故事」。
沒錯，我認為這也是很有趣的地方。
一般的雙主線故事，是由兩個不同視角，同時處理兩個不同的故事，最後再將兩條故事線收攏。
但《虛擬詩情》的兩條主線，從一開始就是同一條故事線，只是這兩條主線是從故事線的「不同位置」開始。
如果要用一種不劇透的方式來解釋剛才這段話，我會說：
這部《虛擬詩情》最不一樣的地方，在於讀者從故事前段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這就使得劇情出現一個很有趣的變化。
普遍來說，讀者想從反烏托邦題材裡看見的是發現謎題、解開謎題、探究真相的過程，然而《虛擬詩情》卻從一開始就告訴你真相是什麼。
這讓讀者對於故事真相的懸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讓讀者更聚焦在過程。
也就是說，這部作品的重點不再是答案本身，而是兩名主角生銅以及夏涼如何主動或被動靠近對方，共同揭開彼此的結局。
換句話說，雖然《虛擬詩情》是一部科幻題材的作品，但故事的重心卻不是「世界觀」而是「角色」。
延續前一點，我認為《虛擬詩情》處理最好的並非科幻層面，而是情感層面。故事由兩條劇情線組成，形成一種相互呼應卻又相互矛盾的關係。
明明是科幻作品，我卻能在作品裡面讀到非常精采的感情線，真的在我意料之外。
礙於劇情的關係，我不想說得太多，但我在閱讀的時候一直能感覺得到，生銅和夏涼這兩個主角間的關係，其實就像是兩條忽遠忽近，但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如果真要借用一句話來形容他們，那大概只能是這一句話了──
「崇拜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
不只崇拜，迷戀也是。
當這兩條平行線接近的時候，你以為他們有機會碰觸；當這兩條平行線遠離的時候，你又覺得果然還是沒戲唱。
他們倆人就這樣遠遠近近、近近遠遠，將角色和讀者都逗弄得患得患失，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渴望愛的機器人生銅，和被現實壓迫得隨時要倒下的夏涼，從一開始他們的眼底就沒有對方。
生銅看著的是只存在於他幻想中，被捏造出來的涼夏；夏涼是一名活生生的人類，有自己的人生，自己喜歡的人，生銅從來就沒有進入過她的眼中。
這麼一想，其實這部《虛擬詩情》似乎也可以解釋成，是一名搞不清狀況的內向宅男用錯誤的方法想追女朋友，結果人家根本對他沒半點意思的悲慘故事。
完了，畫風丕變，讀之潸然淚下而不自覺，嗚嗚嗚嗚呼哀哉！
不只是感情線，其實在整部作品的劇情裡，都可以看見一股濃濃的諷刺意味。
四名銅鐵仔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展開危險且前途不明的追尋之旅，看似是為愛走天涯的勇敢壯舉，實際上卻是被人從幕後預先安排好的可笑橋段；那些事前精心計畫的逃跑準備，也只不過是因為他人放水才獲得的成功。
讀到這邊不免會讓人反思，也許這麼悲哀的生物不只銅鐵仔，就連我們這樣活生生的人，都只不過是被某種我們所不知道的力量所引導，以「自我意識」的假名在進行某些舉動。
若真是這樣，那究竟什麼才是自我，又什麼才是自由呢？
銅鐵仔的自我是不是自我，人類的自我是不是自我，哪一種自我才能算是真的自我？

結語

最後，說一些比較單純的個人閱讀感受吧。
即便是一部科幻題材的作品，但我在這部《虛擬詩情》裡面讀到的，卻完全不是想像中冷冰冰的理工味，反而在書中的每一處細節，都能看見一股滾燙炙熱的情感。
這種情感不只源自於生銅對涼夏的喜歡，也包含了四名銅鐵仔的兄弟情，以及夏涼和阿白之間相濡以沫的愛。
雖然這樣講有點奇怪，但我真的覺得，《虛擬詩情》絕對不是一部基於理性而展開的科幻作品；而是一部徹頭徹尾都建構在感性的愛情作品。
以前曾說過我不是科幻迷，讀過的相關作品非常非常少，所以口味或許會和傳統科幻迷相去甚遠。
我認為《虛擬詩情》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科幻作品，但我也必須要說，它絕非一部重度科幻的作品。
在我看來，即便某些事件及角色沒能得到很好的解釋(例如阿白)，讓人感覺有些可惜，但故事的結局仍舊可圈可點，是一個雖不圓滿但合乎劇情的收尾。
比起科幻，我想《虛擬詩情》更像是披著科幻外皮的奇幻風愛情故事。裡面談論的並不是科技與未來的可能性，而是種族與愛。
這些感情既真切卻又格外諷刺，讓人一時之間說不出是真是假。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毫無疑問是一部讓人驚喜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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