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19|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原創BL] 浮光掠影,只與你攜手平凡 - 番外1. 學長

他起初並沒有特別注意到那個學弟。
學弟不多話,長相也並不突出,靜靜地坐在新生之中,聽著台上的學長們在發瘋。他自己是覺得滿扯的,明明是個文學社團,怎麼搞得像聯誼社一樣。
就因為今年新生裡有幾個長得特別可愛的,這些阿宅就在那邊興奮。
雖然唸的是男校,也不至於到對男孩子獻殷勤吧。
反觀安靜學弟,從頭到尾就只是認真聽著學長們說話,起初還有點侷促不安,但可以從他的表情看出來他漸漸開始放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臉也不是特別吸引人,除了安靜之外,並非一個讓人有記憶點的學弟。
至於學弟的名字,他記得看到「何平偉」三個字時,覺得名字和人的氣質很貼近。
在那之後,他也沒有多去注意跟學弟有關的事情,只知道可愛學弟們一個個都退社去了別的玩樂社團了,這個學弟卻還在。
好像有一、兩個學長對學弟特別照顧,但他是覺得發展的可能性很低,畢竟那幾個人長得很普通,文筆也...平平無奇,學弟如果會對他們動心的話,品味也太差了。
至少也要有他這樣,年紀輕輕就拿了好幾個投稿比賽的優選,這還差不多吧。
更別說長相了,剛睡醒的臉都可以帥翻他們一票雜草。
但他沒有要參與爭奪學弟的戰爭之中,畢竟他對學弟的印象不深,平時也不會特別注意到有關他的事情,之前有看一下學弟獲登在校刊的作品,寫得還不錯,他就順手多拿了一本校刊帶回家。
但要說他對學弟有什麼心思,那真的是笑話。他根本不在意這個人。
只是一個每天下課後會在社團教室裡見到的人,說真的,他對學弟沒有什麼印象。
「啊,威寶你在啊。」 看吧,學弟今天也在。
「誒?!啊,學、學長好。」學弟看上去嚇了一大跳, 身為學長的他笑了出來,走到學弟旁邊,拉開了椅子坐下。
「我嚇到你啦?怎麼『誒』這麼大一聲?」
「不是,我只是有點驚訝,因為...因為這是學長第一次跟我說話,而且還叫我的綽號,所以...」學弟靦腆地笑著,眼神落在了桌上的筆記本,從窗外滲進來的夕陽餘暉,弄糊了學弟側臉的輪廓,卻把他的笑容,鍍上了柔和的金黃色。
「我們是第一次說話嗎?喔,抱歉抱歉,學長照顧不周。」光線使得他看不清學弟的臉,於是他往學弟身邊湊近了些,一手托著腮,直視著學弟的眼睛。
「那以後我們多說點話吧,嗯?」自覺沒有做到一個好學長該有的風範,他認為對社團學弟表現親切的態度是很正常的。
「當..當然好..好啊,學長。」學弟露出更加靦腆的笑容,使得一個想法慢慢浮現於他的腦海裡。
學弟是不是...喜歡他?
簡直太荒謬了,那些白痴成天「威寶」長、「威寶」短的,結果一個都沒有被看上眼,反倒是他這個沒說過話的學長,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學弟的芳心?
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
「學長,你在笑什麼啊?」
「沒什麼。咳嗯,你在寫東西嗎?」
「喔,對啊,最近看了一本書,有點靈感...」
那一天,沒有其他的人來到社辦,只有他和學弟兩人,一直聊到日落。
他對學弟依舊沒有特別的想法,只是關於學弟的知識增加了。現在的他除了知道學弟的名字、校刊上的作品,還知道學弟喜歡看創作文學、是個獨生子、對他的文采相當崇拜,最重要的是,學弟喜歡他。
他覺得最後一點相當明顯,學弟每次見到他都會眼睛發亮,總是抓著他討論喜歡的作品,還常常拿自己的創作給他看,而學弟的文字中,不乏對於愛情的想像與迷茫,這對他而言,是明擺著的暗示。
只有傻瓜看不出來,學弟根本超喜歡他。
所以在又一個只有他們兩人在社辦的課後,他靠在窗櫺邊,看著正在書寫著什麼的學弟,說了一句:
「你喜歡我,對吧?」
視線裡的學弟先是停下了動作,接著略顯訝異地看向他。他離開了窗邊走向學弟,夕陽在他的身後彷彿在推著他前進,直至來到學弟身邊停下。
「我們...要不要試試看?」
學弟沒有回話,但他從對方的表情已經讀到了答案。跟他預想的一樣。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畢竟學弟是這麼地喜歡他。
一場大雨突然傾盆而下,像是在大聲宣告過去一週的晴朗天氣,其實是老天拚命忍耐下的假象,終於忍無可忍,索性一次宣洩,在所有人都深感措手不及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雲朵已經藉由默默增厚給出了提示。
是沈溺在假象中的人有錯,他們選擇了忽視提示真實情況的線索,卻在被迫面對時大喊委屈。
就像此刻,終於認清事實的他。
裝著冰拿鐵的玻璃杯壁凝結起了細細密密的水珠,水珠相融成更大的水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開始一顆顆往下滑,在杯底邊緣群聚成一圈,意圖介入杯底與桌面之間充當第三者。
水珠軍團愈來愈壯大,玻璃杯的暫時性主人卻沒有要採取行動的意思。
那天學弟又在看書,學弟總是在看書,他有點不滿,學弟不是喜歡他嗎,怎麼寧願看書,不多看看他呢?於是他走到了學弟身邊,抽走了對方手中的書,學弟抬頭不解地看著他,他笑了笑,把學弟拉起來,然後面對著學弟,一步步走近。
學弟看起來很不知所措,但也沒有抗拒,只是他前進一步,學弟就後退一步,直到學弟的背靠到了社辦牆壁,他們四目相望了一陣,他將手繞至學弟身後,輕輕地攬住了學弟的腰。
他感覺到學弟一瞬間的僵硬,那張被他目光緊盯的平凡臉蛋上出現了紅暈,他覺得很有意思,便稍加用力一攬,將學弟整個人帶入懷中。
學弟的心跳在他胸前敲打著,他忍不住笑著叫學弟放鬆一點。
第一次接吻時,他也說了這句話。
每當他靠近學弟,都能感覺到對方的緊張,但隨著兩人擁抱的次數變多,學弟似乎也慢慢習慣了,因此他想,或許進一步的接觸會讓對方再次緊張起來。
因此他在兩人某次聊天談笑時,趁著學弟不備,將臉慢慢靠近學弟,當看見學弟緊閉了眼睛,臉色變紅,他便露出了得逞的笑,並依照對方的期待,輕輕地吻上了學弟緊抿的唇。
後來,儘管學弟還是在接吻時表現出緊張和羞澀,卻再也沒有露出第一次時的青澀表情了。他覺得學弟緊張萬分的樣子很有趣,每次回想起來都讓他忍不住笑個不停,他想看看學弟還能多害羞,於是,他又開始動起了壞心思。
在某一個社團活動後的傍晚,他把學弟留了下來。
這沒什麼特別的,早在他們開始會擁抱、接吻之前,兩人就常常在社辦獨處;開始有了肢體接觸後,也只是獨處的次數變多了而已。
他一如既往地鎖上了社辦的門,走到學弟身邊,把他抱進懷裡。學弟的頭靠在他的肩上,雙手在他身後鬆鬆地握在一起,掛在他的腰上。他們相擁著,不發一語,他將臉靠在學弟的頭上,輕輕搖晃著身體,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接著,他往後縮了縮脖子,學弟默契地抬起臉看他,兩人一來一往,四唇貼近,吻上了彼此。
學弟接吻時會閉上眼睛,而他總是半睜著眼,因為這樣才能把學弟的表情看仔細。他看著學弟的睫毛隨著細微的臉部表情而微微顫抖,臉頰透著淡淡的粉色,他突然想看看學弟更多的表情,便猝不及防地吻得更用力。
掛在他腰上的雙手抬了起來,抓住了他的襯衫,單眼皮眼睛的上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學弟仍是閉著眼睛,他的唇感覺得出學弟在努力回應他,但他覺得不夠,他還想要看更多。
於是他更用力將學弟抱緊,耳邊聽見學弟愈發急促的喘息,以及有點壓抑不住的細微呻吟。
他想要讓學弟叫大聲一點,這樣才聽得清楚。
他有點粗暴地將學弟的襯衫下擺從制服褲中抽出來,學弟嚇得睜開了眼睛,但他並沒有因此停下,而是毫無遲疑地將手探入學弟的衣衫裡,在他第一次觸碰到的肌膚上,恣意地撫摸。
終於,學弟露出了慌張的表情,他略微滿意地笑了笑,但這樣還不夠,這還不是他最想看到的。
他繼續放肆地在學弟的身上摸索,指尖感受著學弟肌膚的觸感,耳朵聆聽著學弟壓抑不住的聲音,眼睛則盯著學弟漲滿情緒的臉,似乎在靠學弟的表情判別,觸摸哪裡會讓學弟最有感覺。
然後他如預料中在學弟胸前找到了敏感點,看著學弟貌似痛苦卻享受的神情,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的部位。
「威寶,學長讓你更舒服好不好?」他將額頭抵在學弟的前額,在他身體和牆壁之間的學弟看起來隨時會失去力氣癱倒在地。
「什、什麼...我不、不知道...」
學弟別開了臉,露出了此時也透著紅暈的纖細脖頸。其實,學弟所有露出的部分都紅了。
他覺得這個顏色很好看,看起來甜甜的,於是他將臉貼了上去,感受到學弟異常的體溫。
「讓我摸一下,威寶乖,讓我摸。」他的聲音有點沙啞,貼在學弟耳邊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學弟並沒有回話,但也沒有抗拒,於是他解開了學弟的褲頭,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往褲子裡探去。
懷裡的學弟緊張得不敢動,身體微微發抖,而他的意識則被撫摸學弟的觸感所帶走。這是他第一次觸摸他人的性器,明明和自己的構造一樣,卻是完全屬於另一個人的東西,是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受。
說真的,他有點意外,自己對於觸摸別人的性器竟無一絲反感,反而覺得很新奇有趣。他試著模仿自己來時那樣,刺激他認為應該有感覺的地方,並從學弟的呻吟、顫抖等反應中,證實自己的猜想。
他想要得到更多的反應,於是他加重了手上的動作,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要看他最想看見的、學弟的表情。
只感覺到學弟環在他肩頸的雙手,在他毫不留情的刺激下,於釋放的同時,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
玻璃杯裡的冰塊融化了,在杯中淺褐色的液體上方形成一層有點混濁的透明色。
就像那個下午的天氣,混濁的空氣讓他什麼都看不清,不管是操場上打球的人群,或是坐在他身旁學弟的臉。
「我要準備指考了,以後不會來社辦了。我們就到此結束吧。」
他說話時並沒有看著學弟,沒什麼原因。
「你知道我的夢想是當一個作家吧?一個好的作家必須具備不同的人生體驗,包括對性的嘗試。」
「所以這對我來說本來就是一場實驗,畢竟,」
「我不是同性戀。」
學弟沒有說話。因為他聽見了啜泣的聲音,不用轉過頭去看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意外,畢竟學弟這麼喜歡他,會難過也是正常的。
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
沈默之中,只有來自學弟壓抑的哭聲填滿兩人之間的空氣,他覺得視線越來越混濁了,空氣污染真的很嚴重,他都快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最後,他決定不要再繼續聽學弟哭,便站起身來,說了句「我走了」,就離開了學弟的身邊。
離開了整整13年。
「...我已經,不喜歡學長了。」
要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倒也不是,只是,他沒想到親耳聽見這句話,竟會感到如此衝擊。
他還是掛著微笑,心想不過就是被拒絕,也沒什麼大不了。但奇怪的是,他想不到可以說的話,甚至覺得不想說話,儘管沈默很尷尬,今天的他卻不想要做些什麼來挽救正筆直墜入谷底的氣氛。
他看著學弟的杯子一點一點變空,說不出是希望對方早點喝完飲料,離開這裡,還是希望他喝得慢一點,讓自己能多幾秒鐘留住他的時間。
「你的飲料喝完了。」學弟抬起頭,終於對上學弟的視線,他不自覺地微笑。
同時,他也清楚地明白,他希望學弟離開這裡,儘管天氣依然晴朗。
「我可是失戀了呢,讓我感受一下偶像劇裡那種孤單做作的感覺不行嗎?」
學弟看上去很為難,皺著眉頭,欲言又止。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表情,曾經學弟的臉上,滿是對他的喜歡。
「冰美式真的超難喝。」他站起身來。
「不適合我喝的飲料,果然就不該點。我要再去點一杯有奶的,嘴巴好苦。」他做了個鬼臉,笑了笑,轉過身。
這是他最後一點尊嚴,最後一絲晴朗。
裝著冰拿鐵的玻璃杯底部最後氳了一灘水,杯中的液體絲毫沒有減少,點單的人卻已經離開了。
多年後的某一天,他在整理房間時,偶然翻到了校刊。書頁的邊緣已經泛黃,他隨手一翻,刊載學弟作品的頁面立即呈現在眼前,正當他疑惑時,發現原來頁與頁之間夾了一張東西。他拿起來一看,突然,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猝不及防地崩塌了。
其實課後除非有社團活動,否則他幾乎不會留在學校。
其實有關學弟的一切,他都很清楚。
其實學弟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
他用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從校刊夾頁裡拿出來的物品貼在自己的胸口,即便關於自己的所有都在迅速崩壞,唯有這項物品是他必須珍惜保存的寶物。
一張2吋的學生照,照片上的人長相平凡,卻很溫柔。
情緒來得過份突然,如同累積多日的雨水,在某個瞬間如洩洪般鋪天蓋地,沖刷掉全部的偽裝,留下赤裸裸的不堪。
他在坍塌的自我中崩潰大哭,在響徹房間的嚎啕聲中,一遍遍地向學弟道歉,然而再多的對不起也無法減輕他的懊悔,更加煎熬的是,他多麽想再見學弟一面。
老天不知是想了結他的心願,還是在開他玩笑。
結局在他與學弟重逢的剎那,就昭然若揭。
遊行那天,他早就看了見何平偉,儘管周遭那麼多人,儘管學弟一點都不突出、耀眼,他還是看見了他。
以及學弟身邊的他。
他還沒有天真到以為學弟仍然對他念念不忘,事實上,他對學弟之後的人生一無所知,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那一次次課後兩人獨處的社辦時光,每一個夕陽下的相擁、接吻,學弟總是靦腆的笑容,和視線模糊的那個午後。
大雨下得突然,也走得迅速,地面仍是一片濕漉,雲層卻已經逐漸散開。
他回到了房間,找出那本泛黃的校刊,將學弟的照片,重新夾回書頁中。
然而,捧著校刊的雙手,卻遲遲不願將書闔上。
直到水珠落在紙張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他仍是捨不得把曾屬於他的戀情封存。
其實,他自始至終都很清楚,
真正先喜歡上的人,一直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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