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要回去了!」話一出口,老媽就像個愛撒嬌的孩子,眉頭緊皺,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哀求著:「妳現在就要回去?再等一下啦!」這十八相送的戲碼,在一年多前,腳本可不是這樣寫的。
退休後的老媽,潔癖的現象愈發嚴重,終日躲在家中埋頭苦掃,不願旁人擾亂她的日常作息,天天跪著擦地,雙腳膝蓋傷口因流膿而住院治療多次,手指也因經年累月的不當使力而扭曲變形。
婚後打電話說要回娘家,老媽總是百般推託,要我改天再回去,有時約好時間也避不見面。因為經常吃閉門羹,久而久之我連電話都懶得打,這樣疏離的情況讓外子感到意外,納悶我和老媽的關係為何如此詭異。
去年三月,急性子的老媽跌傷頸椎,年紀太大又有骨質疏鬆無法開刀,我們請了外傭來協助照料老媽。大半輩子以灑掃庭除為樂趣的生活重心,瞬間被現實的肢障問題給剝奪殆盡,躺在床上的老媽,態度從此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開始害怕孤單和寂寞,頻頻要我和姊姊們回去陪她。
我從小是外公外婆帶大的,真正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十年。如今坐在老媽身邊陪著她細數童年時光,耳聞她年輕時被英挺軍官熱烈追求的情史,卻陰錯陽差嫁給開店做生意的老爸,又不被祖母喜歡而過著辛苦煎熬的小媳婦歲月,最後竟不顧祖母反對堅持把我生下來的種種,我除了認真聆聽老媽敘述的曲折人生,更格外珍惜與老媽促膝相談的幸福滋味。年過半百,現在才真正體會「母女情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所謂老小老小,漸漸退化的老媽就像個老小孩,期盼得到家人的呵護與關愛;我們有時需要耐心哄騙才能安撫她的情緒,有時也免不了威脅利誘才能讓她乖乖吃飯和復健。「媽,時間真的很晚,我該回台北了!」說完我得抽出面紙幫老媽擦乾眼淚,並牽起她的手說再見,我承諾很快就會再來看她,老媽這才依依不捨地放手讓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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