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來到中友Levi's專櫃,我挑了同款上衣白、灰各一件;
灰色是買給自己,白色是送給昕源。
"昕!我們一起到更衣間試穿吧!"
手裡拿著白色及灰色T恤,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稱呼他,感到親密度又提升了些。
"不用了,我夏天衣服夠穿呢!"
他雙手揮了揮。
看吧!昕氏牌省錢達人,又再開始專業推託。
"你看這是同款T恤,灰色我穿;白色送你。
這可是第一次買新衣服給你,對我來說別具意義,就不要拒絕了好嗎?"
我輕抓住他手臂,給了他一個相當有誠意的眼神。
"同學們要試穿嗎?我先幫你們拿到更衣室。"
店員姐姐走過來親切地招呼著我們。
"謝謝妳,我們自己來就好。"
我禮貌性地向她點點頭。
我就這樣一手拉起他,另一手拿著這兩件上衣,朝試衣間走去。
此時以任則在相反方向逛、看著衣服,沒有注意我們;
也或許他明白自己是顆電燈泡,識相的選擇不打擾。
我們一起進入到試衣間,
兩個男生在一間更衣室換衣服,應該沒什麼大驚小怪吧!
告牌上只規定男女同間不被允許,
可是為啥剛才一群看似國中生的男男女女們,要以奇怪的眼神盯著我們看?
"這件是你的,試穿看看。"
我將白色T恤交到他手上。
他停頓幾秒鐘後,終於肯乖乖地脫下上衣。
說也奇怪,雖然他的腹肌依舊有吸引力,
但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換衣服,為啥我覺得此刻的他特別迷人?
看著胸前那粉紅兩點,散發出深不可測的誘惑,竟有股想伸手觸摸的衝動,
天啊!怎可在這兒有邪惡念頭產生,絕不行在此地產生慾望啊!
腦海裡浮現出北京三里屯UNIQLO試衣間男女嘿咻事件,
拜託!我才不想隔天上新聞頭版。
用力敲了後腦勺一下,讓自己清醒過來。
"頌奇!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他裸著上半身朝我貼近。
我的媽呀!我已經用強大意志力在努力克制,你怎麼偏偏將我往死裡推呢?
你可知現在哪怕只是一個輕微的肢體碰觸,就能讓我心底的熊熊慾火肆意燃燒,
還是說你根本在意圖勾引我,難道認為在這類公眾場合啪啪啪較為刺激? "哦!我沒事!"
我將眼神轉移至右方牆壁上,口水往喉嚨裡嚥下。
"我換好了,那我先出去等你。"
他將門半開後便鑽了出去。 呼!我的心終於感到些許平靜...
連做了三下超大口的深呼吸,趕緊換上T恤後,走出試衣間。
看見昕源站在整身鏡子前打量著自己。
皮膚白的人,基本上對衣服顏色都不怎麼挑,加上他身材修長又屬扁身,
穿上白色更顯得純淨清新,甚至還帶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就在我靠近他的瞬間,那群小屁孩發出陣陣驚呼聲及相互咬耳朵的舉動,
與平日若芷腐女們的興奮聲音大不相同,明顯帶有嘲笑、鄙視意味。
女生若穿上同款不同色服裝,就代表是感情好到不得了的閨蜜;
徜若男生也採相同做法,在別人眼裡就是對基佬。
異性可以穿著情侶裝大肆曬恩愛,將他們的愛情召告天下,但同性卻會遭受冷嘲熱諷。
但我們只是相愛啊!如此簡單而已。
以任突然放下手上的POLO衫,朝向我們這兒走過來:
"我看這次班服顏色就決定選擇白色,夏天穿白色看起來較為清爽、有活力。"
他故意提高量,讓那群頻頻發出噓聲的小屁孩聽見。
哼!別以為我會感謝你這在替人解圍,其實是在嫉妒別人認為我和昕源是對戀人。
若不是衣服必須刷條碼,我還真想直接穿著這身去櫃檯結帳。
"我先去把衣服換回來。"
昕源沒等我一起,就先行進入到更衣室,似乎也不想聽到這些閒言蜚語。
我只好去他隔壁間,將衣服換上。
不過這樣也好,若再讓我瞧見那赤裸銅體,真怕自己會把持不住。
結帳前請昕源再挑選幾件上衣或牛仔褲,但好說歹說、軟硬兼施,他就是不願意。
唉...我也不好意思勉強他,只能作罷。
走走晃晃來到六樓THE89專櫃,才想到昕源的老舊皮夾也該淘汰,
看見一個貌似配色還不賴的丹寧風短夾,便拉著他們進去瞧。
"昕,我看你原本的皮夾也用舊了,想買個新款的送你;
至於這個殘破皮夾可以丟囉!"
我從他褲子後口袋中取出外皮已經斑駁,甚至有些變形的黑色陳年皮夾。
怎知他緊張地立即搶過我手中皮夾,還面有難色直說好幾句"不用"!
為何他每次總是愛潑我冷水,即便滿腔熱情也會被瞬間澆熄。
沒要求他歡愉到敲鑼放炮,但至少也該給個笑臉吧!
"雖然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意,但希望你能瞭解他褲袋裡皮夾對他的重要性,
這皮夾是昕的爸爸生前所使用的,代表著昕的無限思念。
他是重感情的人,特別是對無可取代的父親...
所以別再逼迫他做不願做的事情。"
以任擋在他身前,指著昕源手上的黑色皮夾,那表情像是在聲討我犯了什麼滔天罪過一般。
以任這副猙獰嘴臉,令我突然想起白書逸那傢伙...
我明白了原來當時在指責白書逸是位不合格男友時,他為何告誡我必須去"瞭解昕源"才是首要任務的原因。
但我並不是有意要勉強他去做不喜歡的事,我只是不清楚皮夾背後還有這層故事,就像那K750i永遠沈睡在抽屜是一樣的道理。
喪父之痛非親身經歷之人,是無法體會的...我懂。
靠!以任你左一句昕、右也一句昕,聽在我耳裡相當不爽。
在我面前稱呼得如此親熱,你他媽就這麼不懂得收斂嘛!
中午在廚房目睹的一切,你是悟性過低,所以不明白昕源是我的男朋友嗎?
還是非得親眼見我和昕源上演場活春宮呢?
白目程度讓人以為是吃到信子口水。
我與以任像是卡帕萊特家族遇見蒙特鳩家族,那種世仇般地眼神對視了數秒。
"抱歉!頌奇,
這皮夾是我十分珍惜的,縱使在別人眼裡有多麼不起眼,
但每次看見它,就會想起與父親生前相處的情形,那些永不抹滅的記憶。
在這皮夾內我還收藏著他以前的名片,有時會以為他並沒有從我身邊離開的假象...
我打算一輩子都攜帶這皮夾。"
他從夾層中取出一疊約莫十張左右的名片遞給我瞧。
我回神後瞄見名片上印有"東益電器音響行"的字眼。
噢!原來他們家以前還曾賣過電器用品音響之類,
說也奇怪,這電器行名字挺熟悉,彷彿在哪見過。
"我瞭解了,對不起!之前不知道皮夾是你爸爸所留的的遺物,
我沒有要抹滅他在你心目中、腦海裡的記憶。
若你願意的話,就當我買個新的皮夾給你當備用。"
我單純覺得那變形皮夾總有壞掉的一天,再說我也沒那滔天本領可以取代親生老子在他心裡的位置。 "謝謝頌奇,目前還不需要。
這裡的冷氣吹得我直打哆嗦,我們走吧!"
他拉著我步出專櫃,也順勢逃避這話題。
"哥你沒有看到喜歡的衣服嗎?"
昕源疑惑地問著身後沒有購買任何東西的以任。
"我的確是想買幾件上衣,但並不打算在這裡購買。
你們還有想要買或逛的樓層嗎?如果沒有,請陪我去趟附近的一中街。"
以任對我倆挑了挑眉。
嗯...在百貨公司吹舒服的冷氣,不挺爽的嘛!為啥要去一中街人擠人咧?!
平常商圈的人潮就不算少,假日更是不得了,何況今天還是連續節日。
我可以說"不"嗎?不然你去買你的,我帶昕源去美食街吃冰。
"對厚!好像從沒見哥在百貨公司買過衣服。
好啊!那我們去一中街附近晃晃。"
昕源微笑地看著我,那眼神說明了他也想同去。
法克!如果不答應,不就意謂著不合群?
算囉!就當少數服從多數。
我點了點頭,即使內心充滿著七萬八千個無奈。
夭壽!我保證現在這裡的人潮,絕不會亞於逢甲夜市,
除了當地人外,因連續假期而湧入眾多外來觀光客。
本來將近七月天的氣溫就高,且身處在人群中更感悶熱,濕背秀立即上演。
唯一慶幸的是牽著昕源的手不易被發現。
我們隨著以任走進一家男裝服飾店逛逛,順便暫時吹吹冷氣。
這兒價格看似十分親民,其中特價商品尤是便宜,
百貨公司裡的一件,在這裡至少足以買到三件以上。
再說以任雖然和我不怎麼對盤,但不否認這人就算穿的是菜市場百元廉價衣,依然帥氣如明星;
不像我穿上後可能一秒成農夫。
所以他根本不必在百貨公司揮霍浪費金錢,反正穿啥都是好看、有型。
突然瞥見對街角有間刺青紋身店,好奇地走上前,向店內望了望。
每次看到這類紋身,就會想起爺爺身上刻有"反共抗俄"的刺青,
當時沒有使用麻藥,完全是一針針血淋淋的印記,
在我心中那是值得驕傲,是最美麗的烙印。
"想起你爺爺了,是嗎?"
身後傳來昕源的聲音。
"這...你怎麼會知道?"
此刻我轉身用訝異的眼光投向他。
雖說他與我爺爺也許有過數面之緣,但...應該不會去注意到他身上的刺青;
就算見過刺青好了,也不可能看我置身在紋身店前,就方能明白我的心事...
除非他有讀心術之類的魔法。
"小時候瞧見你爺爺手臂上的刺青,沒什麼特別感覺,
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是代表反共抗日、捍衛國土的見證,象徵對國家的熱誠與忠貞。
他們無私奉獻出生命中的黃金歲月,我認為這些事蹟值得令所有人讚揚,想必你更覺得驕傲。
其實我也是靠直覺有的想法,說不定我搞錯,你只是想來刺顆鬼頭或是拉丁文字。"
他微笑著,順勢將左手搭在我肩上。
霎時有許多話想說出口,但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過去總有些自以為的偏激愛國者,用激烈言詞謾罵著要他們滾回祖國,
殊不知他們也是動盪時代的受害者之一。
或許已有人遺忘東西橫貫公路是榮民進山勘測做的開路工人,曾幾何時在用他們的生命在舖橋造路。
但那位總在雙十國慶的自家門口及陽台上,插滿著青天白日滿地紅,是我永遠也不會忘卻的身影。
我十分感謝昕源對這些榮耀戰魂所抱持的尊重。
嘿嘿!他有如此優秀的想法,讓我不自覺又更加愛他了呀!
徜若親愛的爺爺還在世,一定會喜愛眼前這位善良、觀念正確的孫女婿。
"我想在我的左胸膛,紋上你的面孔。"
我抓住他另一隻手臂,靠近他耳朵旁,輕聲訴說著。
"頌奇你流了好多汗。"
他臉泛紅暈,不知所措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純水濕紙巾,替我擦拭由額頭滑落至臉頰的汗水。
我緊握住他幫我擦拭汗水的手背。
若此刻不是身處在熙熙攘攘人潮中,多麼想給他一記勝於千言萬語的深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