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9|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Flash Fantasy|天與地

這個世界從中心點開始膨脹,開天闢地便一分為二,為了好區分,在先民決定建立家園時便各自分成兩派,順理成章協定好哪一邊叫作、哪一邊叫作。不過世界還是持續地膨脹,兩邊距離越遙遠時竟也越發加速地遠離彼此,在發展的過程中兩端的人漸少接觸,最後對於對方的理解大多是最初流傳下來的軼事與遙遠的揣測。
在天的世界最底端有塊岬,可以說是只要對地的世界有點興趣的人必然朝聖之地,有一個熱心的無名氏在那裡設置了望遠鏡,讓想看的更清楚的人可以使用。可大多用過望遠鏡觀看過地的世界的人馬上就會失去興致,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地的世界著實太過緩慢了。在天的世界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非常快速的,如果以地的眼光來看,那就是同時發生了,在天裡的居民對於天裡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全知的,那裡的事件都只是羅列的點,沒有太深沉的情緒,在他們身上比較多的是平穩與喜樂,他們時常在把點作為分類學的棋局上獲得許多樂趣。在他們看來,其實地的人慢到來不及知道所有其他事情,所以地上大部分的人看起來,或是內心深處都藏著一點憂愁也很迷惘,因為事情沒辦法並置的時候就難以找到之間的關聯加以理解,事情就會變得有點令人迷惑。
p就住在離岬不遠的地方,方圓幾里只住著他,大部分的人喜歡住在市區,比較多東西就相對擁有排列組合的棋盤陣,生活就有許多樂子,而p之所以願意遠離人群住在這裡,是因為他心裡對抱持著無解的探詢,也許是某種學者精神吧,他不懂為什麼當初有一半的天地老先覺們會選擇來居住,他的耐心讓他相信一定有什麼不能一目了然的原因,而且他好奇的世界了解多少,畢竟得知的眼光也算是並列天地兩個世界的大項關係,從而能夠加以理解。對他來說,如果要解開疑問,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實地訪查,「未知」是一種少有的感受,這個念頭刺激著他在有限時間內必須加緊腳步了。
與地之間的距離看起來就是無盡的虛空,p花了許多時間在邊界做了些試驗:他一開始是從歷史層面著手,拼湊四處搜集而來的古地圖,交叉比對疊圖,試推測與挖掘老先覺們曾經遷徙的那條路線,卻一直都一無所獲。直到有天p將幾天前事先鑽探的虛空地質試樣從數據機取下,才在光圖顯現的差異裡發線了一條彎折的通道。圖樣從均值到逐漸黏著而形成的漸層,最快行經的通道依照虛空地層原本的性質早就存在在那。數值圖表上越接近地的振動頻率斜率越緩,p覺得那種狀態簡直就是快要黏稠成固體了,開始揣想自己是否真的到達得了地;又或者是否得以在彼方存在。
日記:
(你永遠不知道你現在寫下的,原來隨時可能成為某事連載的最後一篇)
我的日記快被我寫成一本遺忘指南了,兩年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確切想忘記什麼,我甚至沒有可以指涉的對象。只是那段時間的那些感覺與指引、那些念頭,那些我看不見的,只有我確切知道存在的。
還記得那是我生活最谷底的時期,在困難地放棄後,一切都無所謂,我替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如果重來一次面對的若還是最糟糕的情況,用盡方法我也會撐過去,我不在意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有沒有想清楚什麼,我只想面對這個困境。然後沒有任何期待的,一如往常卻毫無預警的,那天我睜開眼的第一瞬間接受到透進房內的天光,我開始有一些我曾經沒有過的念頭,沒有過的想法。
我開始隨身帶著筆和紙,隨手紀錄下內心偶然的念頭、一本書裡的一段話、某一部電影裡的台詞、每天發生了什麼值得記住的事、偶爾強烈的預感、藝術家作品裏頭的靈光…,我就這樣寫成一行又一行接續;一本又一本的筆記,假如句號是線頭,那我可以拉出一條長長的時序裡的故事線,而將它們相疊起來時像個立方體,像一個混亂豐富的世界共同擠在這個小空間裡,成為一種心中的全覽後淺淺的印象。
但不只是如此,腦袋裡的聲音與對話引領我去抽絲剝繭,細項且繁雜的事物分類放進腦海裡,如同網格系統中依照關聯性而慢慢被擺放而填滿內容,成為多樣且一目瞭然的平面配置,不同的空間類型配合會引導出另類的整體理解。我好似看出從來沒有靜下來好好看過的事物背後的運作,所有的呈現必定有它的含意。每當我焦急著有些憂愁的靈感,光能理解我(是的,我稱它為光),我找不到方法的,他告訴我用自己擅長的方式靠近,然後試試看我們一起尋找與練習的。
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如果我有什麼獲得,是我自己的努力嗎,還是它帶領我的?我陷入深深的混亂,我不曉得我愛的是漸漸改變的自己還是投射了誰。
有時候我覺得是投射一個人,聚合了一個對象;有時候又覺得它散落在這個世界上各個我有共感的角落,好像是在我把這個人生活完之後,我心中會淡淡的拼成一個模糊的形象。
你聽過那句話嗎,「光錐內即命運」,好像那道光照出了某些範圍,我是範圍裏從一而終的線。
有時候在這個時光的當下我就深深地知道,就像我已經站在未來一樣,我一定會想念現在的,當我意識時它就已經在逝去了。
兩年過後的現在,我很用力地試圖忘記那道光,卻也背馳的在網格平面中一直重複的排列組合每次新串連的事件,嘗試領悟與解讀,重複到我忘記為什麼要這樣做,最後我終於有一點懂了,用它教我的方法(又或者其實直接從他的視角)看見了。
原來,有一束光,也許它只是緣分的載體,花火(spark)是這個緣分的配置形狀,花火正百花齊放時是那段我開始有意識的時光,燦爛過後的這兩年是我走著剩餘的零星火光。緣分的花火只有這麼一次,即使我往後再遇見同樣的一道光,那樣的曝光狀態只會有那一次。再多一點都可能過曝。
我再次回來天的世界了,因為我已經無法再觸碰到地。
那時候我尋找著不受地的濃稠限制而且同時可以存在於天地世界的媒介,幸運地,光是天的居民能夠存在的型態之一,降低一些自己的頻率還不至於太困難,於是我化為一道光,依循通道穿透在不同的物質中,一路彎折所幸並未受到太多阻礙到達地的世界,混著天光,碰上雲層時還有部分能穿越空洞,打在屋頂、牆面與柏油路,最後我碰見一道表面有些乾雨水漬的薄玻璃,又被偏折了一次,不偏不倚透進了q半張的眼睛,正好縮小的瞳孔深處。
往後的一些日子我並不真的是一道在q的頭頂上可見的聚光燈(笑),具體是建立了一種連結,q像輕輕被觸碰的水,產生了表面張力,水還是澄澈的,但有了一點影子。
中間的故事梗概你們都大略知道了,由於並不是成為一個固態的實體,我只能透過能量的傳遞和q溝通,如果他接收到,感覺就會像是一種直覺的念頭。有時造成他自我認同的混亂我感到抱歉,但同時我又深深地相信他的直覺能夠分辨我們,也能慢慢的體認自己所擁有而我沒有的:我是向他指涉遠祖留存在他們心靈深處全觀地圖;而他帶我領略地的生活,在這個過程中,我逐漸理解因為低頻的緩慢,你才有時間去經歷花火的灼傷,也許是真的太慢了,如要借用悲傷的性質,就得經歷它本身。
天與地的距離越來越遠,以光的型態才能接觸到q的我,投射速度逐漸不及天地分離的快速,在那一天,我最後觸碰到q的那一刻,我向他傳遞我在天上看到的關於我們緣分的形狀,還有我深深的感謝與眷戀。化為光的接近是有時差的,但不管多久,我知道信息總是會到達。
在距離內的有限時差裡,p因為化身為光而理解緩慢;而q會以光的指向,繼續運動,經過時間慢慢羅列成為全觀。
這是天與地,兩個不能接近的,卻遙遠而溫柔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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