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遺憾
當我們來到這一章時,其實這個故事已經完結,關於俊傑和文斯的間的情感,也是關乎所有「友誼」,從來不堪一撃,不是被歲月擊敗,就是為了丁點的事情而潰敗。
或者有些人上世修成了緣,今世遇到的友誼或感情,能見證對方得失挫敗與名成利就,沿路陪伴對方走過每一段高低起伏。但更多人卻痴心錯付,掏出最大的愛和心血維繫一段感情,以為可以互相扶持到永遠,最終卻因小事或誤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將對方傷害、甚至出賣。更有些人明明感情很要好,只是一旦分開了不同的生活環境而再沒有聯繫,感情缺乏營養的枯萎,就算重聚相遇,也無法重演當日的溫馨,甚至只會換來無言而對和尷尬。
還有種種形形色色的別離,結果都是一樣,都是必須親身經歷無奈,見證無法挽留的無力感。然後在某個凌靜時份,聽著某首歌、看某部電影、讀到某段文字、走過某條街道、擦身而過的某個人……甚至根本無需要觸碰某東西,回憶隨機地在腦海中迴轉,久久不散。
然後再憶起那無聲無色的消逝,或者初時還會感到痛心,或者後悔當初沒有什麼什麼,儲下一大堆遺憾,但當日子久了,面對現實和未知的壓力多了,再回想過去時,也許還會嘆一口氣,但對於遺憾,原來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每個人在世,為了生存總要犧牲重要的夢想和希冀,遺憾只是用於傷春悲秋,不適用於解決面前逼迫自己的壓力。
正如作為半個後母的Hazel 對俊傑仍然關心,但現在的他既然決定跟父親斷絕關係,因此必須獨立而活,不能再依靠誰給生活費。他不是不曾找一份興趣的工作,當一個教琴老師。可是一旦想到是否要和一起經歷多年的Gloria 安定的生活與她渴望的幸福,還是放棄了什麼夢想,反正一路走來,都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最後他在商業區找一份辦公室的工作,日復日在電腦前面機械的操作,犧牲時間和勞力換取金錢,讓他能靜靜的在鬧市角落租下百餘呎的套房,每天下班獨自回家投入電玩世界,吃著沒營養的外賣便當,留些餘錢跟Gloria 放假時吃飯、看戲或找個地方與她Staycation,然後又繼續過著一個普通人在忙碌在勞役的生活。
那個曾經為了一件小事而奮鬥而訓練的少年,早已伴隨那個獎盃被丟到堆填區。那個曾經害怕失去而放任敢愛敢恨的激情,早已變成淡而無味的開水。即使偶爾閉上眼仍會渴望夢見那失散的精靈,渴望和她再次相遇相擁,哪怕仍是那間位於冰天雪地的小屋。
只是一覺醒來,看著自己沒有肌肉的手臂,抱著別人的呼吸聲。
難怪成年人總說,以前多美好,多麼想做回年輕的自己,多麼渴望時光倒流。
即使以前活得並不比現在的好。至少不用煩惱卡數、交租和水電雜費帳單。至少還有稱兄道弟的朋友借功課給自己抄,在和父親爭執後的受傷,還有她照料。
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她還過得好嗎﹖權師兄有好好代替自己照顧她嗎﹖那年拳館搬遷了,還有另覓新址重開嗎﹖島上的酒吧和沙灘,還在嗎﹖
襯著枕邊人未醒,俊傑偷偷的在手機上打開社交平台,欲尋關於她的半點痕跡,卻發現早已斷開了連繫,她沒有在自己的朋友圈出現,連搜尋欄也找不到她的芳蹤。她是轉了名字,關掉了帳號,還是把自己封鎖了,無從得悉。
「醒來了嗎﹖」Gloria 朦朧中睜開眼睛,赤裸上身抱著俊傑。俊傑吻在她的唇上,她輕輕的笑了。
「面書有什麼看﹖今天有什麼熱話啦﹖」Gloria 從後偷窺俊傑的手機。
「早上都沒有什麼特別……」俊傑很快把電話擱在一邊,又抱著Gloria 吻了幾遍。
「待會吃完早餐有無想做的事﹖」
「你不是打算約朋友做做指甲嗎﹖我自己一個人逛逛就好。」俊傑下床,打算梳洗一下。
「我不要!」Gloria 從後抱著俊傑的下腰﹕「你每次有心事都丟低我……為什麼你總是不讓我陪伴你﹖我們都這麼多年了……」
原來這麼多年了,俊傑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學了過去那個她的壞習慣,解決不了的事寧願關上自己的心扉。以前說過要成為她的同伴,如今卻像她一樣,推卻唯一的伴。什麼時候不知不覺被她影響了﹖難道這就是曾經的情感憑證嗎﹖
「我只是不想影響你心情而已。」俊傑轉身又吻了Gloria的臉頰﹕「我想回去那些地方懷緬一下,但你不要取笑我……」
「你這麼大了,吃軟雪糕還吃到上鼻子上,我真的取笑你了!」Gloria 穿上襯衫,裝作生氣﹕「快點梳洗吧,咖啡廳的自助早餐快完結了!不要讓我錯過了美食,讓我有遺憾!」
22.2 魔女
太陽還是依舊毫不留情地將揮灑在運動場的泰坦地上的汗水蒸發,文斯再沒有去計算自己站在太陽底下到底暴曬了多久,她只是專心地看著眼前的學生們跑姿和時間。Ian 漫不經心的走過她身邊,和她一起看著一群學生如倉鼠般在橢圓中不斷公轉。
「你那班田賽的學生呢﹖不用管嗎﹖」文斯瞄了Ian 一眼,視線又返回了快要完成一圈的學生身上。
「他們總是說好熱,要休息。就放過他們吧!」Ian 雙手叉腰﹕「我又不是你,魔女教練。」
「其實我蠻喜歡這個稱號。」文斯聳聳肩,看了一看計時器,對著剛跑過自己的學生么喝﹕「放起腳步,前掌落地!」
「聞說馬俊傑返來了……之前聽奈美說她在街上碰過他。」
「哦。」文斯沒有回應什麼,還是繼續專注面前的仍在跑圈的學生。
「就這樣﹖」Ian 好奇的問。
「難道還可以如何﹖」
「好歹你們以前也……」
「這是你說而已,我可沒有說。」文斯嚴肅地說罷,便提起腿跑到面前快要斷氣的女生身邊,陪伴她一起跑畢最後一圈。文斯早知道這件事了,是柏然告訴她的。
甚少從離島出市區的柏然,那日刻意悉心打扮,穿起他最愛的女裝,帶上了金色長假髮與日式的妝容,就是因為文斯將了他一起逛街置裝。可是文斯當天卻遲到了,柏然只好一個人在人潮中走著,始終還是未能打破別人對自己的目光,於是他還是從人來人往的天橋轉到高級大型的商場內,起碼還有櫥窗擺設讓自己分心,起碼還可以買一杯咖啡,在高級超級市場內打轉認識與眾不同身的食材,消磨一下等待的時間。
「喂﹖你現在在哪裡啦﹖」文斯在柏然的手機另一端問。
「我在商場入面那間超市……你上來等……我嗎﹖」柏然壓低了聲線,他害怕身邊的陌生人聽到他那男性的聲音,可是他眼前見到的事,卻讓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還是在地鐵站等我吧!」
「不要緊,我都已經到那樓層了。」
「不!不要過來!」柏然頓時激動起來,他知道要是讓文斯看到這個畫面,她隨時失控和崩潰的。
「甚麼啦﹖你想我去哪裡﹖」
「你去那間茶飲店等我,幫我買杯烏龍茶!」柏然想了一個方法讓文斯不要過來,然後掛上了電話,高跟鞋在地上發出密集且清脆的聲音。
他看到很久沒見的俊傑,在超市的冷凍櫃前挑著肉食,擁抱、接吻。那放在購物車中的肉食,只不過是陪襯,他們才是對方渴望的肉。柏然本來想上前破壞他們的好事,很想質問俊傑,當日為何不回覆文斯的訊息,很想為自己的好姊妹出頭……但看到自己那戴上飾戒的手腕,他知道現在他的身份,不是俊傑認識的柏然,現在的自己,對他而言只是街上剛好擦肩而過的一個陌生女子而已。
柏然只好趕到茶飲店匯合文斯,但他內心仍是糾結著要不要把事情說出來。
「剛才發生什麼事啦﹖」文斯挽著柏然的手臂問。喝著烏龍茶的柏然被嚇得嗆了一下。
「沒有啦,我口渴而已。」柏然氣喘的說。
「真的是這樣嗎﹖」
「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
「你很趕時間嗎﹖你平時也不是這樣的。」文斯揭穿了柏然的隱瞞,柏然只好坦白的說。
「我見到那個人……」
「即是誰﹖」
「那個……那個已讀不回的人。」
文斯只是「哦」了一聲,難怪柏然一直嚷著要走。
「他的事,從他沒有回覆我的一天起,已經與我無關。」文斯呷了一口冰桃茶﹕「反正現在我不是過得很好,有你、有Ian、有阿哥陪我,還有……」文斯把身邊每個如數家珍的列出來,恍惚在說服自己早已被幸福包圍,說服自己活得很好。
當然活得很好,起碼現在的自己,可以將心力投放在母校的田徑隊上,專心訓練學生,他們的進步是自己最大的成就和滿足感。又或閒時處理酒吧的業務,喝點酒帶兩隻唐狗散步在沙灘打轉,雖然生活比較奔波,但至少是自己想過的世界,是自己暫時快樂的世界。
在這400米內,回憶衝衝閃過,但文斯知道,她早已學會了跑得比回憶帶來的悲傷來得快速。所以,誰和自己身處在共同的城市,都不過是各自走在不同線道奔跑,誰在誰前面,又看到誰的背面,都不過活在各自的平行線下,擦肩而過的過客。
「很好,下回要記得保持呼吸,去喝水休息吧!」文斯跟已經喘噓噓的女學生說了些勉勵說話,然後走到汽水機前面,按下了一支運動補充飲料。
「一提起那個人你就跑走了,你還不是……」Ian 又再次把未完的話題重提。可是這次文斯只是用眼神狠狠地厲著他。
「好了,不說了,我也怕了你的眼神。難怪班細路這樣稱呼你。」Ian 呷了一口冰水,說。
「是啊,我是魔女!」文斯笑瞇瞇的說﹕「不過魔女都要下班。」說罷,跟自己徑賽隊的學生訓示了幾句,解散了學生。自己也收拾了行裝,趕往到下一個目的地。
那些已過去的人和事,已經不會打擊到自己了。
好歹自己也是個魔女,自然有一套獨特的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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