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女的韓國男人，把自己的精液當成報復的武器《厭女戰爭與男性框架系列文之一》

二〇一七年五月十七日，震驚南韓的江南(Gangnam)謀殺案一年後，江南捷運站10號出口聚集著追悼的人。一年前，一位訴說著自己憎恨女性、覺得自己屢屢被女生忽略與羞辱的34歲男子，拿著32.5公分的壽司刀，殺害一位23歲的無辜女性。

他在一棟四層樓建築物的公廁外，等待接近一個小時。有六位男生進進出出，然後他殺害撞見的第一位女性。

官方說法不認定這是厭女的謀殺行為，因為兇手有嚴重、慢性化的精神疾患，最後判他服刑30年。但江南站的10號出口依舊成為南韓女性主義運動的象徵。

在東亞國家，南韓的「男女不平等」最為明顯，兩性收入差距大，厭女訴求公開化，甚至影響這一屆總統大選的勝負。常感受到性別不平等與生命受威脅的韓國女性，就會藉由追悼江南謀殺案死者，提醒大眾注意厭女問題。

這樣的不安全感並不是過度反應。首先，南韓雖然有槍枝管制，但任何人要拿到30公分長的切肉刀隨機殺人並不難。其次，即使不拿刀拿槍，許多韓國男人會以自己的精液為武器，來報復拒絕、冷淡、或對他沒反應的女生，甚至是長期滲入女生的咖啡、飲食。

南韓女性還得經過抗爭，才讓政府與法界重視這問題。

如果韓國男人把精液潑灑或注入在女性的「財產」，他可能會被控訴「損毀罪」或「騷擾罪」。支持女性主義的律師，希望這種行為能被認定為「性犯罪」。但韓國法律規定，要有肢體暴力或脅迫、恐嚇才能成立「性犯罪」。

二〇一八年有個男生把注入他精液的保險套放入另一位女生的包包，被控訴損毀罪。

二〇一九年，韓國男子把精液注入另一位女生的鞋子，因為損毀罪被罰435美元。

二〇一九年，一位求愛被拒的大學生在一位女性的咖啡注入精液、口水與壯陽藥54次，以傷害罪被判三年徒刑。（這些讓人噁心想吐的體液還出現在女生的化妝品與牙刷）

二〇二一年的案例，有一位男生在女同事的咖啡注入精液6次，因為「損毀咖啡杯」被罰2500美元。

如果沒有身體接觸，就無法被認定為性犯罪。直到一年前有案可查的44個案例，有26個案例被控訴騷擾罪，17個案例被控訴損毀罪。法界見解不一致，但如果沒有修法，顯然這些會造成羞辱與驚恐的行為，還是無法被認為是性犯罪來提高刑度、產生嚇阻力。

江南謀殺案讓韓國女生感到只要孤身一人，生命就會受到威脅。一位毛巾被年輕男學生塗抹精液的韓國女助教則表示：

「我感到憤怒與挫折，失去自信心，開始懷疑身邊的所有事情」。

韓國女性主義者將這種行為命名為「精液恐攻」(semen terrorism)，認為這是直接朝向女性的「男性暴力」。

女權團體認為，這些受害者只不過因為是女性，而且不幸地生活在南韓，才有這種遭遇。曝光的44個案例只是冰山一角，多數受害者選擇沉默，避免在網路上受到厭女的韓國男人攻擊、造成二度傷害。

就像世界各地的厭女文化，挺身指控的女性如果被發現真實身份，就會被批評外貌、身材，甚至會有匿名留言說「妳如果不要拒絕他，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說不定還能享受愉快的性生活」。

為什麼韓國有這麼強烈的厭女情結？歐美現在會以 “man box culture” 來分析厭女情結的起因，或許可稱為「男性框架」。有學者認為，韓國男人一方面承襲儒家文化「男人是家庭的中心與英雄」，又得接受西化社會裡感情與性愛的自由化與市場化。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讓貧富差距擴大，韓國男人越來越難達成父親那一代的中產模範家庭，然後難以節制的網路社群又讓厭女情結不斷發酵。

為什麼我們應該瞭解這些事情？因為，在「男性框架」下受挫而產生「自戀性傷害」(narcissistic injury)，轉而以憤怒與暴力對待特定或隨機的女性，甚至形成一套暴力革命的理論、不惜犧牲生命以武力對抗整個世界，這已經在世界各地發生。

在韓國，厭女的年輕人讓在野黨的政治素人尹錫悅當選總統。在台灣，這股厭女伏流會以什麼方式炸裂，有待觀察。

下一篇，《厭女戰爭與男性框架》第二篇，我們就從這次的韓國總統選舉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