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小驢子和小蘑菇(下)

猶豫了一整天，下班前，小蘑菇發了短訊給小驢子。「你後天就要走了，晚上來我家? 」

小驢子放下手上的箱子，想了幾秒才回覆，「今晚不行，張張要請吃飯，給我當兵前餞行，妳要來嗎? 」

「......喔! 我不去， 張張每次都這樣突然約。」

「明天妳下班我去接妳，來永和吧! 我還有東西要整理。」

「吼! 你都不記得我說過的話，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不要去永和! 隔天早上去上班好遠，要很早起，上班很累耶! 你來我家，不然就不用見了。」小蘑菇把手機塞到包包裏，氣呼呼地站起身離開公司。

小驢子把手機丟到床上，抓起一根菸，拿出架子上的披頭四CD，放到他的高級音響裏。躺在地上，兩條細長的竹竿腿以大字形大大地打開，望著髒髒的白色天花板，他深深地吸著菸，胡亂地跟著唱著「挪威的森林」 :

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And when I awoke I was alone

This bird had flown

So I lit a fire

Isn't it good Norwegian wood?

臨走前，小驢子交給小蘑菇一個鼓鼓的牛皮紙袋，裏面都是他拍的和手洗的黑白照片，都是小蘑菇，她仔細看過每一張照片，回憶起過去和小驢子在一起東晃西晃的日子，才畢業快一年， 卻感覺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送走了去當兵的小驢子，下班後的小蘑菇，開始認真準備考托福以及申請學校，半年不到，小蘑菇在紐約開始了新的人生。

紐約正在下著又急又細的雪，積雪一層又一層不斷地增高，三三兩兩的路人縮著頭，快速地移動著，小蘑菇看著窗外，這是她在紐約的第二個新年，手機上顯示下午5點半，打開雅虎信箱，再次確認一下郵件的內容:

「妳說新年沒有計畫，室友們也不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1月1號下午4點到7點之間，不要出門，我安排了驚奇的新年禮物會送到妳家，一定要在家喔!」

叮咚! 叮咚!，小蘑菇衝到門邊，透過門上的魚眼查看門外是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地把門打開，門口站著的是全身都是雪的小驢子，

「新年快樂! 國際快遞台灣啤酒!」小驢子拎起手上的袋子晃動著。

「怎麼可能! 你怎麼跑來了! 」小蘑菇兩隻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光線昏黃的客廳裏，鬆鬆軟軟的深藍色舊沙發上，他們兩人蓋著同一條毛毯，肩並肩依偎著彼此坐著，靜靜地看著窗外紛飛的大雪，整個世界格外地安靜，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小驢子緩緩地說:「沒想到我們可以有今天。...... 妳出國後，我們有半年沒聯絡，我以為已經結束了，沒想到去年過年，妳會寄明信片給我。謝謝你寄給我的42張明信片，每張都不一樣，好酷喔! 」

「嗯! 那時候，我也以為已經結束了，可是當我看到那張明信片是曼哈頓的黑白照片時，馬上想到你，你一定會很喜歡，所以就寄到永和給你。也謝謝你這一年給我寫了178封郵件。」

小蘑菇拉起自己的褲管，也拉起小驢子的褲管，他們看著彼此小腿肚上圓圓的疤痕。

「哇! 你的也還在耶!」小蘑菇提高了音量。

「這個， 可能永遠不消失!」小驢子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