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義勇軍

　　夜晚，瀰漫飄散雨霧，卻也掩蓋不住都市的霓虹光色閃爍，街道上一盞一盞路燈亮起，在昏朧迷濛之間映射出醉人又夢幻的現實都市。 　　車站附近，因為交通便利、人流密稠、臨近商業區，形成大大小小商圈圍繞，許多有名的居酒屋、酒吧、夜店等等林立各處，既照料被壓榨的上班族也吸乾他們的錢包。 　　繁華夜町中，其中一間位在較偏僻巷弄內的小居酒屋。 　　這不是什麼名店，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料理和名酒，外觀相當老舊簡樸，服務員更不會穿著特別或有獻媚舉動。 　　不過，小居酒屋內除吧檯是開放式以外，每個獨自小間都有別用心的以拉門區隔開來，讓人們可以好好放鬆享受脫離工作後的時光。 　　來這裡的大多是熟客，不太會高聲喧嘩，但低低細語再加上不時響起的爽朗笑聲，讓每個人都能隱隱感覺到熱鬧氣息環繞左右，別有一股身在鬧市中的寧靜氣氛。 　　「鏘！」的清脆杯觥交錯聲音。 　　萩野霞和弗雷多將手中酒杯輕輕對撞，隨後各自一飲而盡。 　　「呼哇！活過來啦！冰冰涼涼的感覺真舒服！每個禮拜上班就是在等週末這一天的到來，累積的壓力和不滿都可以一醉解千愁，而且至少有兩天時間可以不用去公司、去上班，真是太棒了！」 　　店家貼心準備的掛衣架上，掛著女性長式大衣和男性外套。 　　離開公司的萩野霞也不用再顧及形象，襯衫衣領下兩顆扣子解開，清楚可見亮潔的鎖骨及下方肌膚，袖子也捲起露出光滑小臂，一雙著黑絲的長腿更是毫無顧忌的直接側放在塌塌米上。 　　弗雷多將酒杯放下後，看了看就在自己旁邊形狀姣好的黑絲美腿。 　　「幹嘛？我有在做塑形減脂運動，雖然已經有一點點年紀，但看起來應該保持的還可以吧？那可是很累的呢，不會一點用都沒有吧！」 　　搖搖頭，下了班後重新變回麻木死人臉的弗雷多沒有說話。 　　「還是......今天跑了一整天業務有味道？」 　　邊說著，萩野霞邊有些心虛的悄悄將腿收回來一點。 　　先為對方斟滿酒和冰塊，之後也幫自己倒一杯，弗雷多看著漸漸退出視線的黑絲美腿，這才不慌不忙的慢慢開口。 　　「只是覺得，謝肖卿和小丁會一直騷擾妳不是沒有原因。」 　　只有跟弗雷多在一起的時候，萩野霞才會享受到別人服務，因為別人都習慣她的服務了。 　　拿起酒杯再小喝半口，萩野霞聽到這話忍不住給他一個斜眼。 　　「這算讚美還是挖苦，而且我就是擔心這種事情再發生，現在進公司一直都很小心，也只有跟你出來的時候才會這麼放鬆。」 　　聽見這個回答，弗雷多又開始不說話，一副若有所思模樣，拿起服務員送上的剛烤好雞肉串燒，吃著同時表情不停變換，回想對方剛進公司時引起血流成河的過去。 　　見狀，萩野霞也拿起雞肉串燒，身體靠過去，用手肘輕撞一下旁邊出神的男子，見對方回過神來看向自己，才邊吃邊詢問。 　　「又在想什麼？你今天很奇怪，一直分心走神。」 　　「我在想，我進公司以來一直都很低調，也不太跟人往來，是什麼時候跟妳混在一起，現在還必須想辦法解決謝肖卿那個麻煩的老傢伙。」 　　剛入口的雞肉串燒，萩野霞不小心灑了太多辣粉，嗆得她不斷呼氣，粉嫩小巧舌頭不停伸吐，接過弗雷多遞來的冰水一仰而盡後，這才舒服許多。 　　「呼，應該......就是從你向大老闆拍桌那時候開始？」 　　雖然剛剛的話聽起來是在嫌她，不過萩野霞明白弗雷多沒那個意思，如果不開心他會很直接的說出來，直接到跟翻臉一樣的那種，與在公司裡的婉轉和氣完全不同。 　　「大老闆也是個奇怪的人，想不透，怎麼沒開除我？」 　　如果那個時候他被開除了，就有理由向周遭的人交代，之後隨便找一份工作混吃等死就好，應該會比現在輕鬆許多。 　　「是不是在想當初被開除就好？這樣就可以繼續偷懶生活？以你的能力，去一些小企業即使摸魚應該也能混得很不錯，對吧？」 　　弗雷多表情微微凝固僵化，幾乎全中！ 　　從小到大，他都很擅長看穿事物本質和猜測人心，但反過來的話就不太適應，原來別人面對自己就是這種赤裸裸毫無遮掩的不舒服感覺！ 　　「不用硬裝了，我已經看到你愣住的樣子。」 　　夾起一塊熱騰騰的魚肉入口，烤到好處的鮮美汁味於舌間瀰散，萩野霞沒有灑上檸檬汁也沒有沾胡椒鹽，因為她和弗雷多都喜歡吃原味。 　　「只是在回想過去而已。」 　　弗雷多用手揉了揉臉，應該不是自己喝多，才第一杯而已，他突然覺得自己演技還需要加強一下，這麼容易就被旁邊的女人看穿。 　　「所以呢？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 　　將雞肉串燒最後一塊肉從竹串弄下放到弗雷多碗裡，再把已經有些髒的桌子整理一下，清出空位讓兩人方便擺放酒杯，然後將酒和冰塊都滿上。 　　「不要裝傻，透明人難得現出原形，你一定是有什麼想法或準備好什麼計畫才會幫我擋住謝肖卿，對吧？」 　　這一次，萩野霞猜錯了，他其實沒有。 　　最近的一段時間，弗雷多早注意到萩野霞狀況不太對勁，情緒起伏有些過大，且狀況時好時壞，早上還莫名的說做了什麼重大決定。 　　而且，現在謝主任的逼迫也越來越強勢，再加上不斷被各種媒體報導的死亡睡眠，這些在在都讓他覺得有什麼麻煩事愮將要發生。 　　最重要的是，今天在辦公室的時候，他看見了萩野霞變臉模樣。 　　那一瞬間，有一股恐怖感覺突然昇起，迅速佔滿他的心靈，所以當下弗雷多什麼都沒有想，立刻下意識的大喊出聲自願踩入陷阱。 　　現在想起來，弗雷多依然都還感到慶幸，還好自己反應夠快，不然他有預感，雖然不知道謝肖卿會不會有事，但萩野霞一定會出事！ 　　「接下來是我和他的問題，妳每天已經夠忙，這些事情就不用擔心了，如果我被弄倒要離開公司的話會先通知妳。」 　　弗雷多不喜歡看不透的人事物，偏偏這種情況在萩野霞身上發生，也只能硬著頭皮處理。 　　不再去想近來觀察到的種種異狀，弗雷多拿起酒杯輕飲一口，冰涼又火辣口感在體內流竄，下喉的爽快感令身心舒暢，也能減輕一些煩惱難受。 　　察覺到弗雷多似乎有心事，萩野霞也就不再追問，只是擔心的提醒他。 　　「好吧，那就不提了，只是我聽莫部長說過，謝肖卿好像跟傳聞中的『義勇軍』有關係，大老闆能夠容忍他這種對工作事務一竅不通的人存在不是沒有原因，公司需要一些人去處理麻煩。」 　　頓了頓，萩野霞神色變得認真，她看向弗雷多，半月眼睛不再愛笑，黑色瞳眸中充滿深深憂慮。 　　「你要小心一點。」 　　聽到義勇軍三個字，弗雷多心裡頓時沉了一下，不過這次他表情控制的很好沒有顯露出來，藉由舉杯喝酒來遮掩，僅以點點頭回應表示明白。 　　義勇軍。 　　一群自稱為了夢想家城市美好未來努力付出的人。 　　成員幾乎都沒有曝露身份，但總是在媒體、網路、社群、影音、論壇等處出沒，常常以匿名方式導引輿論，不允許任何不同的聲音存在，並緊密的與政府機關掌權者配合，認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如果被對方惦記上，除非像大老闆這種等級的人物，又或者是有政府機關的門路，否則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積非成是。 　　義勇軍為了達成目的，從沒有為自身道德設下任何底線，十分可怕！ 　　即使是弗雷多這種懶散、沒目標、隨遇而安的人，聽見這個名字心情也會不由得陰鬱起來。 　　常常接收各種消息的他，比起萩野霞或許還要更了解義勇軍。 　　義勇軍還與地方勢力團體密切往來，不僅在虛擬網路中握有話語權，就連現實世界也有制裁能力，不少得罪或反抗他們的人，不是消失就是遭逢各種意外。 　　例如，早晨被撞和被打的路人。 　　事後只要說聲意外、不小心、搞錯了，然後在政府機關、義勇軍、地方勢力團體聯手之下，扭曲事實、鑽法律漏洞、可教化等三部曲接連上演後。 　　一切，就會像根本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