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1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逃亡的女人》|自處逃亡卻不覺

逃亡的女人 The Women Who Ran
劇情片
導演:洪常秀
年份:2020
產地/語言:韓國/韓語
目錄
一、認罪、贖罪與定罪
二、男人的缺席
三、女人的逃亡
四、肉與自然
2022/12/09完成了這篇影評,同日,洪常秀新作《小說家電影》在台上映。這大哥拍電影的速度,鬼才追得上...。

一、認罪、贖罪與定罪
《逃亡的女人》一改洪常秀過往男人大幅佔據影像的情況,男人化為虛無飄渺的空氣,女人總在談論男人,但觀眾看不見男人。電影轉變為在男性凝視下所撰寫的女性視角,而我好奇的是,這是否反射出男性在擁有自知之明的前提下,對於女性的猜忌?另,對作者來說,是否又是一種自首與贖罪?
我們都知道自從金珉禧出現在洪常秀的電影中(還有他們的不倫戀)之後,洪常秀便成為反身性敘事的代表,他的電影總在與自己,還有,與自己和金珉禧有關的流言蜚語致敬。他的作品有相當程度上的規律,總有一個狂妄的導演(創作者)與他那個受傷(或沒受傷)的情人在電影裡游走,我看過的計有:具強烈後設性的《獨自在海灘的夜晚》中為情所困的英熙與她的不倫導演、《克萊兒的相機》中被老闆解僱的曼熙和她的已婚老闆、《草葉集》中大聲嚷嚷的劇作家,與最讓我厭惡的,《引言》中劈頭就對觀眾與主角說教的男演員,當然,在那些我尚未涉略的洪常秀電影中,還有無數個跟他有關,或乾脆就是他的角色。
這些人似乎都是洪常秀與金珉禧化身的幽靈,遊蕩在電影中,不時地作祟。因為太過一致,身為觀眾,我早就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洪、金兩人在說話,還是電影中的演員與角色在說話,他們的界線模糊不清,或許他們也從不在意。
於我而言,一切的構成像是在男性凝視下猜疑著女性是如何看待自己身為男性的所作所為,他將自我解構,然後重組為男人的惡形惡狀,藉女性之口娓娓道來,並對此認罪,承認自己在作為男性的人生裡有難以赦免之處,並希望倚靠批判自己與所屬的男性同盟,來向女性贖罪。我猜忌著妳們對我有著許多異議,所以我先認罪,不僅於你看來,於我看來的我也是十惡不赦,如此一來,身作審判者的妳們便難以對已經自首的我定罪。

二、男人的缺席
在《逃亡的女人》裡,男人的缺席成為了某種惡的影子,我們只看得見男人的側臉與背影,卻見不著全身,透過女人的話語,男人的模樣被建構,在那些流竄出口的言語中,彷彿能觸摸到那些男人噁心的面孔,他們面目可憎,別有居心,男人總在示威,喜歡大放厥詞,喜歡高談闊論,往往把自己的地位想得再重要不過,好像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而這些女人都圍著自己打轉。
「我覺得很自在,妳不覺得自在嗎?」「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為了你來的。」「哦,是嗎?」
就像電影中的公雞一樣,牠們跳上母雞的背,用力啄她們的後頸,直到面目全非。在此,雄性之於雌性是施暴的源頭,刻意施壓的鄰居、可怕的父親、騷擾一夜情對象的詩人、自視甚高的作家。就連玕希與朋友來往,都要她的丈夫喜歡這個朋友才能獲得恩准「我丈夫認為姊姊是一個很棒的人,所以我才會過來,我身邊沒幾個朋友他會喜歡。」然而玕希卻依舊自囚於桎梏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能算得上幸福,因為一直以來愛情的規則都是由丈夫訂定。
「我們試著每天都營造出快樂的時光。」然而她愛他嗎?「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愛他,但我每天都能感受到愛情,感受到被愛的感覺,這樣就夠了。」他想要這樣:「相愛的人應該永遠在一起。」結婚近五年,玕希與丈夫幾乎沒有分離過,不過也才幾天,但這次是兩人第一次分開這麼久,玕希藉著這次別離拜訪朋友,名曰拜訪,但她的潛意識賦予這次出走意義——「逃亡」。

三、女人的逃亡
逃亡之前,玕希親自動刀剪去了三千煩惱絲,據她所述,她看膩了自己的長髮,但時機未免太巧,不免讓人聯想,丈夫的短暫離開果真將玕希從束縛中解放而出。
玕希總是與那些,在自己逃亡的過程中觸及到的女人站在一塊兒,當鄰居找上門,玕希從門內走出,與另外兩個同伴(兩人看來似乎有些曖昧)站在一起抵禦外侮;當別人的女兒深夜站在門前抽菸逃避家中的父親,玕希透過監視器看著自己的姊姊(韓語中的敬語)上前擁向她;當惱人的詩人侵門踏戶地找上前來,玕希再度透過監視器看著一切的發生;當玕希巧遇昔日的情敵,沒有針鋒相對,只有化干戈為玉帛,一同數落男人的不是。女性在片中總是站在一起,反抗男人的壓迫。
當玕希問道:「妳還好嗎?」女人們總是回答著:「我還好。」她們互相打氣著。「妳會變好的。」「謝謝妳啊。」女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縱使各自有自己的煩惱在運行著,她們手牽著手,陪伴在彼此身邊。也許逃亡的意義是將彼此串連在一起。

四、肉與自然
本片的轉場,是由一座山接向下一座山,自然的景色在窗外綿延不斷,在生態女性主義中,大自然屬於陰性,而那些探險家則屬於陽性,當探險家馴服大自然,就像男人馴化女性。
早在片頭,便已昭示了肉與女性的關聯,肉象徵著力量,也象徵著暴力,是父權主義下性別政治的縮影,在父權社會中,女人和動物一樣,同屬於被剝削的存在,也因此素食主義其實與女性主義有著相當程度的關聯性。在瑪麗.戴力《婦女/生態》中提及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抨擊父權制度,第二階段詳述「虐待儀式」,第三階段呼籲婦女退出父權制度,創造認同女人的新環境。而卡蘿.亞當斯《食肉的性別政治》認為,在父權制度這個同時剝削女人和動物的系統之中,素食主義會是讓自己退出其中的好辦法。
玕希帶著肉拜訪姊姊,裡頭的中性女子對烤肉相當得心應手,玕希吃著吃著,突然對牛群產生惻隱之心,她們聊到小牛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而人類的醜惡在於身心的分離,聊到成為素食者,陰性思想在此時覺醒,玕希覺得,自己從現在開始不吃肉也可以了。
她們一起去探望後院的母雞,視野就這樣停留在遠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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