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4|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承鋼竹編

生平第一次打工換宿是在台南關廟嗊哩做竹建築及竹製品，

雖是做縮小版的建築，

但身為人體防蚊器的我還是不免瘋狂被小黑蚊叮得滿身包。

五天以來我自認效率不是很好，所以自己都很認分地做到最後。

由於自己工作的進度時常落後，幾乎都受到一位長髮大哥幫忙。

我預計離開當天他說他當晚也要去台南市區，

於是我搭上他的便車，結束這將近五天的初換宿體驗。

「我以前頭髮都會留長，因為那時還很保守，

像之前有一位藝人高凌風，也因為他頭髮長而不能上節目錄影。

我有一次大學開學註冊被禁止進入，還有一次被一位女教授說：

「你要是不剪頭髮你就不能上課。」，

當下我一聽完馬上離開教室。」。

大哥說著自己從學生時代就留長髮到現在。

由於大哥都會觀察Facebook上打工換宿報名的人，

他早在我來之前就初步地先看過我的資訊，

他知道我尤關注父權社會，因此我們順勢地提到了一些感情事，

他也提到他與女兒的互動：「像她交男友我都不會管太多，

我只跟他說一件事情，重點是要合得來。

像說他之前帶過來的一位，我就覺得不是很好，

但我並沒有表現出來，等到她之後真的分手，

我才跟她討論到她前男友有什麼問題。」，

聽得出來大哥對女兒的感情事十分開明。

「我都跟我女兒說，如果真的被強暴了，妳就讓他，

貞操失去就算了，如果被刀啊槍啊什麼的抵著，

一旦抵抗，生命就回不來了。」

大哥說著父權社會灌輸女性貞操很重要，

會讓遇害的她們自責，並二度傷害自己。

我當下聽完其實並沒有要反駁什麼，大哥講的是對的，

畢竟生命只有一條。

但倘若女性真的受到男人的脅迫，問題肯定是男人不是嗎？

他們的暴力脅迫足以奪去女性性命，

相對來說他們失去的卻僅僅只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而且這自尊心還只能靠女性給予，自己竟然無能建立起來。

男性得從自身建立起自尊，而不是倚靠另一種性別，

多愛自己一些，從樣貌、身體、和知識去增進自己的內涵。

畢竟愛別人之前，得要先愛自己，不是嗎？

開過交流道的家樂福，

大哥指著前面的路說著他以前遭遇到的車禍：

「我有一次車禍很嚴重，剛好是我女兒出生後過半年，

以前這邊還很鄉下，都沒有什麼建築，我那時在開餐廳。」，

「那天晚上我下班騎機車從這條巷子出來要回去，」，

大哥指著加油站前的小巷。

「沒注意到一台大貨車還在迴轉，

我一個不注意就撞上他後輪。那時我時速大概七八十，

如果再快我可能直接撞上鋼板，就不在這裡了。」，

「我那時開刀開到這邊。」，

大哥指著他的心臟下方約二十公分處。

「我車禍後回去腹部一直感到疼痛，

可是去醫院看一直都說我沒問題，超音波和X光都無異常。

後來因為朋友的幫忙，才找到另一位醫生用電腦斷層，

幫我找到我腸子感染的部分，並開刀把它清掉。」，

「可是我自車禍回去後作息都正常啊，

腸子裡面已經積了很多東西，所以醫生得慢慢把他全都清掉。

我開刀完整個消瘦到連醫生後來都認不出我來。」，

「我還有一個車禍，是在一年半前吧，

我半年前才來這邊做竹建築的。

那次我開車時真的不知道怎麼被撞的，

等我有意識的時候，我只看到四隻腳朝我走來。」，

「結果我肋骨斷了好幾根，鎖骨還裝了鋼片。

我手術後左半邊都會痛。」，

大哥把非常突兀地左鎖骨露出來給我看，

我之前打工時完全沒有發現。

「醫生是說鋼片如果裝一年就能拆掉了，

可是我的(鎖骨)是斷兩截，我想說拆掉可能會不安全。

雖然醫生說不拆的話可能後來會得癌症，

可是全世界像我這樣因裝鋼片而得癌症的案子大概只有五十件，

所以我想說算了繼續裝著比較保險，雖然真的不太好看…。」。

交流道一如往常的塞車，

讓我想到我以前工作出外勤也是這樣。

「像我現在這個工作，雖然薪水不多，

但做竹建築這件事情真的是我很喜歡的一件事情，

我下班之後都還會在家練習削功，我自己有全套的工具。」，

聽得出大哥對竹建築和竹製品有十足的熱衷在上面。

快到我的目的地前，我想還是要為這故事做個結尾：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開竹編餐廳，因為我本身以前是在做餐廳的嘛，

我希望能做出從餐具到建築本身都是竹製的餐廳。」。

我下車前差點把手機忘在車上，還好我有察覺到。

我與大哥在林森路與東門路交叉口道別，

也就是我當年工作的大樓處。說起來我離開工作也滿一個月了，

結果竟然是用這個方式回到這裡。我步行到大東夜市，

進行我久違的擁抱行動。

20160722,台南關廟→台南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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