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執地獄

第二十九次

我從屋頂拉下了他

挨了他一巴掌

被他怒罵：

「我就不想活，為什麼不讓我去死？為什麼要拉住我！」

我感受臉上的熱辣，壓下情緒地說：

「活著是美好的，死亡是不好的。」

他狂怒吼道：

「活著是美好的，你有看見我現在的痛苦嗎？因為你，我必須此時此刻還要在這個世界受苦。你是誰？你是神嗎？你怎麼知道活著是好的？我就問你，你真心覺得活著是好的嗎？」

我昧著良心：「真心的。」

他不屑的冷笑：

「你的眼睛都已經出賣你了，笑話。好，退一百步說，就算你覺得活著是好的，我就問你，你憑什麼知道你的好會是我的好，你憑什麼告訴我死亡會是不好的？你是我嗎？你死過嗎？如果你不知道死亡是什麼，你憑什麼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因為就我的經驗來說.......」

「哈！」他高聲一笑打斷我的言語，「你的經驗，你那一事無成的經驗嗎？我可不想活成你這個窩囊樣。更何況，你怎麼知道你的經驗是對的，就是正確的？然後，我們如此不一樣的個體，你又怎麼知道你的經驗套用在我身上是成立的呢？」

被他這樣一講，我不禁啞口無言

卻也因此怒從中來：

「閉嘴！我這麼努力地救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我有求你嗎？！」他大聲回罵，「不要在那邊故作清高，你就只是在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你只是在滿足自己的幻想，為了這份滿足，把我拖下水而已。我曾經求過你救我嗎？我有想要活嗎？你可曾在乎過我的意見？現在倒好了，張口閉口都是恩德，你可知道，你這些自以為是的付出，對我來說，只是噁心！」

我看著他

臉上的巴掌還痛著

剛剛拉上他的手還顫抖著

而我的內心

也無力著

我真的錯了嗎？

曾經堅定的信念

抵擋不住29次巴掌的摧殘

為什麼要救他

是啊

為什麼要救他

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也讓他這麼痛苦呢？

他的人生

他自己選擇

他自己負責

我是什麼咖小

有什麼資格插手呢？

就讓他

不想活就不要活

想跳下去就跳下去

不好嗎？

為什麼

我要千求百求，求他活下去呢？

既然

我做不到投其所好

我給不了你所想要

所以

你厭惡著我的給予

我也厭惡我的付出

那麼

放手自由是不是對你我都好呢？

你將回歸你的快樂

不管未來如何

而我

失去了價值

但也不用再背負

你與我的十字架

讓

想死的人離開了我

跟

想活的人圍繞篝火

和樂融融

不好嗎？

我想起那場夢境

我遇見周瑜

因為之前奇幻的經歷

我把江東的問題說了一遍

並問他：

為什麼看不清天下大勢呢？

他笑了笑

像是覺得一千多年後的我是個小毛頭

問著幼稚的問題

他說：

「即便如此，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取荊州。」

在我恍神的期間

他又向房子邊緣跑去

我伸手

拉回

啪

第三十次的巴掌

我知道

我知道

他會再一次往死亡奔跑

我的手會再一次拉回他

但

我永遠拉不回他

他的手會再一次賞巴掌

然後

他會再一次往死亡奔跑

我知道

終將有一天

他會成功且頭也不回地離開我

終將有一天

我再也沒有機會證明

我的努力是有作用的

終將有一天

我所做的一切都將被證明

這是竹籃打水

一場空

然而

在那天之前

我只能

一直伸手

一直挨揍

一直質疑

一直困惑

一直痛苦

因為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

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