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做人

　　推著輪椅，弗雷多和塔芭寇迅速躲進公園，藉由建築物和大小林木擋住身形，兩人遠遠的偷偷觀察社區裡幾頭獵殺者。 　　灰褐色塵埃閃動的微光中，由獨棟別墅聯合包圍形成的中心廣場上，那裡總共有五頭形狀各異的獵殺者。 　　居中一頭是顆漂浮巨大圓形肉球，上頭浮現大量密麻的眼睛和嘴巴，每一顆眼瞳色彩各異，看久了會有令人目眩恍神之感，諸多口舌則時不時發出各種人聲，有呼喊、有哭聲、有怒罵、有交談。 　　光是看到這顆眼嘴肉球，就令弗雷多和塔芭寇心靈顫慄不止！ 　　死亡睡眠裡的獵殺者型體大多十分怪異，完全超出一般人類認知，光視覺就是一種強烈精神衝擊，即使擁有能力，他們也實在很難想像要怎麼正面和這些怪物對抗。 　　而在眼嘴肉球旁邊，還有兩對奇形獵殺者。 　　一對獵殺者，下身有五條細長肢節作足，上身整體瘦長，體表多處黑色小洞，隨著呼吸會不時張縮吞吐空氣，頂端一顆巨大眼睛，時不時四處轉動觀察。 　　另一對獵殺者，身體如蛇呈Z字型挺立，但頭部卻分長五個脖子連結五顆腦袋，臉上沒有任何器官只有一張大嘴和長舌，渾身佈滿亮眼鱗片，下身則是以蠕動方式前進，不時在眼嘴肉球附近環繞。 　　「喂......弗雷多，不太妙呀，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獵殺者之中有一些特別怪異和強大的個體，市中心那裡的人還會幫它們取名字，這幾頭看起來就很像有名字的，我們不是對手呀。」 　　看到眼前可怕畸形的獵殺者，不要說塔芭寇了，就連弗雷多自己都很害怕，他輕輕呼口氣，盡力平抑身體的顫抖，好讓腦袋可以冷靜下來思考。 　　「嗯，不用擔心，我們目的是潛入妳同事家中拿鑰匙取車，沒有必要和這些獵殺者作戰，先在這裡等一下吧，也許它們很快就會離開？」 　　一時之間，塔芭寇也沒有更好辦法，只能點頭同意。 　　她和弗雷多的能力算是輔助和肉盾，超強攻擊手的神智又不清醒，一不小心還會暴走把自己人也順手做掉，這種組合實在沒辦法正面與敵人作戰。 　　塔芭寇內心暗暗覺得有點可惜，如果能再多點人一起行動就好。 　　她曾經應邀參加過一些安全屋的小型活動，基本上只要釋放能力而已，前線作戰自然會有其他肉搏能力者負責。 　　不過他們住的社區附近沒有其他意識體，又或者是存在但他們並不知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與他人接觸，尤其是在這種詭異世界裡。 　　也只有市中心人口基數夠多，才能建立起像安全屋這種勢力。 　　她無聲的蹲坐在一道建築矮牆之後，因為怕被發現連煙都不敢抽，看著弗雷多回到輪椅旁握住萩野霞的手，時不時的低聲說話，雖然對方都沒有反應，但他依然很有耐心的一句句說著。 　　明明是一個大美人，卻被現實世界逼到這種地步，塔芭寇每次見到心裡都會忍不住有所感慨。 　　但，她也不禁會想，是不是有這麼一天，自己同樣會被靈和生活折磨到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生活，早已經是個惡性循環了。 　　時間就在塔芭寇心情低落思索以及弗雷多耐心安撫之中慢慢過去。 　　一個小時後。 　　結果並不如人願。 　　五頭獵殺者雖然有移動，但依然只是在別墅社區的廣場中心環繞，偶爾進去房屋內又出來，絲毫沒有離開打算。 　　弗雷多三人雖然可以藉由其它方向進入，不管竊取鑰匙還是開車都沒有問題，但難就難在即使是純電動車也難免有聲音，到時候從車庫出來很會可能引起五頭獵殺者注意。 　　這五頭獵殺者追不追的上車子，光從外觀其實也很難判斷，這些怪異無比的畸形生命，沒有交手過之前誰也不知道有什麼能力，而且如果開戰的話，到時候動靜太大肯定會引來一堆獵殺者。 　　雖然萩野霞肯定能全滅對方，但弗雷多擔心如果自己和塔芭寇出意外的話，到時候兩個人完全失憶，即使他可能會再次進入死亡睡眠之中，等弄清楚狀況重新實行計畫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現在，萩野霞已經等不起。 　　近來，弗雷多在現實世界活躍許多，漸漸不再當個透明人，甚至還在公司裡公開的與萩野霞有一些往來，就是下意識想要為她分擔壓力。 　　如果兩邊計畫不能同時順利進行，他怕她瀕臨暴走邊緣的精神會崩潰。 　　塔芭寇看著他陰沉臉色，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 　　「弗雷多，現在呢？」 　　先是沉默，好一會後像是終於做出決定，弗雷多這才看著自己唯一的隊友，認真道：「塔芭寇大姐，我想拜託妳一件事。」 　　望向遠方五頭可怕獵殺者，再轉回來看看身前臉色不佳男子，塔芭寇猶豫一下後才道：「你說吧，可以的話我盡力幫忙。」 　　「我想拜託妳，現在小霞已經稍微能夠接受妳的存在，妳暫時在這裡代替我安撫她，等下我自己試著潛入別墅取車，如果順利的話就不用多說，不順利的話......」 　　說到這裡，弗雷多語氣加重，平凡面容十分沉肅。 　　「到時候妳就先逃走吧，把小霞一個人丟在這裡也沒關係，她不會有事，之後要麻煩妳再重新引導我，並且把先前商量好的計畫告訴我。」 　　這不是什麼困難事情，比起原先想像艱難任務要好太多，讓塔芭寇放鬆後不由得笑出聲，打趣道：「這樣的話當然沒問題，我還以為你要我去當誘餌什麼之類的呢。」 　　弗雷多聞言，有些沒禮貌的上下打量眼前中年女子微胖身材，直接道：「嗯，我有想過，但妳和妳的能力都不適合。」 　　「......弗雷多，沒有人告訴過你，拜託別人的時候說話要客氣一點嗎？」 　　「妳覺得會沒人告訴過我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陣子後，各自搖頭輕笑一聲。 　　瞎聊過後，弗雷多率先開口，解釋道：「這是我和小霞的事情，妳肯來幫忙已經很感激了，要妳再幫忙犧牲什麼的，這種話我還說不出來。」 　　塔芭寇有些訝異，她沒想到弗雷多會這麼回答。 　　「即使那樣會是最佳方案？現在新一代人不都要追求什麼C什麼值的？說那樣才能夠將利益最大化，然後再用最大化得到的利益去補償先前的損失，這樣就可以達到彼此雙贏局面？」 　　對於這個問題，弗雷多很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那是在做事，我是在做人。」 　　「什麼事情都要追求利益最大化，那只有機器辦的到，我的心還是肉做的，連要怎麼感謝妳我都還不知道，結果就先要妳去付出，在這方面說我固執也好迂腐也好，所謂的時代潮流我實在跟不上。」 　　想了想，他補充道：「小霞也做不到，所以才變成這樣子。」 　　聞言，塔芭寇面露大大笑容，低聲哈哈一笑，調侃他道：「弗雷多呀弗雷多，你知道嗎？固執、迂腐，你會這樣講就代表你已經老了呀，歡迎加入我們中年人的世界。」 　　愣了一下，弗雷多也難得的露出笑容。 　　「還好，還不是老年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