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村深月《闇祓》｜譯者 王華懋｜台灣角川 出版｜2023/02
＊本文首發於〖 台灣犯罪作家聯會｜罪詭情報 〗
怪事總是從習以為常的日常被打破開始——真的是這樣嗎？
班上來了位陰沉的轉學生白石要，總被稱為模範生、忍不住體貼他人的班長澪，試圖幫助白石融入校園生活，白石卻一再做出令澪不寒而慄的騷擾行徑，驚恐的澪於是向暗戀許久的學長求助⋯⋯美好的校園青春漸漸失序。
前電視台主播、現為自由播音員兼家庭主婦的梨津，一家三口搬入由知名設計師夫妻改建的搶手社區，梨津也報名兒子學校的「說故事委員會」志工，結識許多同社區的主婦，在梨津打進當地媽媽社群，受邀茶會、加入Line群組、愈漸深入後，她隱隱察覺社區鄰居種種的「不自然」⋯⋯本將成形的理想生活步步陷入混亂。
任職食品公司營業部的鈴井與前輩睦美，都看不慣課長佐藤的苛刻行為，尤其是他終日訓斥年長員工神桑，甚至與客戶發生衝突，然而在佐藤調走之後，原本鈴井期盼的辦公室新氣象卻未如願降臨⋯⋯
二子來到了五年二班，成為草太與虎之介所在的第五組組長，雖然二子有點奇怪，卻成功改變了班上的麻煩人物虎之介，二子說「為了班上好」，全班便監督起虎之介的一言一行，漸漸地也開始監督其他同學的行為舉止⋯⋯小學生的日常愈來愈扭曲。
辻村深月的新作《闇祓》以「轉學生」、「鄰人」、「同事」、「組長」四個不同人生階段的角色故事交織而成，靈活描繪不同的生活境遇，精準刻畫各個人物的心境變化。深陷故事情境之中時，不免讚嘆辻村深月細膩觀察力與寫實描寫，無論是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備感壓力的上班族、童言童語的小學生，甚至是社群焦慮的媽媽團體⋯⋯相信任一讀者都可以從中找到能與之共鳴的位置。或許也正因如此，《闇祓》方能成功讓「恐懼」一層一層刺穿日常，直搗讀者深感不適的核心，在每一章節結束時因恐懼的餘味而顫慄。
《闇祓》一書不乏能輕易歸列為「犯罪」或是「生命受到威脅」一類人類本能上的恐懼，諸如跟蹤騷擾、校園與職場霸凌、自殺等等，但是書中最值得細細品味的卻在這些「老生常談」之外——那些看似輕描淡寫、可能隨時隨地滲入我們身邊的「生活小事」。隨著時代的演進，原始社會對於黑暗、未知的恐懼，遠遠比不上現代人因積極接觸人群而產生的內心恐懼了，雖然追求群體一致的團體迷思，或是過於介意對外觀感等過度社會化的情結在日本更為嚴重，但各地類似的社會問題恐怕也大同小異，礙於隨意以故事情節為例都有可能破壞閱讀樂趣，我只能真切地說：《闇祓》直接貫徹了「現實生活往往比恐怖故事還要恐怖」這句話。
不過，《闇祓》並非是說教味十足或是促使讀者低頭反思的嚴肅作品，本作最為可貴的一點在於——它在反映現代人心靈問題的同時，融合了想像力與娛樂性兼具的故事設計。也許與作者成長於動漫世代有關，即便面對同樣的社會題材，辻村深月總能從多元刺激中誕生出令人驚喜的呈現方式，就如同本作對「黑暗騷擾」下的定義，初時會摸不著頭緒，最終會發現這是「絕對必要」的，而且一切的書寫都是那樣地自然而然、毫不造作。
若回到前文所提及的：既然現實生活都比恐怖故事還要恐怖了，那我們為什麼要閱讀《闇祓》？在日新月異的現在，為了在瞬息萬變的環境裡好好生活，人們終究得一再面臨改變，如同本作裡描寫的四個角色一樣，最基本的即是人生階段轉變。然而，不管是急欲追趕變化導致的焦慮或是耽溺於同溫層不願突破的憂愁，種種改變都需要勇氣。除了依靠自己的親身經歷外，投入故事旅程，提取角色歷程中的精華來獲得勇氣，僅需要花上一本書的時間——這就是小說的力量，無關乎虛幻與現實、想像與真實。正如同書名《闇祓》，「祓」一字自古用於亞洲傳統宗教裡除災求福的祭祀儀式，在陰鬱繚繞、充斥「黑暗騷擾」的《闇祓》世界裡，一道能祓濯淨化所有心靈不適的力量，終能透過閱讀，化為看不見的光芒，植入人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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