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誰》
(……刪節號表示停頓一兩秒。)「課…課啊長啊…厚…課長每啊天吼…晚上啊都啊厚…會…會來巡簽…啊簽名…你啊吼…你啊不要看啊他這樣…他啊已經啊已經快要八十歲了。」
有個誰跟小香、同事們聊天時常常就像這樣講話,不是故意的。「妳不要看他這麼溫柔,他打罵女兒時會用皮帶。」同事說。但做為他的同事,她無法不喜歡他這個人。
他走路的鞋子聲聽起來就像穿木屐。他帶指甲保養液,每次弄掉指甲上的舊薄膜,塗上新的。安全帽上套個貓耳朵髮箍,說是他女兒的。夜班窮極無聊。沒事做。沒人。他用非智慧手機撐在脖子下與鎖骨之間,坐著小睡才不會一直點頭被CCTV ( 監視錄影 )錄得一目瞭然。
他參考電影動物方程式裡樹懒的精神來吃東西、消毒作業、寫勤務日誌……以便殺時間。先用藍色筆芯的自動鉛筆在日誌上打草稿,用識別證當尺,再以原子筆描一遍,然後用橡皮擦擦掉鉛筆跡。收集橡皮擦屑集合起來,捏成一個圓球,足以彈跳地面。日積月累滾雪球,橡皮球一冥大一吋。
邊疆有個廠商說,看有個誰值夜班時無所事事打盹,也不會利用時間自修充實自己,感覺不上進。小香跟同事都不喜歡他的說法,她覺得該廠商的工作也可以說是一樣無聊,只是有個身份地位;有個誰能夠不看書不做什麼的度過一整夜的無聊,也可以說是一種不簡單的能力,換成那個廠商來做,肯定受不了的,無意義感能把他鯨吞蠶食,就像有個誰也沒能力做那廠商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