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農曆十二月,街上商店就貼滿了福啊!壽的恭賀新禧的紅紙條,架上開始擺上過年要用的物品,人們見面互相詢問今年過年要吃什麼,用什麼,要到哪裏玩?
碧明望著報紙、電視上琳瑯滿目的教人大掃除要怎麼掃?年菜怎麼做?過年時怎麼化妝,怎麼穿衣服?今年有什麼新產品‧‧‧等等資訊,只能隨便瞄一瞄,苦笑一番。
她的孩子小,年底工作又特別忙,每天的吃飯、穿衣、例行瑣事就忙不完了,除了先將香腸和年糕買好之外,哪有工夫去準備過年呢?
終於熬到最後一天,趕完該做的工作,並將連放幾天假的事情準備好,帶著一顆放心的心及疲憊的身子回家。依然先去幼稚園接小琪,保母家接芸芸,推著一個,牽著一個,伊伊呀呀、童言稚語的一起回家。
進了門,仍然先安頓好孩子,接著洗菜、煮飯。吃過飯,洗碗、洗澡、洗衣,收拾屋內,陪伴孩子,然後一天又過了。終於放假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是除夕。碧明一大早起來就囑咐晉華看好小孩,先趕去買菜。市場裏人聲鼎沸,貨品堆積如山,還漫延到走道來,她拉著菜籃車,舉步惟艱,既要閃躲迎面而來的人潮,和滿地的物品,又要為自己和菜籃車殺出一條狹道來。各攤老闆面對一圈幾乎將他淹沒的顧客,忙著秤重、收錢、找錢、回答詢問、尋拿物品,顧客對貨品七嘴八舌,評頭論足,詢問殺價,好不熱鬧,碧明心中浮起了「富麗繁華」的形容詞,相照於媽媽常說的經濟蕭條時期的慘狀,這副景像已經很令人安慰了。
她專找人稍微少的地方下手,抓起一把菜,交給老闆,問多少錢,開皮包付錢,或對老闆說買幾斤,接過來,丟在籃子裏。這麼草率巡視一遍,搶購了幾樣必備的菜肉之後,就匆匆逃離市場。雖說幾樣,也將菜籃車裝滿了,手上提的,肩上背的,臂上掛的,戰果輝煌的回來。
到家之後,就開始整理、清洗一番,除了準備晚上的年夜飯之外,還有今天的中飯,和過年期間「可能」會來的客人,「可能」留下來吃飯,要預做準備,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晉華走到廚房門口,看她忙亂的樣子,說:「你在忙啊!那我去洗車。」
碧明愣了一下,還沒回過神來之前,他已經提著水桶,拿著抹布開門出去了,叫他回來?--算了;告訴他我在忙,請他看好小孩?--算了。走到客廳看到兩個幼兒在地上爬來爬去,軟言軟語的和錄音帶一起唱著兒歌,玩具丟來丟去,不時跑到她面前說:「媽,我要XXX。」心裏實在很洩氣──看孩子不是事情。她只好每隔三分鐘就從廚房門口探頭出來,看看她們在做什麼,是否有危險的舉動。
吃完年夜飯,收拾好,發完壓歲錢,催促孩子洗澡、收玩具,等他們睡著,衣服也洗好之後,碧明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來了,下一個節目只能上床睡覺了。
初一早上醒來,想到未完成的過年節目:「大掃除」,就咚的一聲從床上跳下來,今天不用上班,不必趕出門,真好,就從現在開始吧!
一邊掃,一邊將因為天氣陰雨,久沒換洗的被單剝下來,丟到洗衣機裏洗,耳朵裏同時響著媽媽說的「初一不能拿掃帚,竹竿上的衣服不能晾過大年夜。」的禁忌,她只能無力的搖搖頭,「今天不掃,下次要等到何時呢?」
門鈴意外的響了起來,門開處,是妹妹碧瑩夫妻倆,穿得光鮮亮麗,手中提著一盒禮物。
碧瑩看到她的模樣,不禁大叫出聲:「姊,你在做什麼呀?大年初一,這麼披頭散髮的,以為你家發生什麼事了?」
「我哪像你那麼好命,一大早就出來遛躂。」碧明邊說,邊將沙發上的雜物清出來,請他們坐。晉華聽到聲音才從房間出來,還好身上穿的是休閒服,不是睡衣。
「我們出來找朋友,路過這裏,順便進來看看你們。」明道說。
「最近怎麼樣啊?」晉華和明道聊起來,碧瑩抱起芸芸,牽著小琪到玩具角玩,碧明忙著泡茶,拿零嘴出來。
「媽媽每年都會唸一遍的過年需知,你到底記得多少?什麼不能拿針,不能拿掃帚,早上不能拿菜刀等,我看你一樣都沒遵守。」
「媽媽每次唸完這些禁忌之後,都會接著說:『這可能是要讓做事的人休息的,所以才這麼規定。』」
「早餐要吃素這點,你也沒遵守吧!」
「顧不了了。媽媽規定的素菜要三樣,總共有九種菜,每次看她都要在前一天晚上洗好,切好。習俗規定不能拿刀,又沒規定大家不准吃飯,女人還是要煮飯。」
「呵!掃地和做針線的人一年只休一天,切菜只休半天,煮飯根本一餐都休不了,古時候做事的女人真好打發。」
「所以啊!我們不是生在古代,就很慶幸了。只希望上天原諒我,不要降下什麼災難來懲罰我就好了。」
碧瑩他們走了沒多久之後,去寺廟燒香的公公回來了,碧明正爬到凳子上晾被單,看到她,說了一句:「哪有人初一洗被單的。」
「放假才有時間洗。昨天忙著煮菜,明天回娘家,後天就要上班了,今天不洗,哪天才有時間洗呢?」那是週六還要上半天班的時代。
碧明覺得這方法真好,往後每年都這麼做,也沒發現上天懲罰了她什麼。生病?──去看醫生。投資賠錢──檢討自己的知識和常識。出意外?──沒有,自己小心一點,保一點險,日子一樣過得好好的。
所以她都在初一洗被單、大掃除,完成一年的重大工作,覺得──放年假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