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有婚約的小將軍從戰場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懷孕的女子。
氣得我立馬收拾包袱跑到了……
花樓。
左擁右抱,好不愜意。
氣氛正濃時,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小將軍面沉如水,一把將我從男人堆里拉起來。
我絲毫不慌,笑着問他:「帽子好戴嗎?」
1
我今天一口氣喫了九個煎餅果子。
本來要喫十個的,可我乳孃突然出現,一把將我手裏的果子奪下,目光責怪地看着我。
「公主,你在減肥,可不能暴飲暴食啊!」
「乳孃,我忍不住。」
我想我一定是歷史上最胖的一位公主。
我褚盼盼,父母恩愛,兄弟和睦,要說有什麼不滿意,就是整日喫不飽。
母后爲了能讓我穿嫁衣時不那麼難看,已經開始勒令我減肥了。
三宮六院,我哥我弟,沒有一個人敢多給我喫一塊點心。
這令我十分惆悵。
乳孃目光銳利:「你這煎餅果子怎麼來的?」
「撿、撿的……」我看着乳孃手中最後一個煎餅果子,很沒有出息地嚥了咽口水。
她恨鐵不成鋼,將果子丟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我的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是容珏給我的!」
我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更何況容珏那廝,一直讓人討厭。
乳孃沒說話,轉身卻將這事告訴了我母后。
母后大手一揮,沒怪罪容珏,倒黴的只有我。從今以後我的早膳、午膳、晚膳裏面都只剩下了青菜。
我和容珏,是我母后和他娘指腹爲婚的產物。
只是容珏這貨從小就不知好歹,罵我醜八怪,嚷嚷着要和我解除婚約。
呵,我褚盼盼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他不要,那我就偏讓他要。
我樂得看他跳腳的模樣。
「我纔不會娶一個胖子!」
他說完這話,就被我二哥一頓狂扁。
我輕飄飄地看他一眼,假裝抹眼淚,我二哥看到了,下手更狠,把他揍得嗷嗷直叫。
「哼,小樣,」我湊到他耳邊,「等你娶了我,我就在你的院子裏養好多面首,讓你綠得發光!」
我二哥聽見了,直誇我有理想有志氣,低頭又繼續勸說容珏:「容珏啊,要想生活過得去,身上就得帶點綠。」
容珏氣得都快口吐白沫了,奈何他年幼,個子還沒我高,根本打不贏我二哥,也動不了日益圓潤的我。
在宮裏受盡委屈的容珏,當下狠狠發誓,再也不來上書房讀書了。
對他來說,皇宮就是龍潭虎穴,而我,就是裏頭最大的一隻老虎。
2
容珏在家裏休養了半個月還是來了。
我二哥雖然力氣大,下手卻極有分寸。
我什麼也沒幹,就休書一封,告訴容夫人我配不上容珏,等他長大些再尋一個更漂亮的姑娘娶了吧。言之鑿鑿,情之切切,聞者動容。
恰巧這時候容珏鬧着不去上書房,然後他就被他爹狠狠地修理了一頓。
容王爺縱橫沙場,下手可不分輕重,這不,一不小心就把人給揍得躺着了。
容珏一番抗爭,不僅被一頓好打,傷好以後還是要來上書房,絲毫沒有改變現狀。
嘖,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回來時我正綠得發光。
我連着喫了半個月青菜,臉都綠了。
容珏瞪我一眼,我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好餓啊好餓啊好餓啊。
太傅如同唐僧唸經似的,神神叨叨,不知所云。
我的眼皮打架打得很歡樂。
太傅嘆口氣,道:「公主,你怎麼又……」
我猛然驚醒:「什麼肉?」
衆人鬨堂大笑。
容珏笑得最歡快。
我的臉通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跑出了上書房。
跑了沒幾步,我就累了。
我越想越氣,越氣越餓。
可惜這會兒還沒開飯,迫於母后的威壓,御膳房的宮人們都對我避之不及,偷喫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我咬咬牙,決定出宮覓食。
要出宮呢,得分三步走。
第一步,拿銀子。我從沒購過物,身上還真一毛錢沒有。
第二步,偷令牌。父皇雖然疼我,但一定不會冒着被母后揪耳朵的風險帶我出門覓食,所以得偷。
第三步,找匹馬。出宮的路太遙遠了,用走的非得讓我累掉一層皮不可。
第一步很簡單,小悠看着我手裏的荷包,神情哀怨,第三次說道:「公主你一定要記得還我銀子啊!」
我擺擺手:「傻妮子你眼皮怎麼這麼淺啊,就盯着手裏這一袋銀子。我跟你說呀,你這叫投資,你今兒給我一袋,等我回來了我還你兩袋!」
第二步,我拿着一本書走到御書房,湊到父皇面前,故作天真:「父皇你瞧,這是什麼意思?」
父皇放下手裏的奏摺,樂呵呵地道:「囡囡今兒個怎麼想起讀書了呀?」
我試圖糊弄過去:「哈哈哈,聖人云: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我回答了,但沒完全回答。
父皇揉了揉我的腦袋,看起我給他的書來,而我假裝東張西望,實則是在惦記他身側的金牌。
我剛摸到金牌邊邊,父皇望着我,欲言又止。
糟糕,被發現了!
我趕緊縮回自己的手,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抬頭望天。
「囡囡大了。」
「嗯嗯,再過不久就及笄了。」
該死,父皇怎麼突然給我嘮起嗑來了?
「囡囡不喜歡容鈺?」
怎麼說到這個話題了?
「囡囡喜歡的人,是不是眼裏帶着三分譏笑三分薄涼四分漫不經心,會邪魅一笑,一身腱子肉……」
父皇到底在說些什麼啊?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父皇盡力,一定會給你找到這樣的夫婿。」
???
我這纔看到書上的幾個大字——《霸道將軍輕點寵》。
「不過啊,你以後少看這種書,對身體不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本書裏的文字,有點顏色。
我怎麼會帶這種書來啊,還一本正經地讓父皇給我解釋!
「好了,父皇得去找你母后了。」
父皇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
可惡啊,我在父皇心裏的純潔小白兔形象,就這麼……一去不復返了。
我望着父皇遠去的背影,摸了一把懷裏還沒揣熱乎的金牌。
人設崩了就崩了吧,至少有肉喫啊。
3
我從馬廄裏偷了一匹馬就往外衝。
金牌在手,天下我有。
結果在出宮的時候還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你一個太監,怎麼還騎馬?」
我中氣十足地回答:「誰規定太監就不能騎馬的?!還有沒有人權了!」
另一個守門侍衛道:「小兄弟,我見你胖得很眼熟嘛,像、像……」
他低頭沉思,我心叫不好,駕馬狂跑。
身後御林軍狂追,我根本不帶怕的。
「你們敢追上來,我就敢抓你們當面首!」
御林軍不動了,整整齊齊地站在原地。
你們這樣,我很沒面子的。
肉包子的香氣鑽進我的鼻子裏,勝利就在眼前,沒時間惆悵了,我揚起馬鞭,繼續向前衝。
失策,狂奔過了頭,我的馬完全不受控制了。
「都讓開!都讓開!馬發瘋了!」
我不想死嗚嗚嗚。
在快要撞牆的那一刻,我閉上眼。
疼,但好像也不是那麼的疼?
「趕緊爬起來,重死我了……」
我聽到了容珏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立刻睜開眼,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結果一不小心又倒在了地上。
「蠢死了。」
容珏把我拉了起來,他雖然個頭不大,但力氣很足。
「好疼……」
膝蓋上蹭破了好大一塊兒,正嘩嘩地往外流着血。
「活該!誰讓你偷偷跑出來的!」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容珏皺眉,半蹲下身子:「我揹你。」
我看着他小小的身量,實在是不好意思爬上去。
「怎麼這麼磨蹭啊,趕緊上來啊。」
我吸了吸鼻子:「我能走,你扶着我。」
容珏聞言照做,卻還不忘挖苦我:「麻煩死了。」
我被他攙扶着,一步一步地往前面挪:「我不想回宮,母后不給我喫肉,我餓。」
容珏笑了起來:「就爲這個要離家出走?」
我點點頭,神情委屈。
「不愧是你啊,褚盼盼。」
他嘲諷我!
「我家有肉喫。」
算了,被嘲諷一兩句也沒關係。
整個京城的人都在找我,容珏帶着我左閃右避,偷偷摸摸從小門進了鎮國府。
「你等着,我去給你找藥。」
我點頭,仰面躺在榻上。
據說吧,我和容珏也不是從小就不對付的。
在早些年的時候,我還沒那麼愛喫,長得粉雕玉琢,容夫人又老帶容珏進宮,我倆整日捉弄宮人,到處胡鬧,感情好得不得了。
當然,這是母后口中的我們。
自從我記事起,我和容珏就八字不合。
兩天鬥嘴,三天打架。
不過他今天的行爲還挺仗義。
也算是救了我半條命,我就勉爲其難,對他和善一點,不讓我二哥動手打他了。
我手一伸,腿一蹬,正準備好好休息,卻在疊好的被褥底下摸到了一個東西。
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本書。
容珏這不學無術的臭小子,竟然揹着我偷偷學習!
我一看,書皮上寫着《功法寶典》。
好呀,他還偷偷習武練功,他日後一定想家暴我!
我翻開寶典,好傢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竟然是春X圖!
這小子,看上去正正經經,切……
「你在看什麼!」
4
我看得太入神,並沒有察覺容珏的到來。
他一把抽掉了我手裏的書。
我抓到他的把柄,因此十分得意:「好啊,你小子……」
話沒說完,我便愣住了。
在這些朝夕相對的日子裏,容珏什麼時候變了個樣我都沒察覺。
他的耳尖紅得要命,連臉上也飛上一大朵紅霞,皮膚細緻白皙,像個玉做的娃娃。
難怪老有傳聞說容珏不像容王爺親生的。
容王爺五大三粗,容珏卻容貌昳麗。
往日總有小宮女說他多好看多好看,我一向都是面帶嘲諷,道:「那個矮冬瓜,長得一副窩瓜樣,有什麼好看的?還沒二哥好看。」
是我膚淺了。
容珏見我久久不說話,乾笑道:「你在哪找到的?劉涵上次不小心丟在這兒了,一直找我要,我翻遍了鎮國府也沒找到……」
嘖嘖嘖,懂的都懂。
他今天表現不錯,我也就不拆穿他了。
容珏似乎是沒料到我這麼通情達理,輕咳一聲,道:「你……」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容珏,飯飯,餓餓。」
他的臉紅得一塌糊塗,目光躲閃:「我已經讓廚房給你準備喫的了。」
「我要喫紅燒肘子,紅燒獅子頭,紅燒排骨,紅燒魚,紅燒……」
容珏惡狠狠地看着我:「你再念我就把你給紅燒了!」
這人怎麼這樣?是不是喫不起?
「坐好,上藥。」
我這輩子都沒這麼聽他的話過。
容珏搬個小馬紮坐在我面前。
我乖乖伸出腿。
他語氣惡劣:「自己脫啊!還要我幫你嗎?!」
這句話說完,我和他都愣住了。
容鈺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解釋:「我不是那、那個意思。」
他臉紅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應該和綠色的帽子很配。
我更想嫁給他了。
我彎下腰,將褲子捲起來。
好疼!
膝蓋上的傷口不如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傷口和衣服粘在了一起,根本分不開。
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蠢死了!」
容珏蹲下來,動作小心翼翼,我嗷嗷大叫。
他的額頭佈滿了細密的汗珠,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從我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俊秀的眉眼。
容珏給我清洗完傷口,手裏拿着一個小瓶子,道:「這是上好的金瘡藥,不會留疤,但會有點疼。你忍一忍。」
他從沒對我這麼溫柔過。
原來這小子可以好好說話啊。
「好疼!」我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容珏難得沒有甩開我,輕聲道:「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我順勢將鼻涕眼淚都抹到他身上。
「少爺,喫的來了!」他的書童王仁推門而入,看到我倆的狀況,道,「打擾了!」
我連忙鬆開容珏,後者惱羞成怒:「給我回來!把喫的留下!」
望着滿桌魚肉,我一吸鼻子,開始乾飯。
半個時辰後。
容珏目瞪口呆:「你是豬嗎?」
「我姓褚,不姓豬。」
說完,我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今晚我住哪?」
「我讓人把隔壁收拾一下。」
我決定逗一逗他。
「不要啊,阿珏哥哥,人家怕黑啦~」
他的表情一言難盡:「亮着燈。」
我離他近了些:「阿珏哥哥,人家不敢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睡覺嘛~」
容珏看着我作妖,從我懷裏抽出手臂,咬牙切齒道:「那就回宮去。」
「哎呀,人家想和你睡啦~」
哐噹一聲。
我回頭看,只見王仁撿起托盤,訕笑道:「少爺,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他跑了,只留下一個略顯興奮的背影。
容珏臉色鐵青:「你再胡亂說話,我就把你丟到郊外喂狼!」
傻小子,京都的郊外哪裏有狼?
有我這個女色狼還差不多。
5
次日,我剛醒就被二哥抓了個正着。
他笑得像只狐狸:「小三,你這是自己給人送上門啊。」
我怒了:「我說了多少遍了!別叫我小三!」
TMD煩死了,說都說不聽!
他捏住我的鼻尖:「看起來重了不少,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我一個翻身,想踹他一腳。
結果他一閃,我直接表演了個劈叉。
他笑得前合後仰。
容珏看到屋內的情形,右臉抽了抽,朝我豎起大拇指:「女俠好身手。」
老孃都疼哭了!還不過來扶我一把!
我二哥閃到一邊,一點伸出援手的意思都沒有。
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到容珏身上:「阿珏哥哥,人家腿疼……」
昨天我就發現了,對付容珏這人,不能來硬的,得曲線救國。
「閉嘴!」
容珏的臉又紅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容易臉紅?
哦,是因爲我們以前針鋒相對,我根本沒想過要在他面前服軟。
動嘴就能解決的事情,誰稀罕動手呢?
容珏走上前,把我扶起來。
我哎喲哎喲地靠在他身上。
我二哥看得眼睛都直了,顫着聲問我:「好啊!你倆昨晚到底幹了什麼?!」
我無比嬌弱地靠在容珏懷裏,道:「二哥,你對你所看到的還滿意嗎?」
自家養的豬被白菜拱了,我二哥想殺人。
我站在旁邊嗑瓜子,象徵性地喊了幾句:「你們不要再打了啦,這樣打不死人的!」
我二哥先停了手,拖着我就往外走。
我抽空向容鈺說再見,補道:「對了,我的牀給我留着,下回我還要來。」
我二哥數落我,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我只聽到了最後一句話:「虧我還打算帶你去鷹揚宴尋新夫婿,你太……」
我眼睛一亮:「鷹揚宴?」
那個被稱爲猛男創造營的鷹揚宴?
我又活了。
「嗯,不是你鬧着要父皇給你換夫婿的嗎?還要什麼扇形圖,歪嘴巴,一身腱子肉的。」
他的神情很是嫌棄:「前面兩個雖然不是正常人,但後面一個還算好找。」
我興奮地搓手手,催他:「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走啊。」
我幻想着面首三千的美好生活,身後卻傳來容珏的聲音:「我也去。」
我二哥嗤笑一聲:「你小子去幹什麼?趕着給自己戴帽子嗎?」
容珏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去射靶子!」
鷹揚宴上。
我指指點點,頻頻搖頭:「這個屁股大了,不好。」
我二哥點頭:「你看看那個,在桂花樹下射箭的。」
「那個肚子大,不好。」
「那個鼻子粗,不好。」
……
「要你選個駙馬,你怎麼還對人家進行人身攻擊?!」我二哥乏了,「你到底要什麼樣的,我找京都最好的畫師來幫你畫,讓人幫你找還不成嗎?!」
我點頭,深以爲然。
突然,木芙蓉旁的一個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遙遙一指:「那個穿藍衣服的看起來還不錯,玉樹臨風,呀,靶子也射得不錯。」
容鈺拿起弓箭就走,順帶還炫了一把技。
他的箭矢將藍衣服的箭矢劈成了兩半。
我二哥問我:「小三,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我得意一笑,語氣篤定:「他喫醋了,他喜歡我。」
「不,這意味着你以後沒法給他戴帽子了,要不然來一個他劈一個,來一雙他砍一雙。」
我二哥搖了搖頭:「這小子啊,自尊心太重了。」
「小二,這叫嫉妒心,懂?」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開始惆悵了起來。
誰會願意爲了一棵樹而放棄一整片森林呢?
雖然這棵樹有億點點與衆不同。
6
在沒做選擇之前,我決定屏蔽一切有可能影響我的因素。
容珏那張臉首當其衝。
所以這幾天我都沒太搭理他。
容珏也很識相,我倆又恢復了之前那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他比我要先沉不住氣。
容珏從我的桌前走過,冷哼一聲:「我隔壁那牀給大花睡了。」
好啊這個狗男人,竟敢在外頭給我拈花惹草,還敢帶回家,真是反了天了!
我正想着怎樣漂亮反擊,卻又聽到他說:「大花喫得少,長得又好看,最重要的是,她、不、胖。」
我的怒氣值到頂了。
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不管不顧地往外衝。
反正我也不想讀書,等母后問起來,就把鍋甩給容珏。
一秒,兩秒,三秒……我都數到九百九十九秒了,他還沒追上來。
是不是我衝得太快了?
正當我糾結的時候,幾道私語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你們猜我剛剛看到容世子和誰在一起了?」
「誰?」
「蘇家大小姐!」小宮女捂嘴偷笑,「不知道那位大小姐對世子說了些什麼,世子的耳根紅透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那副模樣呢。」
誰給蘇芩的勇氣?梁某茹嗎?她竟然敢調戲我明媒未娶的未來駙馬!
更可惡的是,容珏竟然臉紅給其他人看!
我氣暈了頭,抓住小宮女就問他倆的去向。
小宮女哆哆嗦嗦:「就在御花園通往晗輕宮的那條小路上,他們在在在……假山後面。」
竟然還躲在假山後頭!
我腦子裏全是那部《功法寶典》的內容。
蘇芩很有可能就是容珏口裏的大花,他倆的名字都有草字頭!
我氣沖沖地往御花園走。
蘇芩的語氣很是急切:「寶寶怎麼樣了?還聽話嗎?」
我頓時覺得頭頂上多了一片青青草原。
「她很乖。」
是容珏的聲音。
他就從來沒對我這麼溫柔過!
原來他們倆早就珠胎暗結了!就我是個傻瓜!
我氣得全身發抖,一個不穩,從假山上掉了下來。
別問我怎麼爬上去的,有志者事竟成。
「啊!」我大叫一聲,趴在地上像只嗷嗷待呱的癩蛤蟆。
我的面前出現了四條腿。
我想原地死亡,真的。
容珏慌亂極了:「小三,你怎麼在這裏?」
我連忙爬起來,眼裏含淚,惡狠狠道:「你纔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
我一瘸一拐地往我的寢宮走,容珏上來扶我:「盼盼,你誤會了,我……」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老孃又不是聾子!」
容珏一個不穩,腦袋磕上了假山。
他抬起頭看我,眼睛濡溼,額頭上卻多了一抹紅色。
我停下想去看看他的傷口,蘇芩卻先我一步:「容世子,你的額頭……」
我扭頭就走。
我這輩子都不會理容珏了!
但事實證明,人不能立flag。
7
自那天以後,我又氣又惱。
而容珏那廝又不知道怎麼回事,連着好幾天沒來上書房上課。
怎麼的,皇宮是他家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還是說,他真傷着腦袋了?
糾結了好幾天,我心一橫,反正明天我也不想去考試,要不就逃跑,順路去一趟鎮國府?
打定主意後,我才躺上牀。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敲打聲。
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
他這樣胡亂敲是什麼意思?
我憤憤然起牀開窗:「哪個不睡覺的……」
「是我。」
幾天不見,容珏好看得更明顯了。
在月光的映照下,簡直俊秀得不像話。
我突然就忘記了要說的話。
容珏東張西望,小聲道:「你讓開點,讓我翻進去。」
我這才側過身子,雙手環胸,冷哼:「你來幹什麼?」
容珏穩穩落地,舉起手中的東西:「喫不喫?」
這個香味……是烤鴨!
我十分沒出息地嚥了咽口水。
「我順路買的,你不喫我就扔了。」
「那你半夜跑到皇宮來,也是順路?」
容珏漲紅了臉,惡狠狠道:「廢話那麼多,你到底喫不喫?!」
這傻小子,嘴硬心軟,傲嬌極了。
明明在意我,卻不肯說。
我接過他手裏的烤鴨,拉着他落座。
這時,我才瞥到他額頭上的疤。
容珏欲言又止,我也欲言又止。
我開口:「那天……對不起。」
容珏道:「我和蘇芩……」
「你還敢提她!」我兇相畢露,「還沒人敢給我戴帽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蘇芩說的寶寶是一隻小花狸,它前幾天剛好跑進了我的院子。」
鎮國府和蘇府之間就隔了一堵牆。
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着,近水樓臺先得月。
想到這裏,我心裏堵得慌。
「那你們還躲在假山後說話?有什麼話不能給我聽嗎?!」
容珏有問必答:「蘇夫人不讓她養貓,她怕她庶妹聽到後告狀,才……」
「那大花又是誰?」
容珏給了我一個「你好像不大聰明」的眼神,道:「小花狸。」
我竟然喫了一隻貓的醋。
好氣哦。
我鼓着腮幫子:「反正你以後不許跟蘇芩多說一句話。」
我剛說完,屋外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完蛋了,一定是乳孃!
我手忙腳亂,趕緊讓容珏帶着烤鴨躲在牀底下。
門開了。
乳孃看着大開的窗戶:「公主怎麼這時候還不睡?」
我撒嬌道:「乳孃,明天要考試,我好緊張,睡不着~」
她的眼神柔和了很多,安撫了我幾句,然後走上前關了窗戶。
我鬆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
乳孃的目光落在桌子上。
糟了!是烤鴨的荷葉餅!
我急得說不出話:「是是是……」
「嗯?」
眼看着荷葉餅要落到她手裏,我急中生智,將餅蓋在臉上:「是我的面膜!」
8
低笑聲從我的牀底下傳出來。
我緊張得要命。
乳孃卻像沒聽到似的:「咱們公主長大了。」
說完,她走了。
就這麼簡單?
整個皇宮到底是有多擔心我嫁不出去啊,我房裏的容珏,乳孃權當沒聽見沒瞧見?
容珏從牀底下爬出來,灰頭土臉的,我忍不住笑起來。
他看到被我當成面膜的荷葉餅,笑得像只嘎嘎叫的鴨子。
我走上前,替他擦了擦臉上的灰。
容珏又臉紅了。
他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盼盼,我這次來,是來向你告別的。」
我一句話脫口而出:「你要休妻?」
容珏的臉更紅了,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對哦,我還不是他的妻。
我又問:「你要幹什麼去?」
「我報名了徵兵……」
他話沒說完,我卻懂了。
這幾日父皇整天待在御書房裏愁眉不展,就是爲了羌族來犯的事情。
聽說最後派了容王爺出征。
我心裏有些淡淡的惆悵:「那是戰爭,你個小屁孩瞎摻和幹什麼?」
「我馬上滿十五了。」
我冷哼:「十五,真是好大的年紀。」
「我會平安回來的。」
他眸光認真,像是承諾。
「誰管你回不回來,平不平安,你只要缺了胳膊少了腿,我就馬上嫁給別人!」
容珏急了:「我不許!」
我的目光很是挑釁:「你管我?」
他竟然吻了上來!
淺嘗輒止,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剛剛碰到我的脣就離開了。
他孃的,再多來一點啊!
容珏的臉紅得要滴出血來,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蓋完印,人是我的了。」
說完,他就翻窗跑了,跑之前還叮囑我:「不許給我戴帽子!」
我當沒聽見,只是咂吧着嘴,回味無窮。
出征那天,我和父皇一起站在瞭望臺上。
我一眼就看到了容珏。
他沒有站在容王爺身邊,而是混在了衆多士兵中間。
他的個子在他們中不算高,年紀也小,戰場上刀刀見血,他怎麼能存活下來呢?
我甚至想讓父皇用皇命將他留下來。
父皇見我久久不動,笑着問道:「囡囡,怎麼,捨不得容珏了?」
我嘴硬:「纔沒有。」
「這小子可有想法得很,是他自己提要去邊疆磨鍊,還要隱姓埋名混在士兵中間……」
父皇對他讚不絕口。
他自己想去的?不是容王爺逼他的?
我二哥略帶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還不是某人說喜歡霸道將軍,人家不願意當個平平無奇的世子,腦袋一熱就上戰場了。」
「容王爺戎馬一生,好不容易得了棵獨苗苗,偏偏這獨苗苗還把心丟在了一個沒心沒肺的小白眼狼身上,嘖嘖嘖。」
我瞪他一眼:「你說誰是白眼狼?」
我二哥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我可沒點名道姓,是你自己對號入座的啊。」
可惡,中計了!
這場戰爭持續了一年半,我的整顆心都吊在了戰事上面。
父皇知道我在意他,特意讓容王爺彙報戰事時順帶彙報一下容珏的狀況。
我聽說他深入敵營、生死不明,急得好幾天沒喫飯,誰都勸不動。
所幸,他回了我方軍營,還帶回了一個將軍的首級。
那幾天我走路都帶風。
可他從來沒單獨給我來過信。
他從一個無名小卒一步步爬到威震八方的將領,連我大哥那麼吝嗇的人都對他嘖嘖稱讚,更別說其他人了。
我朝在這場戰爭中大獲全勝,再過幾天,他就要班師回朝了。
「公主,你怎麼又在看鏡子呀?」
這是我今天第三百八十七次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你說,容珏會喜歡我嗎?我和以前是不是不太一樣了?我……」
小悠走到我的身後,捂嘴偷笑:「哎呀,皇后娘娘說了,等容小將軍回來,就將你們的婚事定下來。公主別擔心了。」
我雀躍不已,甚至沒去參加上書房的最後一次畢業考試。
9
容珏回來了,帶回來一個懷孕的女子。
這個消息傳入我耳朵裏的時候,我正在修剪花枝,一不留神將一朵開得正好的木槿花剪了下來。
木槿落在地上,花瓣散開,撲在泥地上,分外狼狽。
見我面無表情,小悠有些擔心地望着我。
「二皇子去找容小將軍理論了……」
二哥一向寵我。
我嘆口氣,讓小悠出去,我一個人靜會兒。
若是容珏自行找父皇請命,沒準要丟半條命。
我提筆寫了封退婚信。
我自由了,得去看看世間萬物。
我二哥說得對,天下美人千千萬,容珏算個屁。
看到長大的容珏後,我決定收回這句話。
他出現在我的畫舫裏,逆着光,身形高大。
彼時我沒認出他來,還以爲是我叫來的小倌。
我朝他招招手:「過來,給本小姐親一口。」
身旁的妖豔男花魁哼了一聲:「小姐可別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啊。」
我勾起男花魁的下巴,邪魅一笑:「自然不會,本小姐雨露均霑。」
男人又走近了一些。
我聽到我的小心臟在怦怦狂跳。
他真的好看!容貌昳麗,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偏偏走起路來還虎虎生風。
又美又剛,簡直符合我對另一半的所有想象。
就是表情看起來不太好。
但我根本不帶怕的。
我兩眼放光,急不可耐:「你趕緊的,給我親一口!」
我得想辦法把他搞到我的院子裏,夜夜笙歌,氣死容珏那個王八蛋。
「褚盼盼!」
這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大膽!竟敢直呼本公主名字!」
男花魁聽到我的話,眼睛一亮,抱我抱得更緊了。
男人將手放在了身側的佩刀上。
我去,現在的小倌都帶刀上陣嗎?
玩得也太野了,我喜歡!
他的臉色鐵青,我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這人看起來,是有那麼一點點眼熟。
「容、容珏?」
「是我。」
本公主不去抓你,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我看了他一眼,作勢要親一口身旁的男花魁。
容珏卻比我更快,絲毫不憐香惜玉,將我的花魁推倒在地。
我倏地一下起身,怒喝道:「容珏,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知道他的眼睛爲什麼熠熠生輝了——
因爲裏面燃着怒火。
他不會要家暴我吧?
容珏卻沒理我,只是踢了一腳哭嚎的花魁:「去,倒一盆清水來。」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你要幹什麼?!」
我腦子裏出現了浸豬籠的十個畫面。
容珏上下打量着我,皺着眉頭:「怎麼瘦了這麼多,沒好好喫飯嗎?」
人話?
不是他老嫌我胖的嗎?現在我瘦了,他還敢嘰嘰歪歪?
「爲什麼不來接我?」容珏的聲音悶悶的,「我在人羣裏找了你好久,我以爲你會來接我。」
我這不是矜持,等着他給我提親嗎?
結果他倒好,直接扣了一頂綠色的帽子在我頭上。
我正想破口大罵,卻見他眉眼低垂,似乎很是難過。
我罵不出口了,
甚至想親他一口。
褚盼盼,你清醒一點!
男花魁端着盆上來了,容珏接過盆,從懷裏小心又小心地取出一方絲帕。
那絲帕我越看越眼熟,那不是我第一次學女紅的時候,被我隨手一丟的失敗品嗎?
怎麼在他手上?
容珏將絲帕浸溼,爲我擦拭手臂、脖頸、耳朵……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好熱。
「以後不要來這種地方了。」
他的聲音低沉,與往日的少年音大有不同。
我臉更紅了。
10
容珏的動作很細緻,眉眼認真,全身都像在發着光。
秀色可餐。
我腦子裏就這四個字。
我嚥了咽口水,道:「你……擦這些地方幹什麼……」
容珏惜字如金:「髒。」
?
怎麼的,我碰一下男花魁他就嫌髒,那他搞大別人肚子,豈不是全身都髒了?
我陰陽怪氣:「哥哥,你對我這樣,你那大肚子的小情人不會生氣吧?她要是知道了,不會揍我吧?好可怕哦,我就不一樣了,我只會心疼哥哥。」
容珏頓了頓,抬頭看我,眉眼彎彎,笑容邪氣:「再叫一聲哥哥來聽聽。」
失策。
我翻了個白眼,想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容珏挑挑眉,整個人看上去無賴極了,「如果她是我的小情人,那你是什麼?」
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我中氣十足,答:
「我是你爹!」
容珏僵了僵,伸手掐住我的臉:「還是這樣像你。」
老孃好不容易減下來的嬰兒肥,又要被他扯出來了。
我趁勢要踢他一腳,卻被側身躲過。
我趁亂攻擊,緊追不捨,容珏左閃右閃,後一旋身,將我摟在了懷裏。
冷冽好聞的氣息將我包圍。
畫舫內一片狼藉。
那盆水灑了。
他倒好,拿我當擋箭牌,只有袖子溼了一塊,而我被淋了一身。
偏偏這人還將我桎梏住,我怎麼也掙不開。
我怒喝:「你鬆手!」
「還敢不敢打我?」
這句話幾乎是湊到我耳邊說的,我臉紅得要命。
「嗯?」
尾音微微上揚,我人都酥了。
這個男人到底從哪裏學得這些?
我宣佈他就是霸道將軍本霸。
「阿珏哥哥,人家好冷~」
不就是裝傻白甜嘛,誰不會呢?
「再叫一聲聽聽。」
他再也不是我的清純竹馬了!他以前不是會臉紅的嗎?!
怎麼現在這麼無賴?
偏偏我還動彈不得,只能氣得跺腳。
容珏笑道:「那是我爹的債。」
喫到一個大瓜。
不是吧不是吧,原來這頂帽子是容夫人的?
「別瞎猜,那是我爹兄弟的女兒。」
我更興奮了:「沒準這是容王爺的一個藉口,其實吧……」
容珏颳了一下我的鼻樑:「不許亂說。」
我撇撇嘴,索然無味。
「走,回去換衣服。」
他打橫將我抱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二哥呢?」
小悠不是說我二哥找他理論去了嗎?人呢?
「被我打了一頓,讓人抬着回去了。」
容珏的語氣雲淡風輕,我卻打了個寒顫。
涼了啊,早知道這小子這麼記仇,我就不讓我二哥捶他了。
他日後鐵定會家暴我。
11
容珏倒是威風,夾着我下了畫舫。
我揮舞着四肢,忿忿道:「你放開我!」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我略一沉思:「像被強搶的嬌弱少女。」
容珏笑出了聲,道:「像只翻不了身的王八。」
我就不能指望這狗男人嘴裏能吐出什麼好詞。
我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容珏倒吸一口氣:「鬆口。」
我咬着他的肉,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你先放開我。」
容珏抬手,打上了我的屁股。
我呆若木雞。
除了母后和乳孃,還沒人這樣打過我。
「你你你你……大膽!」
容珏又打了一下。
我徹底不動了。
他像是很滿意我的反應,低笑一聲,帶我翻身上馬。
容珏將我抱在身前,道:「抱緊了,待會掉下去我不負責。」
馬匹失控的恐懼頓時襲來,我趕緊扒拉住他的脖子。
從我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漂亮的喉結。
我舔了舔脣,有些口乾舌燥。
容珏在這時低頭。
我反應迅速,埋在他的懷裏。
「怎麼了?」
我隨口瞎扯:「我剛剛看到那個誰了,他以前向我表過白,我不想看到他。」
「誰?」
怎麼還打破砂鍋問到底啊。
「許知行。」
「哦,那傢伙啊……」
我聽到了他的指節發出的清脆聲響。
妄圖給他戴帽子的人,都會被暴打。
我二哥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憨憨許知行呢?
對不住了,好兄弟。
我很快就把那個倒黴蛋丟到了腦後。
因爲,容珏真的太好聞了!
我偷偷摸摸地吸着仙氣,越聞越上癮。
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傳進了我的耳朵。
我忍不住胡思亂想,再這樣下去,可能會爆體而亡。
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我探出頭來,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又被容珏摁進懷裏。
「大皇子來了。」
啊!我的面癱大哥。
我敢動嗎?我不敢動。
「他走了嗎他走了嗎?」
「還沒,我們好像同路,他可能要去找我爹。」
「那我們趕緊跑路!我大哥可兇了,我背不出書,他就打我手心……」
「別怕。」容珏揉着我的腦袋,道,「他拐彎了。」
終於走了,維持一個姿勢這麼久,我人麻了。
我挪了挪位置。
「別動。」
容珏低頭,湊到我耳邊,聲音喑啞,十分勾人。
我臉爆紅。
12
我在鎮國府住了下來。
父皇母后難得沒差人來尋我。
翌日,我起了個大早,抱住容珏的手臂,撒嬌道:「阿珏哥哥,我也要跟你去校場~」
他斜睨我一眼:「你去幹什麼?」
我眨巴着眼:「去看阿珏哥哥的英姿呀。」
「得了吧你。」
「哎呀,人家想跟阿珏哥哥去秀恩愛啦~」
容珏臉又紅了。
嘖,還不是沒變,只不過比以前更會虛張聲勢罷了。
憑着我看閱書無數的經驗,拿下這狗男人,還不是易如反掌?
容珏禁不住我鬧,帶我去了。
我的嘴角就沒掉下來過。
還是校場好啊,這些士兵可都是上過戰場的,實打實的肌肉啊。
「在看什麼?」
我吸溜了一下口水:「肉。」
容珏臉黑了。
「阿珏哥哥剛剛訓練他們的樣子真是太帥了,我好喜歡。」
我的世界黑了。
容珏在我眼前遮住了簾,沒有掀開。
他聲色俱厲地喝道:「都把衣服給我穿上!訓練的時候脫衣服成何體統!」
我扯下頭上的外袍,十分體貼地奔到他身邊,將衣袍搭在他的肩頭。
「阿珏哥哥若是受涼了,人家可是會心疼的。」
士兵們見了我,揶揄聲此起彼伏。
更有甚者,吹着口哨:「我還以爲咱們小將軍不喜歡女人呢!」
「英雄難過美人關呀。」
容珏反手又將我的腦袋蓋住:「管好你們的眼睛!」
「將軍這醋意也太大了,我們一眼都沒看。是吧,弟兄們?」
容珏高聲道:「全體都有!圍着校場跑二十圈!」
哀嚎聲一片。
「將軍!這把也玩太大了……」
容珏嗤笑一聲:「怎麼,你有意見?那四十圈。」
「夫人,你勸勸將軍!」
這聲夫人喊得我心花怒放。
我在容珏懷裏蹭了蹭:「阿珏哥哥,你不要這麼爲難他們嘛~」
他們彷彿找到了突破口,一口一個夫人。
「祝將軍和夫人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我嘴咧得更開了。
「阿珏哥哥,」我背對着士兵們,從衣服裏探出腦袋,放輕了聲音,「大不了,人家待會讓你欺負。」
容珏的臉爆紅。
大片緋色從他的脖子上而起,爬滿了他整張臉。
我好會。
他一把攬過我,大步往外走:「十圈,不能再少了。」
13
容珏把我放在了他的休息處,飛快往我脣上啄了一下。
然後轉身就跑。
呵,小樣,有賊心沒賊膽。
我早就準備,搖晃着手裏的物什問他:「阿珏哥哥,這是什麼呀,不會是哪個小情人偷偷送你的吧?」
沒錯,這就是我第一次學女紅時,被我隨手一丟的失敗品。
我捏着絲帕一角,手肘撐在榻上,儀態故作風流。
容珏再也沒能挪開眼,卻還假裝鎮定:「撿的。」
騙鬼呢。
「我明白了,」我得意一笑,「你很早以前就喜歡我了。」
容珏譏笑一聲,走近我,道:「你還記得你什麼時候繡的手帕嗎?」
「……元泓十九年?」
容珏挑了挑眉:「十七年。那年京都有個什麼大賽?」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容珏繼續道:「醜東西大賽。」
好想殺人哦。
「本來還想憑着這個東西拿第一名的,可惜,我那時候正在府裏休養,沒參加。」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我再也不送上門被他羞辱了!
我要回宮!
容珏沒攔我,他的笑聲暢通無阻地傳進我的耳朵。
我狠狠跺了跺腳,悶着腦袋向前衝,卻撞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容珏被我撞得後退幾步。
「別生氣了,乖。」
「哼。」沒那麼容易哄好。
「你先回去,等我入宮定親。盼盼,你想將婚期定到什麼時候,來年開春怎麼樣?」
「隨、隨你。」
其實我想原地結婚。
他低笑,又吧唧我一口。
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容珏一轉身,迅速開門。
門外的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疊一個地倒在容珏腳邊,哎喲哎喲叫喚起來。
「跑完了?」容珏面沉如水。
那幾人很快爬起來:「將軍你別誤會!我們不是來聽牆角的!是王爺喊你過去,說是有要事商議!」
「需要這麼多人來?」
他掃視一圈,那幾個士兵站成一排,乾笑不已。
容珏嗓音淡淡:「我先出去一趟,待會回來。」
「那王爺那裏……」
「天大地大,媳婦兒最大。」
我捂住臉,壓下心底的土撥鼠尖叫。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容珏這麼會說話?
14
容珏將我送到宮門口。
我揮手向他告別,進宮門後,又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
他一直看着我,長身玉立,身姿挺拔,嘴角攜着一抹清淺的笑意。
霞光落在他的臉上,連光影都分外溫柔。
可在幾天以後,我等到的不是他入宮定親,而是外敵來犯的消息。
羌族大敗後,那倉皇落逃的四王子竟然說服了琉國皇帝,趁我朝士兵還沒休養完全時,再次開戰。
容王爺年歲已大,這一次帶兵出征的人,是容珏。
我想也沒想,跑到御書房一哭二鬧三上吊。
「父皇啊!如果容珏缺胳膊少腿了怎麼辦啊!好不容易有人願意娶我,如果他沒了,那我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父皇啊,你隨便找個人去吧!二哥,二哥不是喜歡研讀兵法嘛,讓他去!」
「小三啊,你怎麼有了夫君就忘了哥哥啊,沒良心的小傢伙。」
我二哥搖着出現了,我那面癱大哥也在。
我頓時安靜如雞。
我二哥道:「容家的兒郎,本就該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小三我問你,如果容珏這一生就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官,安於現狀,你還會愛他嗎?」
我毫不猶豫:「愛。」
二哥無言。
大哥道:「成,我看許知行不錯。」
許知行一個小小的侍郎,怎麼配得上我!
不是,重點歪了。
我生氣了,大喝道:「我只要容珏!就算他化成了灰我也喜歡他!」
「他若是死在戰場上了,真正成了灰,你也可以繼續喜歡他。」
我好好的大哥,怎麼長了張嘴。
氣死我了!
我抬腿就往門外跑。
二哥要來追我,被大哥攔得嚴嚴實實:「隨她去吧。」
15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我饞容珏這麼久,結果什麼都沒幹,他又要帶兵打仗!
如果他沒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不成。
絕對不成。
老規矩,我溜出了宮。
我提了一大壇酒,準備幹大事。
只可惜,撲了個空。
容珏不在鎮國府裏。
我乖乖待在他的屋子裏等他。
笑死,一點兒也不乖。
容珏推開門時,我站在桌子上唱歌唱得正起勁:「來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時光……」
他臉都綠了,伸手想要撈我。
我偏不給他碰,左閃右避:「誒,抓不到!」
這麼囂張的後果就是。
我一腳踏空,掉下了桌子。
容珏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摟在懷裏。
「褚盼盼,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打了個酒嗝,眼神迷離地朝他比劃:「半壇……不對,嘿嘿,一罈!」
說完,我又打了個嗝。
容珏微微偏過頭。
這個臭男人!竟敢嫌棄老孃!
我捧住他的臉,把嘴懟了上去。
容珏瞪大了眼。
我的手很不安分。
「盼盼,別動。」
勝利就在眼前!
我繼續夾嗓子:「阿珏哥哥~」
「現在還不是時候。」
容珏斂容,把我放在了桌子上。
然後就這麼跑了。
……跑了?
該死的容珏!
臭男人!
狗男人!
我再也不理他了!
但容珏很快就回來了,還抱着個大木桶。
不是吧?原來喜歡這種?
我架着二郎腿,朝他拋了個媚眼。
容珏的臉抽了抽,將我……
丟進了木桶裏。
水花濺了一地。
「盼盼,你先待在裏面冷靜一下!」
我:???
人話?
「容珏!你今天敢踏出這個屋子,我就敢死在你面前!」
他回頭看我,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幹了什麼?」
「我喫了含春丹。」
我笑得得意,臉紅得像只番薯,「要麼死,要麼愛。」
容珏一走近,我就抱住了他。
「盼盼,你……」
「別說話,吻我。」
回應的我是他熱烈且密集的吻。
16
我睜開眼。
四目相對。
容珏嗓音低啞:「醒了?」
我安靜如雞。
屋裏一片狼藉。
容珏將我攬在懷裏:「盼盼,等我回來。」
我哼了一聲。
他埋進我的頸窩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到時候我拿琉國給你做聘禮。」
這個男人好狂,我好愛。
其實我二哥說得對,像容珏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得幹出一番事業的。
他不會囿於一方朝堂。
但我沒想到,這他娘一等就是好幾年。
要是我肚子裏有娃,娃都呱呱落地會喊爹了!
好在,還有些他從邊疆寄來的酸詩情話聊以慰藉。
「小悠,容珏還沒來信嗎?」
小悠搖搖頭:「二皇子說最近戰事緊急,小將軍顧不上這邊。」
我嘆氣:「果然啊,人都是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嗚嗚嗚。」
小悠環顧四周:「公主,你這是赤裸裸地炫耀。」
容珏差人送來的東西堆滿了我的宮殿。
他每攻下一座城池,便送我一大堆好喫的、好玩的、好看的。
這些東西原本應該放在國庫裏,但我父皇對他的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誇他會疼人。
很快便到了除夕。
我撐着臉,看窗外茫茫大雪,感嘆道:「容珏還不來娶我,我就要成老姑娘了。」
一時興起,我跑到御花園堆雪人。
當年我和容珏的樑子就是在這裏結下的,他長得慢,個子又小,經常被人欺負。
偏偏他性子傲,被欺負了也不告狀。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后就告訴我,容珏是我未來的駙馬。
我很不屑,那小黃豆芽,怎麼能配得上本公主?
但當我看到他被人欺負時,我想也沒想,一屁股坐斷了那人的肋骨。
「本公主的駙馬,只有本公主能欺負!你算個什麼東西?!」
底下那人根本回答不了,兩眼一閉,暈了。
小容珏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道:「誰要娶你這個醜八怪!」
他纔是醜八怪,臉上全是泥,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
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沒揍他。
但樑子是結下了。
我立志要給他戴帽子,他立志要擺脫我的糾纏。
小兔崽子,還不是拜倒在老孃的石榴裙下了?
「可惜啊,將軍回不來了……」
「唉,仗是打贏了,但是……」
「你們快些閉嘴!若是被公主聽到了,我們幾人小命就嗚呼了!」
我一旋身,出現在小宮女們面前。
她們大叫一聲,撲通跪下來。
我抖着聲:「容珏怎麼了?」
「將、將軍他、他……沒了。」
我心下咯噔一聲,腦袋混沌得厲害。
難怪這三個月來他音訊全無。
我說呢,他怎麼會這麼久不給我來信。
原來是失蹤了。
可來信中明明說,我朝士兵將琉國打得節節敗退,奪得了好幾個城池,應該很快就能簽訂和平協議。
他爲什麼會失蹤呢?
偏偏,所有人都瞞着我。
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可我不信。
我在假山後坐了一下午。
「盼盼,你……」
「你們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仰着頭,看向二哥。
他囁嚅半晌,最後還是沒說話。
「二哥,我得去找他,他不會死的。」
我有些機械地掰着手指頭:「那邊地勢複雜,他或許是落在了哪個山洞裏也說不準。」
「盼盼,沒用的。」
二哥的眼裏盡是心疼,我突然很厭惡這樣的目光。
他搖了搖頭:「父皇派兵找了他幾個月,連容王爺都去了……」
是我太遲鈍,闔宮上下都瞞着我,偏偏我半點兒都沒察覺。
「二哥,他不會死的,人人都說他所向披靡、戰無不勝,他說了要用琉國給我當聘禮,娶我回家……」
「盼盼……」
我起身,決然道:「二哥,我得去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音剛落,我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17
我被禁足了。
二哥敲暈了我,將我關在寢宮裏,不許我踏出半步。
「公主,喫點東西吧。」
乳孃端着一碗粥站在我面前,面色焦急,目光疼惜。
我沒理會她,繼續翻看容珏寄給我的信件。
我只是想去找他,就算他死了,我也要親眼看到他的遺體才相信。
「嬤嬤,我和盼盼談談,你先出去。」
我大哥蹲下來,將我手裏的信件抽走。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這下如你所願了?!」
他神情未變,語氣卻有些無奈:「盼盼,這並非我所願。」
「我和容珏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所以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大哥想來揉我的頭髮,被我躲開了。
「盼盼,你是當朝的公主,若你想要,還會有很多人來疼你、愛你。」
他的目光溫柔極了,但我篤定道:「我只要容珏。」
他在我身旁坐下來。
「父皇母后已經爲你定下了親事。」
我沉默不語。
「許知行有什麼不好?他出身世家,才華橫溢,相貌俊逸……」
果然是許知行,大哥不知道哪裏有問題,從小就覺得許知行好,真是可惡極了。
「我不喜歡他。」
「但你也不討厭他是嗎?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總會培養出超越友誼的感情。」
「你爲什麼總想替我做決定?!從小到大你就是這樣,總想讓我長成你希望的樣子,可我是一個人啊,我不是你的玩偶,不是你的馬匹,不是你的……」
我泣不成聲。
「盼盼,我是爲了你好,總有一天你會理解。」
我抹了一把眼淚,恨恨道:「我纔不要!」
我大哥嘆了口氣,離開了。
更無恥的是,他們竟然找來了容夫人勸說我。
我就一句話:「我會對容珏負責。」
容夫人和我一起抱頭痛哭。
又等了幾天,許知行來了。
「盼盼,要不咱倆湊合湊合?」
我就知道這小子饞我。
「你有容珏會親親抱抱舉高高嗎?你有容珏會打架嗎?你有容珏會砍人嗎?」
許知行沉默了。
「但凡你有一個,我都不至於說不。」
我都這麼侮辱他了,他該走了吧。
結果這貨坐在了我旁邊,和我一起唉聲嘆氣。
我這才知道這小子早就跟別人私訂了終身,這次來,是被他爹逼的。
他問我:「你真想去找他?」
「我不信他會死。」
「盼盼,我是說如果,如果他真的沒了呢?」
「那我就在他的墳墓旁邊搭個草房子,日日夜夜守着他。」
許知行朝我豎起大拇指:「孟姜女都沒你這麼能行。」
我瞪他一眼,繼續說:「不過吧,我二哥說南海有神珠,能保肉身不腐……」
「原來你有戀骨癖哦。」
我這纔想起來容珏已經失蹤了三個月,如果他真死了,那肉身早爛了。
我的眼前突然模糊。
許知行慌了:「你別哭啊小祖宗,我帶你去找他還不行嗎?」
我拍拍屁股起身,眼淚收放自如:「走吧。」
18
剛出宮門,我倆就被抓了。
等我醒來時,眼前是一大片紅色。
「新郎是容珏嗎?」
我問守在牀邊的乳孃,她沒說話。
爲什麼所有人都認爲放下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走入另一段婚姻?
我煩躁極了,一把扯下了鳳冠,披頭散髮,活像個瘋子。
乳孃抱着我哭了起來。
「囡囡,你聽話,世子已經沒了……」
我突然累了。
大不了老孃跟他下去搞冥婚。
「乳孃,我知道了,你讓我靜一靜。」
我坐在牀邊,一動不動地看着桌案上的合巹酒。
乳孃輕手輕腳地出門,但我知道,她依舊守在門口。
有人推門而入,朔風盈室。
他的腳步聲很重。
我的眼睛都哭腫了,看不清來人,只聞到他身上厚重的血腥氣。
不是吧?這都有人搶親?
他又走近了些。
是容珏,卻又不像是容珏。
我的容珏,怎麼會有這副表情呢?
神情狠厲,如同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
不是吧,我還沒殉情呢?
怎麼就見到地底下的容珏了?
我縮了縮脖子。
他臉上有幾分失意:「你怕我?」
是容珏。
委屈和想念頃刻襲來。
我梗着脖子,不甘示弱:「怕你個大頭鬼!老孃是當朝唯一一位公主!憑什麼怕你這個小鬼頭?!」
聽見我的話,他低聲笑起來,臉上出現了我熟悉的神情:「很好。」
好你個大頭鬼!我一點兒也不好!
他看着也不好!要不然怎麼會這麼狼狽!還不知道是從哪個山溝溝裏爬出來的!
容珏吻去我臉上的淚水。
我抱着他的脖子,哭得抽抽搭搭。
別問我爲什麼眼中常含淚水,問就是愛得深沉。
容珏哄了我好久,親親抱抱舉高高。
但我還是哭。
孟姜女看到了都得說一句「比不過比不過」。
容珏有些無奈:「要怎麼樣才肯不哭?」
我淚眼矇矓地指着他的頭髮:「我要你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
容珏無言,揪我的臉。
我咬脣不哭了。
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他。
他先開了口:「和許知行拜過天地了?」
眼淚又來了:「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容珏你這個負心漢!」
「真拜了?」容珏蹙着眉,「我去打斷他的狗腿。」
「沒拜呢沒拜呢,我一醒來就在這破地方了。」
「姑且放他一馬。」容珏這才滿意地點頭,哄道,「乖,你先下來。」
我搖搖頭。
從今以後,我就是專屬於容珏的身體掛件。
容珏無奈,將我放到榻上,轉身就走。
我他媽???
這狗男人故技重施?
容珏沒走出屋子,而是彎腰撿起地上的鳳冠。
他細細地擦拭一遍,朝我走來。
他蹲下來,手裏舉着鳳冠,眉眼像是被春風吻過,目光裏溫柔蘊集。
「敵賊已除,天下已定,盼盼,做我的妻。」
我連說三個好,把他揪到了榻上。
但他說他身上髒,怎麼也不肯碰我。
我鬧得太厲害,他只好帶我回了鎮國府。
等他洗漱完畢,我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
19
我在容珏懷裏醒來。
這幾年的戰爭生活,令他堅毅了不少。
他的眼下全是青色,不知道有多久沒睡好,又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才能回到我身邊。
我鼻尖一酸。
「又哭什麼?我不是回來了嗎?」
容珏輕嘆一聲,緊緊摟住我。
我摸到了他胸膛上的傷口,密密麻麻,深淺不一。
我要去看,容珏捂住我的眼:「別看,醜。」
我搖了搖頭:「都是你的勳章。」
我喜歡的人是個蓋世英雄,他會踏着七彩祥雲來找我。
他來了,以他國江山爲聘,傷痕累累,說要娶我回家。
他嘆口氣:「盼盼,那天戰後,我體力不支,倒在了死人堆裏。醒來後,便到了琉國長公主的府邸。」
琉國長公主,權傾朝野,手段狠辣。
「我作爲面首,被她養在府裏。」
難怪他杳無音信。
我覺得喉頭有些發乾,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似的。
「這些傷口,有些就是她留下的。」
我怒極:「我要殺了她!」
他眼中閃過痛苦之色:「我已經將她的首級獻給陛下了。」
我很心疼。
「阿珏,如果這段記憶讓你不開心,就忘了吧,不用再告訴我。」
「我沒有碰她。」
「這不重要。只要你回來了就好。」
我知道,他怕我嫌棄,所以一直沒有動我。
但我根本不。
一點兒不。
甚至更喜歡他了。
這個男人,真是可憐又可愛。
20
我是被容珏一路抱進宮的。
等待他的是三堂會審。
父皇母后一同坐在御書房的主位上,他倆的身後是我的兩位哥哥。
而我那些不爭氣的弟弟們此時也正襟危坐,朝我擠眉弄眼。
容珏絲毫不虛,神情未變,只是又刻意將腰桿挺直了些。
母后輕喝道:「盼盼,這樣成何體統,下來。」
我摟緊了容珏的脖子:「不要。從今以後他去哪我去哪。」
我二哥偷偷摸摸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母后恨鐵不成鋼,父皇樂呵呵地打圓場:「盼盼都大了,隨他們去。」
父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盼盼,阿珏,到這來。」
容珏抱我坐下,直奔主題:「皇上,娘娘,我想娶盼盼回家。」
父皇和母后對視一眼:「盼盼,你先出去。」
我果斷拒絕:「不要。」
我的男人,自然要我護着。
二哥走上前:「盼盼,跟二哥出去走走。」
我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他上回把我敲暈,我還沒跟他算賬。
容珏低聲道:「放心吧,我能應付得來。」
我側着臉往他跟前湊了湊,暗示之意明顯。
容珏低笑,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我這才滿意,鬆開了他。
我母后臉色很不好,大概是覺得我太過放蕩不羈愛自由。
我二哥看得嘖嘖稱奇。
呵,單身狗,還沒把我嫂子追到手。
他拉着我就往外走。
出了御書房,我才道:「大哥怎麼不出來?」
「你不是討厭他嗎?」
我撇撇嘴,沒說話。
我大哥這人吧,和我母后性子一模一樣,說一不二。
在守男德這塊兒,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這麼大了還沒個着落,也不知道哪種奇女子才能製得住他。
「盼盼,其實吧……大哥他心思是好的,就是做法有點強硬。」
「我知道,」我吸了吸鼻子,「他比母后還彆扭。」
「你不討厭他了?」
「討厭啊,你們都好討厭。」
他們都認爲許知行會對我好,也覺得我會把對容珏的喜歡轉移到他身上去。
這或許行得通,或許行不通。
連我自己也沒有把握。
但我很明白,從很早之前起,我的整顆心,就落到了容珏那裏。
而且從今往後,只會安放在他那裏。
我二哥的神色有些黯淡。
我粲然一笑:「但是不論怎麼樣,哥哥始終是哥哥,是除了容珏以外,我最喜歡的人。」
我掰着手指頭:「啊對,還有父皇母后,父皇母后的排名要靠前一點,還有那小四小五那幾個兔崽子……」
二哥狠狠地揉了一把我的腦袋。
「你這小妮子,打小就對容珏懷着心思,還以爲我看不出來……」
我惱羞成怒:「你閉嘴!」
我那明明是從一而終,深情專一!
「說吧,怎麼舔到的?」
「我他媽不是舔狗!草!」
「啊對對對,你不舔,容珏舔。」
我二哥求生欲極強,再加上一臉的求知慾,整個人的氣質非常之猥瑣。
「盼盼,你行行好,告訴二哥。」
我邪魅一笑:「就是這樣……」
嘿,一個敢學,一個敢教。
一刻鐘之後,我拍了拍他的肩:「總之呢,記住一句話,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
我二哥整個人有些躊躇:「你這方法……有問題吧?」
「誒,通俗地來講,這就叫欲擒故縱,知道伐?」
我二哥點點頭,蠢蠢欲動。
21
我被強行留在了宮裏。
按照我朝習俗,待婚男女在婚前三天不能見面。
我父皇母后也是個利索的,成親的日子就在三天後,還真是……不浪費一點時間啊。
出嫁那天,我懷着飢餓的心情,上了花轎。
折騰半天,我和容珏終於被送入了洞房。
燭火曳曳,他看起來比平常還俊俏幾分。
我一把將容珏摁到榻上,急不可耐地扒拉他的喜服:「拿來吧你!」
外頭傳來吸氣聲,分外突兀。
我和容珏對視一眼,他二話不說,打開窗戶。
一行人蹲在牆根邊。
小四率先站起來,道:「姐姐,不愧是你!霸氣!」
只可惜我今天穿的嫁衣厚重繁瑣,要不然非得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那麼紅。
我大哥一向冷麪,此時也免不了有幾分尷尬:「你們繼續……」
我二哥笑得賊猥瑣。
容珏的表情十分微妙,這幾個吧,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我往他們身上丟花生:「你們哪涼快哪待着去,別打擾我幹正事。」
在我惡狠狠的目光下,他們幾人逐漸消失在夜色裏。
容珏關上窗,細密的吻落下來。
我想起一件正事:「說吧,你什麼時候對我有賊心的?」
「元泓十四年?十一年?九年?我記不清了。」
「敷衍!」
我掐他腰間軟肉,他連連告饒。
其實我也想不起來是哪個瞬間喜歡上了他。
或許是母后第一次告訴我這是我未來駙馬的時候。
或許是他在旁人給我使絆子時替我出頭的時候。
或許是他恨恨地說絕不娶我卻又在上書房偷偷瞄我被我抓包的時候……
他把玩着我的頭髮:「盼盼,那天我倒在屍堆裏的時候,你猜我在想什麼?」
「想我。」
「的確是在想你,」他笑,「我在想啊,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胖得那麼圓潤?連腳脖子都沒有。」
他在嘲諷我。
我踹他一腳:「我現在有了!」
容珏撓我的腳板心,直到我笑出眼淚才收手。
他柔聲道:「盼盼,給我生個孩子吧。」
他的聲音裏含了幾分笑意:「生個女孩子,最好和你一樣,珠圓玉潤、心寬體胖。」
我一時竟不知道他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
自己嫁的夫婿,還能怎麼辦,寵着唄。
「行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