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校霸暗戀我
媽媽再嫁，我跟着轉學來了東北。
開學第一天，校霸叼着牙籤，瞅着我問，「妹砸，從哪嘎達轉來的啊？」
我低頭絞着手指，嚇得瑟瑟發抖。
但我被收保護費時，他跳出來就給了那羣人幾個大比兜。
我同桌說：「周凱旋這人吧，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種，但有一點，他挺護犢子！」
1
我在南方被霸凌了整整三年，媽媽再嫁，我跟着轉學來了東北。
高中開學第一天，校霸叼着牙籤。
一屁股坐在我的課桌上，用他吊兒郎當且抑揚頓挫的語調問我，「妹砸，從哪嘎達轉來的啊？」
我低頭絞着手指，嚇得瑟瑟發抖。
被長期霸凌的後遺症就是，看見凶神惡煞的人就哆嗦，說不出來話。
過了幾秒，空氣中瀰漫着尷尬。
「問你話呢。」
他有些不耐煩，慢悠悠抽下嘴裏的牙籤，用腳咣噹踢了一下凳子腿！
「咋不吱聲呢，啞巴啊？」
我身體一抖，褲兜裏的水瓶沒擰緊，漏了……
水順着褲腿滴滴答答往下流，瓷白色的地磚上立馬窩了一灘不明液體。
忽聽旁邊同學大叫了一聲！
「周凱旋！你憋嚇唬人妹子了，孩子都尿褲子了！！！」
就這樣，二中剛轉來的那個南方妹子，第一天上學，被校霸周凱旋嚇得當場尿褲子這事，迅速被頂上了二中論壇。
我以一種很尷尬的方式，出名了。
這下連外校的都知道，二中有個好欺負的新生妹子。
不出我所料，當晚就有人來找茬，放學回家的路上，從衚衕的拐角處竄出來幾個打扮得很社會的女生。
我頓住腳步，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湧了上來。
這陣容太熟悉了…….
初中三年，我被堵在廁所裏打過，被五六個人圍在學校小樹林裏打過，被扇過巴掌，被當頭澆過抹布水。
不是沒反抗過，後果就是被親媽打了一頓，說我在學校不好好學習，淨到處惹事。
還說她們怎麼不打別人，專打你呢？
要我從自身上找問題。
我無法反駁，校園霸凌本來就沒什麼理由，她們想打誰就打誰。
再後來，她們聽說我告訴了家長，我被打得更慘了，反抗一次打一次，專挑沒攝像頭的地方打，直到把我打服爲止。
眼前爲首的女生站了出來。
眯着眼問我，「聽說，你擱周凱旋跟前兒嚇尿褲子了？」
「sei讓你尿了，經過我同意了嗎？」
我抹了抹手心裏的汗，沒敢說話。
實在想不通，在東北，尿褲子都要經過別人同意嗎？更何況，我沒尿褲子。
有個小跟班扯着脖子喊，「周凱旋是我姐們看上的人，你也敢在他面前嗚嗚旋旋？」
「以爲自個長得挺好看，不得了是吧，我tm這輩子最煩你這種女的！」
「憋跟她廢話了，整她一頓！」
我沒想到東北的「霸凌前言」這麼短，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幾個女生已經摩拳擦掌地朝我走了過來。
眼見情況不對，我轉身撒腿就跑！
沒跑兩步，眼前閃出個影子，我根本來不及剎車，迎面就撞上了一堵堅實的牆！
啊不是…….是一個人。
關鍵他還不要臉地把雙臂張開來，嘴角帶着一抹壞笑。
眼睜睜看着我跌進他懷裏！
等我反應過來，再抬頭去看，他原本擁住我肩膀的手，又瞬間插回了兜裏……
是周凱旋，那個長得很帥的校霸。
2
我彈射起身，鼻尖處還殘存着他校服上乾淨的皁香味……
當下只覺得，臉都要燒着了。
但該說不說，這人確實該死的帥，五官挑不出一點錯，凌厲卻不兇狠，反而有一種高冷痞氣的帥感。
瘦削的鼻樑，鼻樑上有顆小痣，皮膚黝黑，很型男。
有點像香港黑幫電影裏的堂口少爺。
周凱旋眼風帶刀，越過我，直直往我身後看去，揚了揚下巴，「幾個外校的，擱我們學校門口瞎轉悠啥呢？」
邊說，邊伸出手，一把將我整個人扯到了他的身後。
爲首的女生立馬上演了一場換臉大戲。
彷彿剛纔她只是向我友好地借作業，而我不給，顯得很不近人情。
「是旋哥啊，俺們幾個跟她鬧着玩兒呢，這不聽說你們校轉來了個水靈的南方妹子，想認識認識嘛！」
「認識完了麻溜滾。」
下臉面，下得不是一星半點。
幾個女生臉色當時就拉了下來，僵持了幾秒，狠狠瞪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突然就有些後悔。
還不如剛纔被打一頓呢，這回好了，再見面就不是一頓打就能解決的了。
周凱旋迴頭，打量了我幾眼。
「你膽兒咋這麼小呢，還跑？不夠給我們二中丟人的！」
他不耐煩地扯了下書包帶子，舔了圈後槽牙，「以後再見着她們幾個，直接給我懟回去，聽着沒，懟不過就動手！」
我嚥了咽口水，覺得這個提議危險性極大。
「我不敢誒，會被打得很慘吧。」
「不敢你走小衚衕？這不擎等着被堵呢嗎！」
「我跑得很快哦，她們追不上。」初中三年，逃跑這事我熟。
周凱旋不知怎麼從鼻子裏哼了聲，連連點着頭，「是真tm有出息啊，你是這個！」說完，衝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略有些驕傲，「我中考，百米衝刺13秒。」
周凱旋聽完，愣了兩秒，隨即吐了牙籤，大步流星地往反方向走。
轉身時，他低吟了一聲：
「小慫貨」
我以爲跟這個脾氣不太好的東北校霸，交集止步於此，沒想到…….
週一上午，是班任的語文課。
上課前，同桌張瑤聽說昨天我被外校的幾個女混混堵在了小衚衕的事，急忙問我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很淡定，「被人救了。」
「我靠，誰啊？」
「周凱旋。」他的名字很好記。
雖然我跟同桌張瑤還不算很熟，但她是個很外向的性格，自來熟，一聽說竟然是他，當即就跟我滔滔不絕了起來。
「周凱旋這人吧，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夥的，但有一點，他挺護犢子！」
「護……犢子？」我又不懂了。
「啊，就挺護着咱班人的，人狠話不多，成績還年級前幾名，偶爾打個小架，老師們都睜隻眼閉隻眼。」
「不過，也不是誰，他都護着的。」
張瑤衝我眨了眨眼，語氣曖昧，「你長得好看，俺們私底下都叫你班花！」
突然之間，好幾個女生都圍了過來，大家一臉羨慕地拄着臉，用各種我半懂半不懂的東北詞彙誇我，嘎嘎漂亮！
突然有個不和諧的聲音，是坐在我斜對面一直默默看書的班長大人，何陽。
「上課鈴響聽不見麼？都不學習？」
又陰陽怪氣地加了一句，「好看能當飯喫啊。」
「還不是慫得一批。」
氣氛突然尷尬，直到周凱旋踩着上課鈴聲進來，大家頓時做鳥獸散。
3
大家都在深情地朗誦課文。
我背後忽然被人戳了戳。
「同學，後面傳的，麻煩遞給周凱旋。」
傳個紙條嘛，我也沒太在意，正好他的位置就在我斜右後方，紙團在空中一個翻滾。
就落到了周凱旋的桌子上。
再一抬頭，班任正揹着手站在我面前。
我後頸發涼，嘿嘿一笑。
班任直接把對面桌上的紙團拿起來，展開朗讀：「周同學，我真的炒雞喜歡你了啦，我們在一起吧！」
話音剛落，全班同學的朗讀聲戛然而止！
我：……
我下意識回頭去找，結果後桌女生直接拿起筆，裝模作樣在課文上勾勾畫畫，我愣了愣，當場傻眼。
「老師，我沒…….」
「你沒啥？」後桌女生忽然打斷我，「我們東北人，可不了啦了啦地說話……..」
這下我徹底反應過來了。
這個啞巴虧，我是喫也得喫，不喫也得喫。
下課，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苦口婆心地勸了我半天，還說下次要是再讓她發現，直接就要請家長了。
我魂不附體地走出辦公室。
看見周凱旋正在跟幾個男生，站在走廊裏聊天。
路過時，有人衝我打了個口哨，「同學，你可得加把勁啊，俺們旋哥可搶手着呢！」
「對了，旋哥喜歡乖的。」
「你有戲！」
我聽見這話，頓住腳步。
雙手在袖子裏緊張地絞着，回頭問，「你，你爲什麼不跟大家解釋呢？」
周凱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解釋啥？」
他想到什麼，低頭笑了笑，大長腿朝這邊邁來，一把扯住我腰間鬆鬆垮垮的校服，「解釋…….你有多稀罕我？」
「我…….」臉騰地紅了，耳朵燙的不行。
下意識抵住他的胸口，嘴脣微微打顫，「誰喜歡你呀，自大狂哦！」
說完，猛得轉身，跑得像百米衝刺！
只聽後面登時傳來一陣爆笑聲，震得我的小心臟外焦裏嫩。
「哇哦！新同學好愛臉紅！」
「是旋哥稀罕的類型！」
「好乖好愛…….」
我一邊悶頭往教室方向走，一邊用手背捂住滾燙的臉頰，試圖想要掩飾些什麼。
趴回去桌上，想邦邦給自己兩拳！
剛纔那話說的…….也太像在撒嬌了吧？
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啊啊啊啊…….
本以爲今天已經夠倒黴的了。
結果晚上放學回家，在路上被一幫要保護費的混混給堵住了。
我二話不說，反手從身後書包裏掏出兩張20元大鈔，交了出去。
破財免災，三年被校園霸凌的經驗之談。
只不過，北方的保護費竟然比南方的還要貴，我摸着兜裏僅剩的10元大鈔，得出了這個可悲的結論。
繼父前幾天剛給的五50元午餐費……
現在就剩了個零頭。
什麼是保護費呢？
不是我交了錢，他們保護我，而是我交了錢才能自己保護自己。
淤青要七天才能好，疤痕至少要五個月左右才能看不出來，在家裏要躲着媽媽，在學校要躲着老師，因爲沒人給我撐腰。
反抗只會死得更快，我很清楚這一點。
接下來的幾天，對方開始變本加厲。
保護費從40元變成50元，從50元變成了70元……
很快，我就快要沒錢喫飯了。
這天上完課，午休時間，大家都去食堂買飯了。
手頭寬裕點的，能去食堂二樓喫碗熱騰騰的東北麻辣燙，我第一天來喫過，黏糊糊的，甜辣口，麻醬很香。
我一邊想着麻辣燙，一邊啃着手裏三塊錢的麪包。
教室門被踢開，周凱旋拎着校服進來，見到我手裏的麪包，微微一愣。
我下意識瞟過去一眼，立馬就被發現了。
他毫不留情地點破我，「瞅什麼瞅？」
4
我：……
這臺詞似曾相識，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接，瞅你咋地？
我當然不敢，只是搖了搖頭，裝死。
他又問道，「你們打南邊來的，午飯就造這個？貓食兒啊？」
我把噎在嗓子眼的麪包嚥下去，「我，我不太餓，胃口也小，這個毛毛蟲麪包還挺好喫的……」
不知道，這個回答他滿不滿滿意。
周凱旋輕哼了一聲，「怪不得，瘦得跟個小雞仔似的。」
我抿了抿脣，自知無法反駁，南方女生普遍個子都會矮一些，我又偏瘦，看起來還真像他說的小雞仔。
我大腦缺根弦，呆呆地點了點頭。
周凱旋被氣笑，不自覺舔了下嘴角，「罵你也點頭，跟我擱這賣啥乖呢？」
我無語。
想起那天的紙條事件。
猶豫片刻，鼓起勇氣走過去，「周同學，拜託你跟班任解釋一下，那紙條，真的不是我傳的！」
周凱旋哼笑了聲，用他岔開的膝蓋，頂了頂我的腿窩。
「太天真了你，妹妹。」
他像是故意的，站起身，鼻尖略過我細碎的劉海，擦蹭了過去。
手往書桌深處亂摸一通。
掏出包煙，走了。
我回到座位，默默把最後一口麪包喫完，又去前面接了點涼水，灌下去，嘆了口氣，心下一片茫然。
上課前五分鐘，大家喫完飯都陸陸續續回來了，我正低頭死磕單詞。
鼻尖處有淡淡的菸草味傳來。
緊接着，一杯熱牛奶被重重擱在桌上，還有一袋花花綠綠的飯糰。
再一抬頭，就見周凱旋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坐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彷彿剛纔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觀察了下四周，發現沒人注意。
猶豫了好久，還是把那袋熱乎乎的飯糰拿了下來，偷偷放在腿上，扒開一看是肉鬆餡的。
裏面還裹滿了奶白色的沙拉醬。
我不爭氣地嚥了咽口水。
還有五分鐘……..內心的掙扎抵不過胃裏的翻湧，搭配着熱牛奶一起喫，飯糰完全不噎，胃裏還暖暖的。
放學後，我思索再三。
扯下張白紙寫了些東西。
追去巷子口，看見周凱旋跟幾個混混模樣的人圍在一起抽菸。
我故意放慢腳步，扯了扯書包帶，猶豫着該不該過去。
這一來一回，磨磨蹭蹭的樣子被周凱旋看在眼裏，他指尖的菸頭忽明忽滅，雙眼卻一直緊盯着我。
旁邊人發現了異樣，順着視線看過來。
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興奮地衝我招手，「過來玩會啊！」
我被叫住，深呼吸了口氣，反正自己本來就是要去找周凱旋的，正好，隨即調轉腳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咋的，找俺們旋哥有事啊？」
5
這人應該是周凱旋的朋友。
此時正上下打量着我，又扭頭瞅了瞅正主。
周凱旋沒搭理我，迅速把煙掐滅。
抬手，又把對面人嘴裏的煙抽出來，扔在地上，大腳踩滅。
「叫你，你就來是吧？還挺乖。」
見我不說話。
又問：「啥事到底？」
紙條在手心裏被攥成一個團，我舔了舔嘴脣，乾脆直接塞到了他手裏。
周凱旋一愣。
其他幾個男生卻像是司空見慣般，以爲我是來給他送情書的。
紙條被打開，裏面只有一句話：
「今，祁茵茵欠周凱旋同學一個肉鬆飯糰，一杯熱牛奶，具體數額不明，日後歸還。」
我親眼看見對方的臉色從正常，變爲了鐵青。
本來就不白的膚色，現下更黑了。
周凱旋幾乎是咬着後槽牙，「祁茵茵，你腦子有毛病是吧？老子送出去的東西，啥時候要你還了，我餵狗的！狗沒喫，送你喫了！」
他聲音很大，來來往往的人都能聽到。
我被嚇得愣在原地。
微張着嘴巴，腦子裏亂哄哄的，不明白好好一個人怎麼突然就暴走了。
欠錢就要還，不是天經地義嗎？
我有點委屈，自己好心好意，他卻……
「你，你不要就算了嘛，幹嘛吼我……」
周凱旋像是登時沒了脾氣，鼓了鼓腮幫子，靠回了牆上。
我鼻頭有點紅，說話也甕聲甕氣：
「來這裏，其實是還想求你一件事。」
我微微仰起頭，目光堅定，「校外有人來找我收保護費，我快沒錢喫飯了，周同學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保護我。」
三個字擠出來，如釋重負。
周凱旋是二中響噹噹的校霸，但他學習成績很好，年級前幾名的香餑餑，老師對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連對面的一中，包括外校這些混混，也都沒人敢惹他。
都說，這人打起架來不要命。
此刻，校霸周凱旋聽完我的話，挑了挑眉，狹長的眼底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他頓了三秒。
雙臂環抱，肩膀微微前傾：
「咱倆啥關係啊，老子憑啥保護你？」
6
我眨巴着眼睛，絞盡腦汁地思考着這個問題……
同學關係啊，還能是什麼關係？
周凱旋此時的臉，離我的頭頂不到一公分的距離，我根本沒辦法好好思考！
「你，你想是什麼關係嘛？」
算了，豁出去了！
對方回正身子，上下打量着我，作思考狀。
那眼神盯得我渾身發毛。
「我想是啥關係，就能是啥關係？到時候，你可別說話不算數。」
我腦子裏忽然閃過一種可能！
嘴比腦子還快，趕緊擺着手，「啊，不行不行，那個……高中是不允許談戀愛的，我我我不能早戀！」
話音剛落，旁邊那幾個男生，皆一愣，突然開始狂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靠！哈哈哈哈旋哥，不行，這姑娘太逗了，有生之年，第一次見你喫癟！」
周凱旋叉着腰，仰起頭望了望天。
第10086次被我氣笑。
「我發現你一天天的，淨想美事哈，就你這樣式兒的，前後都分不清，我還沒那麼飢不擇食。」
我愣住，臉上像是點着了火苗，滾燙迅速蔓延，這哪能怨我嘛！
就他剛纔那眼神，很難不讓人誤會啊。
我下意識扣着手指，小聲囁嚅，「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周凱旋瞄了我一眼，像是終於肯放過我。
「做我的小跟班吧。」
又示意道，「既然都是跟班了，誰要是再欺負你，我肯定不能答應。」
我：？？
二中校霸+學霸的小跟班？
也就是說，我以後既不用再受欺負，說不準有什麼題不會，還能喫到點學習紅利……雙贏啊，這波買賣不虧耶！
當然，我並沒來得及思考他，小跟班都要做些什麼，因爲當下滿腦子都是：
耶！再也不會捱打了！
終於能喫飽飯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點頭如搗蒜，完全沒想過自己今後的日子。
按理來說，前一天，我剛被大家誤會在追周凱旋，應該離他遠遠的纔是。
可眼下體育課上：
我左手掛着人家的校服，右手拎着人家沒喝完的半瓶子水。
垂着腦袋，像個鵪鶉。
只覺得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遠處，周凱旋剛跑完800米，正叉着腰，大步流星地往我這邊來。
高大的身影覆下，氣息微亂，走到我面前，抬手就彈了我個腦瓜崩。
「讓你計時，計了沒？」
我趕緊看了眼表，「呃，三分十四秒。」
他頓了頓，說，「行，先這樣吧，今天週五，晚上放學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我，我不能太晚回家的，媽媽會擔心我，而且我作業還沒寫完，週六週日也有其他事情做……」
周凱旋突然低頭，打斷我。
貼着我耳朵尖說道：
「某人，交出去的那些保護費，不想要了？」
7
晚上放學後，我跟着周凱旋，來到了一家地下游戲廳。
耳邊充斥着遊戲機裏雙人對抗的電子樂，入眼之內全是男生。
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免緊張。
只能緊緊貼在周凱旋的背後。
陸陸續續有人在跟他打招呼，眼神也不免往我身上瞟兩下，我亦步亦趨，肩膀幾乎貼在了他的背上，半步也不敢挪開。
周凱旋感受到了我的懼意，像是故意逗我。
回頭跟我說，「你以後要是不聽話，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
「讓人家看個夠。」
我下意識抖了抖，垂下手指，無助地去拽他的校服袖子，「我保證聽話的，你別嚇唬我了好不好……」
一聲低沉又短促的笑，鑽進耳畔，「還真是乖。」
周凱旋帶着我，穿過擁擠的人羣，去到前臺，買了一大框遊戲幣。
我徹底看傻了眼。
買完幣子，只見他老人家大長腿一邁，坐下就開始大把大把地投幣。
抬起頭，問，「會玩嗎？」
我看着眼前的老式遊戲機，還是帶搖棍的那種，如實地搖了搖頭。
「見過誒，但沒玩過。」
周凱旋從旁邊拽過來一把摺疊椅，拍了拍，示意我坐下。
「我教你，看好了，先選人物，你笨直接選這個大塊頭就行，對方橫踢腿，你就蹲下，出拳你就下掃腿。」
「記住了嗎，實操一遍。」
我及時打斷他，「等會……我們不是來要錢的嗎，怎麼還打上游戲了？」
「人還沒來呢，着啥急，玩會。」
周凱旋捏出一根菸，想了想，不知道爲什麼又塞了回去。
就這樣，我被他帶着玩了幾把。
上手很快，他教我的要點都是快準狠的連招，但卻不復雜。
我稀裏糊塗地學着，姿勢有點曖昧，他的手臂繞過我的肩，覆在搖桿上……
手心貼着我的手背。
源源不斷的熱氣噴灑在我後頸，癢癢的，我不自覺地縮了縮。
周凱旋像感受到了什麼，頓住。
「你，胡思亂想啥呢？」
我本來就心不在焉，他又忽然來這麼一句，嚇得我當即一扭頭，腦袋直接撞上了他的下巴。
咣噹一聲！
「嘶……」
「啊！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我手忙腳亂地想要伸手去揉，又不知從何下手。
等了會，周凱旋緩過來，下巴直接紅了一塊，我急得差點哭了，但不是因爲擔心他，主要是怕自己小命不保。
我急得大腦宕機，當即湊過去，吹了吹：
「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某人：……
話音剛落，面前人的耳朵尖嗖地紅了，通紅通紅，紅到我無法裝作看不見。
過了兩秒，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故意的是吧！」
「你知道呼氣這個動作，女生不能隨便對男生做嗎？」
「要是讓我看到，你敢隨隨便便對別人做，祁茵茵，你就死定了！」周凱旋放完狠話，神色不明地摸了摸下巴。
我眨了眨眼睛，傳達出我的疑惑。
呼氣怎麼了，小時候我磕傷，媽媽也幫我呼氣來着，他大男人這麼矯情？
我不敢反駁，只得連聲安慰：
「好好好，我不吹別人，只吹你，別生氣了哈……」
話還沒說完，某人就扼住了我命運的後脖頸，像是孩子賭氣般，瘋狂報復地，往我耳朵裏狂吹氣。
癢得我雙手，在他胸前胡亂抓，「啊……你別，好癢！」
就在此刻，身後適時響起一道聲音：
「喲，旋哥，您忙着呢？」
8
趁着周凱旋反應的空檔，我連忙「逃離魔爪」，站起身來。
眼前這幫人。
正是之前收我保護費的小混混。
等我被周凱旋逼着，硬是跟這個混混頭目打了一把街機遊戲，才明白，周凱旋爲什麼會突然教我這個。
「一局定勝負，你贏了，錢還你。」
領頭的直接把五百塊錢，拍在我面前，「不用找了，全看旋哥面子。」
「妹妹啊，咋不早說你是旋哥的人呢？看這事鬧的，搞得我們很被動啊！」
周凱旋掂量着手裏的幣子，語氣懶懶的，「行了，廢話少說，妹子你們都打不過，以後這一片，趁早別來了。」
我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對方六個人，他帶着我勉強算半個人。
這哥，好勇啊……
結果幾個混混，竟然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二話沒說直接走了？？
我腿一軟，直直地栽倒了下去，周凱旋嫌丟人，直接把我扛出了遊戲廳。
回家的路上，我秉承着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家訓，對恩人道謝，「今天的事，謝謝你幫我哦，你人真的很好！」
周凱旋睨過來一眼，挑了挑眉，「我人很好？還是第一次聽說。」
「反正你幫了我，你就是好。」
我默默唸叨。
「那錢是你自個贏回來的，跟我可沒關係。」他說完，從兜裏變出顆話梅糖，扔給我一顆，又往自己嘴裏塞一顆。
我接過來，瞪大眼睛，「你，你喫糖？」
「咋，不能喫？」
倒也不是不能喫，就是……作爲校霸，隨身帶着話梅糖，就蠻反差的。
周凱旋嘴裏含着糖，有些口齒不清，「煙癮上來了，喫顆糖壓壓。」
「你兜裏不是有煙嗎，不抽？」
剛纔我明明看見的。
周凱旋腳步忽然停住，昏黃的路燈下，眼神意味不明，「咋的，女孩子家家的喜歡聞煙味？還是，你想試試？」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忽然想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
好像，也不是，很難聞吧。
我竟踮起腳，湊上去，在他領口處細聞了一圈，除了皁香，什麼也沒有。
發頂不小心蹭過對方的下巴，我一激靈，剛想正回身子。
手腕卻一把被他扣在空中！
他俯下身子，「祁茵茵，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我。」
「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我大腦一片空白，「危險……你指的是？」
周凱旋擰着眉瞧了我半天，像是有火發不出的樣子，憋得臉色鐵青。
「總之，你，以後離我三米遠！」
「敢越雷池半步……」
他橫出手掌，在脖子前比劃了一下。
我不敢多問，只一個勁地狂點頭，對於周凱旋這種喫軟不喫硬的校霸，我漸漸地也能摸出點門路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祁小跟班上線：
打籃球？我屁顛屁顛地去當送水員。
課間補覺？我變身貼心保姆，爲人家披上溫暖的外套。
被拉去食堂一起喫飯，不愛喫香菜？那我就是校霸的垃圾桶……
班裏漸漸地都在傳，我喜歡周凱旋，就連同桌張瑤也私底下問過我，被我用「他之前幫過我」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直到這天——
我被幾個女生堵在了巷子口，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9
「就你，最近搶我妹看上的人啊？」
「長得也就那麼回事。」
領頭的我不認識，但站在她身後，時不時出來冒頭的那個，我認識。
紙條事件的原女主。
我後桌，徐琳，一個很漂亮的短髮女孩。
「聽說你又是送水，又是替人家拿校服的，花樣還挺多……但是你追錯了，周凱旋，是我妹喜歡的人。」
這話，嚇得趕緊擺手，「不不不，你們誤會了，我沒有在追他的！」
爲了避免挨這一頓打。
我只好把自己被收保護費，然後又被迫當週凱旋小跟班的事，全跟人家和盤托出了。
徐琳聽完將信將疑，「真的？你沒騙我？」
「千真萬確！至於那張紙條，你自己也知道不是我傳的吧……」
徐琳像是思考了一會，又跟她姐嘀咕了幾句話，往我這走來。
「祁茵茵，你真不喜歡周凱旋？」
這話問得很突然，我沒做好心理準備，愣了兩秒，還是點了點頭。
「嗯，不喜歡的。」
她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那你幫我追他吧！」
「啊？！」我當場愣住。
「怎麼，不行？」徐琳的臉突然垮下來，甚至略帶幾絲威脅的意味。
如果我敢說不行，那她的混混姐姐就敢衝過來，當場把我的頭擰掉，「嗯……怎麼不行呢？當然行了。」
第一天，我的任務是去旁敲側擊，問周凱旋，他對徐琳的印象怎麼樣？
「徐琳？誰？」
周凱旋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我：……
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徐琳立馬問怎麼樣，我嘿嘿笑了兩聲，心虛地很，「就……他說，蠻好的呀。」
第二天，任務是給打球的周凱旋送飲料。
這回我長記性了，上來就做人物簡介。
「給！這是我後桌，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徐琳同學送的！」
周凱旋愣住，望着懷裏的粉色的，冰鎮的氣泡飲料，眉頭皺得翻了天。
「你搞什麼鬼？」
「運動完不能喝冰的，更不能喝氣泡水不知道啊，誰讓你來的，想暗殺我？」
我我我我……
「你後桌是吧？」周凱旋咬着牙。
「啊，不是！我送的！」
周凱旋瞪了我一眼，表情終於鬆動了些，大掌揉了揉我的發頂，擰開粉色瓶蓋，仰頭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誒，你不是說不能喝？」
「你送的，就能喝。」某人擦了擦嘴，一臉理所當然。
之後的日子裏，徐琳又讓我幫她送過幾次零食，全被周凱旋拒絕了。
爲此我還捱了他好幾頓罵。
這天大課間，徐琳忽然眼睛紅紅地跑了回來，趴在桌子上開始狂哭，跟她要好的幾個女同學，都圍過來安慰着：
「怎麼了，琳琳？」
「對啊，你沒事吧，別哭了，明天眼睛該腫了……」
哭了一會，徐琳突然抬起頭，帶着哭腔指着我怒罵，「祁茵茵，你個綠茶女，我表白被拒絕了你滿意了是不是！」
綠茶？表白？被拒絕……
「等會，什麼意思呀？」我沒明白。
「我問你，我讓你送的飲料，你憑啥說是自己送的，要不要臉啊你！」
我張嘴想要解釋，可她根本不給我機會。
上課鈴響，大家也只得先回到座位上，我本來想着以後找機會再說。
可徐琳卻再也不肯跟我講話了。
直到這次的秋季運動會。
同桌張瑤感嘆道，「800米長跑項目，咱班周凱旋一個人就夠了，短跑項目，纔是班任頭疼的問題。」
短跑？這我拿手啊。
初中三年，誰能跑得過我啊！
經過談論後，班任開始統計人數，到了百米衝短跑這裏，幾乎沒人報名。
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舉起了手。
秋季運動會當天，學校裏很熱鬧，大門口嗚嗚泱泱擠了好多人。
離短跑項目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我被徐琳叫進了女廁所。
一進門，就看見之前給她撐腰的那幾個女混混，手裏都拿着木棍棒子……
10
短跑項目開始前的五分鐘。
我終於趕了回來。
找不到我的老師同學們，本來急得不行，看見我後這才鬆了口氣。
只有遠處的周凱旋，目光有些微妙。
北方的秋天已經很冷了，而我頭上全是汗，好在，也算是順利地跑完了全程。
第三名，成績雖然不是很好。
但其他參賽選手都是男生，而且這是我們班第一個短跑名次，幾個男同學衝過來，把我抱着轉了一圈！
下來後，我直接暈倒了。
再睜開眼睛，是在學校的醫務室裏，剛纔那幾個男同學都在，包括周凱旋。
我趕緊解釋，說是剛纔跑太猛，大腦缺氧。
幾個男同學聽了也沒懷疑，短跑這項運動，本來就又猛又急，說了讓我好好休息，便趕回去繼續比賽了。
屋裏只剩下我和周凱旋兩個人。
他整個身子被罩在陰影裏，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戾氣。
聲音也比平時低了幾分。
「誰幹的？」
我懵了兩秒，試圖挽回，「我就是剛纔跑急了，頭有點暈，休息下就……」
話還沒說完，周凱旋起身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擼起我的褲腿：
細白的小腿上，到處可見密密麻麻的青紫棒痕。
對面人的眼裏暗潮湧動，沉默許久後，忽然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
一把扔給我。
「穿上，外面冷，帶你去個地方。」
我身上有傷，他就揹着我出校門打了個出租車，本來以爲是帶我去醫院。
結果直奔公安局。
整個報案的流程很順利，周凱旋還要求，立即給我做傷情鑑定。
到了醫院，結果就是背部，大腿，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還有輕微腦震盪。
這期間，周凱旋問了我一些當時的情況，出去了一趟。
回來後，就有了大樓外側的監控視頻，剛好能拍到廁所的一角，視頻顯示，我窩在角落裏，抱着頭，一下手沒還。
最後連民警都怒了，文件摔得啪啪響，說讓我們回去等消息。
這事肯定給我們一個交代。
等回來後，民警不知怎麼聯繫到了學校，班任聽說這事後，直接把兩邊的家長都找了過來。
就這樣，我媽還是知道了。
老師辦公室裏，對面站着那幾個打過我的女混混，當然也有徐琳。
我媽一臉懵，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在她的眼裏，哪有什麼校園霸凌，最多就是和同學之間的小打小鬧。
直到班任給她看了傷情鑑定，和那些監控視頻，她才真正有了實感。
忽然回過頭扯了我一下。
「你這孩子，我說你回來一瘸一拐的，出了事怎麼不跟媽媽說呀？」
我看着眼前這個最親的人，突然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需要傾訴的時候她不信我。
現在就更沒必要說了。
如果要說，我寧願說給周凱旋聽。
班任問徐琳，說這幾個校外的人是不是她找來的，她嚇得心虛開始支支吾吾。
「就……我們鬧着玩的……」
「鬧着玩給人家打成那樣？是不是知道她要參加短跑比賽，故意往小腿上打的！你們現在這些孩子……哎呦……」
班任氣得頭暈，擺擺手坐下了。
徐琳見這陣仗，估計是知道自己逃不脫處分了，乾脆拉我一起下水。
只見她忽然指向我，大喊道：
「班任，我舉報，祁茵茵和周凱旋早戀！不信你問班裏的同學們！」
11
我眼前一黑，知道這事很難解釋清楚了。
畢竟在班任眼裏，我曾經給周凱旋傳過告白小紙條，在同學們眼裏，我給人家送過水，體育課幫他拿過衣服。
這一樁樁，一件件，如果說我倆之間沒什麼，連我自己都不信。
可週凱旋沒錯啊，當初是我求着人家幫我的。
他學習成績那麼好，要是真因爲我落得個早戀的處分，憑什麼呢？
「是我主動追得周凱旋同學。」
「他從來沒回應過我。」
徐琳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微張着嘴有些驚訝，除了她，還有我媽。
下一秒，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
我頓感臉上火辣辣的，耳朵裏嗡嗡響，只能隱約聽見她在罵什麼不好好學習談戀愛，白養你了之類的話。
班任趕緊上前攔着，說事情還不清楚，先別打孩子。
我默默承受着，感覺這是自己最不慫的一次。
事情的結尾，是打人那幾個女混混，被開除了學籍，徐琳被停課一週。
而我要寫兩千字檢討書。
因爲身上的傷，請假休息了幾天。
再回到學校後，周凱旋私下裏找過我幾次，都被我找藉口逃走了。
漸漸的，他也發現了，我在躲着他。
或許是聽說了什麼，周凱旋再也沒主動找過我，偶爾大課間我倆單獨出現在教室，他也總會一個人出去偷偷抽菸。
高三這年。
大家開始了緊鑼密鼓地學習計劃。
我也忙得腳不沾地，不是補課就是刷題，還有周測和月考。
我媽想讓我考A大，以我現在的成績還差一點。
不過，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S大。
分數線更高，對我來說遙不可及，但對周凱旋來說，確是手可摘星辰。
填志願的時候，我思考了三天。
最後還是偷偷填了S大。
高考結束後，班任組織了一場飯局。
全班42個人，只有周凱旋缺席了，聽說S大已經私下裏給他打電話了，談好了條件，全年高額獎學金加免除學費。
他必須提前去報道，有很多手續要辦，沒辦法參加同學會。
再後來，我也如願考上了S大。
我媽開心地原地轉圈圈，她本來沒對我報什麼期望，尤其是知道我經受過了那些後，A大已經是她心目中的天花板了。
但S大，她做夢也沒想到，我能考上。
說實話，我自己也沒想到。
但每一次，我學到深夜裏撐不住的時候，遇到難題想退縮的時候……周凱旋那張帥臉就在我眼前晃……
沒錯，我喜歡他，叫他給說中了。
集體填報志願的那天，我遲遲不敢點確定。
周凱旋晃悠着過來，一手搭在凳子上，一手搭在桌邊，我整個人就被他困在小小的空間裏，不能動彈。
我能聽見胸腔裏震動的聲音……
有點口乾舌燥。
他俯下身子，瞄了一眼屏幕，淡淡說了句，「S大啊……跟我的一樣。」
又加了句，「怎麼？喜歡我啊。」
這他上高三以來，第一次找我說話，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
去大學報道的前一天。
我在街上遇見了兩個人，是很久以前跟周凱旋在街邊抽菸的朋友。
他們看見我，遠遠衝我熱情打招呼：
「嫂子好！！」
我的腳跟像是被定住了，緩過來，走近了些，問他們，「什麼嫂子……」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嫂子，你不會是跟旋哥分手了吧？」
我感覺腦子一團糟，唾液都分泌不出來，「分什麼手……我倆就沒談過戀愛。」
這下兩個人就更傻眼了。
「不對啊……旋哥錢包裏的那張一寸照片，就是你啊！」
「旋哥不會搞暗戀呢吧……」
我猛然想起來，自己學生證上的一寸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
12
大學開學第一天，就是迎新晚會，新的生活新的朋友，讓我對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
眼前舞臺上，正在獨舞的女生，很美，像仙女一樣。
身邊的新生都在八卦：
「這就是咱們上一屆很有名的那個美女學姐，直接保送進來的，聽說咱們開學第一天，就看上了法律系的新晉系草…….」
「叫什麼來着，周凱旋！」
三個字落下，惹得我心頭一驚。
我心裏莫名酸酸的，下意識豎起耳朵想接着聽，結果表演結束了，全場掌聲雷動，她們的話題又扯到了別處。
結果第二天，我就撞上了八卦現場。
昨天新生口中的美女學姐，穿着白裙子，站在人擠人的食堂門口。
拽着周凱旋的袖子。
眼淚汪汪地問，「爲什麼呀，給我一個理由！」
我正站在人羣中看熱鬧，周凱旋突然揚起頭，穿過層層人羣看向我，像是早知道我會出現在那裏一樣。
「因爲，我正在追她。」
喫瓜羣衆順着他的手指，齊齊看向了早起沒洗臉的我。
我：……
就這樣，我又迅速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火遍了全校，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法律系的新晉校草，正在追中文系的祁茵茵。
且，當衆拒絕了梨花帶雨的校花學姐。
食堂裏，周凱旋在衆目睽睽之下給我打了一份辣子雞蓋飯。
坐在我面前看着我喫。
校霸突然變校草，還當衆跟我表白，這種戲碼竟然發生在周凱旋的身上，讓我不免懷疑他被奪了舍。
我偷偷湊過去，低聲問：
「你不會是，拿我做擋箭牌呢吧？」
周凱旋反應了幾秒，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你能不氣我了嗎？」
我訕訕回正身體，總覺得他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好像……脾氣變更好了。
按照周凱旋的性格，我高中躲了他兩年，不跟他說話，甚至直接無視他，他應該是死也不會理我的了。
但眼前這形式……我又看不懂了。
本來我想着要是他不肯理我，我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賴着他。
結果人家一個當衆表白，直接把我整不會了。
我低頭戳了戳碗裏的飯，喃喃問道，「你剛纔說的話……是不是認真的呀？」
「那句話？」
你看！他又不承認了！
這人明知道我臉皮薄，還故意逗我，我咬牙切齒，「沒什麼！」
「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再理我了呢，祁茵茵，要不是我主動出手，你打算當縮頭烏龜到啥時候？」
他把話攤開來講，是我沒想到的。
當初那事鬧得沸沸揚揚，雖然最後沒給我什麼處分，但全校都知道二班祁茵茵因爲追校霸寫了檢討書。
加上我媽當時跟瘋了似的，讓我離他遠遠的。
多重壓力下來，我退無可退，除了跟他保持距離還能怎麼樣。
「你，不怪我嗎？」
我心虛地瞄了他一眼，心裏有些打鼓。
「要說怪你，那只有一點。」周凱旋頓了頓，又說，「當初爲啥把責任全自己攬下，就這麼不信任我？」
我鼻頭有些發酸，趕緊往嘴裏塞了口米飯。
覺得還是要解釋下。
「本來就不關你的事，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跟我有交集，更不會被說成是早戀……」
「老子願意啊。」
周凱旋突然摔了筷子，身體往後一靠，神情嚴肅。
「再說，你咋就確定不是我故意的呢，故意讓你跟我有交集，我老早就盯上了你了，祁茵茵，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他聲音越來越大，惹得周圍同學紛紛側目。
我臉上發燙，忙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腳。
「你，你小點聲……」
13
緩了一會，我終於找回些理智，「所以你剛纔在食堂門口說的，都是真的？」
「假的！」周凱旋咬着牙，瞪我一眼。
但我卻抿嘴笑了。
心裏好像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快要溢出來了似的。
「行了啊，別整那不值錢的齣兒！」
周凱旋知道我臉皮薄，偷偷在桌底下牽起我的手，一開始只是勾勾手指，再後來乾脆把我的手拉過去反覆揉捏。
嘴裏還小聲嘀咕着，「啥做的啊，這麼軟乎的……」
他手指節上有層薄薄的繭，一下下地蹭着我的手心，癢得不行。
我臉頰滾燙，想抽還抽不回來。
「你別……旁邊還有人呢……」
「牽個手還得揹人？我也太憋屈了吧。」
我心一橫，眼一閉，「你說要追我，我可還沒答應你呢！」
周凱旋一愣，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笑。
鬆開手，改爲雙手插兜，「行吧，高中的時候你被冤枉追我，現在換我追你，就讓你享受一下被校草倒追的快樂吧。」
我無語，看着他臭屁自戀的臉卻又生不起氣來。
可我沒想到，周凱旋這次是認真的。
當晚直接在大學表白牆上，貼出了我的一寸照片，還附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學號，說不追到我不畢業。
氣得我圍着操場，硬是追了他三圈！
最後還是我使出苦肉計，癱倒在地上，才騙他回過頭來。
「你這也不行啊，還短跑第三名呢？」
他一接近，我直接撲了上去！
結果人家張開雙臂，正等我呢，我來不及反應，被他抱了個滿懷！
他一把將我摟過來，嘿嘿嘿壞笑：
在我耳邊輕輕念，「寶貝，這麼多年，怎麼就學不聰明呢？」
「又傻又乖，嘖……沒招兒，老子就是稀罕得不得了，原來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是這麼個感覺啊……」
話越說越肉麻了，我羞得要死。
只好伸出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少說兩句吧你！」
他唔唔了兩聲。
我鬆開手，示意他再說一遍。
周凱旋：「我說啊，也可以不用手捂，還有另外一種方法……」
我瞬間明白這人在說什麼，心跳飆升至180！
他乾脆趁熱打鐵，「答應作我女朋友，就親我一下，不答應老子找別人去！」
我心一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委屈得不行，又氣又委屈，瞪着正在壞笑的周凱旋，眼一閉就貼了過去。
他大掌扣住我的後腦勺。
變被動爲主動。
我感覺自己快要缺氧了，心臟已經快要不能負荷時，他才肯鬆開我。
周凱旋：「這就算答應了啊，不許反悔！」
我被親得暈暈乎乎，點了點頭。
怎麼辦呢，總不能讓堂堂學霸畢不了業吧。
14
大二下學期的冬天，正好是2022年的世界盃，作爲足球迷的某人，直接在校外開了個酒店，每晚跟室友跑去看球賽。
這晚，我剛洗漱完從宿舍衛生間出來。
就接到了周凱旋的視頻電話。
視頻裏，他先拿着手機在屋裏轉了一圈，給我看了一屋子的大男人，然後是滿桌子的啤酒炸雞小喫.....
最後是他那張帥臉：「咋樣，來嗎，一起看？」
我邊擦頭髮，邊拒絕，「我都洗完澡了，而且那裏不是有你們室友嗎，我就不跟着湊熱鬧了。」
再說了，我對足球本來就不太瞭解。
鏡頭裏那顆毛茸茸的頭，突然湊近，悄悄地說，「我在樓下又開了一間，506。」
我心頭一動，臉上有些發燙，自然知道他什麼意思。
「你，你們自己看唄，非要我去幹嘛？」
「還能是啥，想你了唄，想跟女朋友親親抱抱舉高高。」周凱旋在另一頭，鬼話連篇地哄我。
我：「可……我都洗完澡了。」
周凱旋：「那正好，不用再洗了。」
見我表情不對勁，又趕緊嬉皮笑臉地改口，「我是說，洗完正好過來喫宵夜看球賽嘛，完事我送你回去。」
我瞪了他一眼，球賽看完都幾點了，還回去，分明就是藏着壞心思。
不過我也沒戳穿他，找藉口說自己要睡覺。
匆匆就把視頻掛了。
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看了好眼手機，離關寢還有十分鐘。
咬了咬牙，下牀悄咪咪穿好衣服，還是下樓了。
本來是打算給某人個驚喜，也沒提前跟他打招呼，好在那個酒店就離學校不遠，五分鐘的路程就到了。
五樓的走廊靜悄悄的，地毯很吸音。
我站在506房間門口，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
於是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用我新辦的手機卡，給他發了條匿名短信：「先生，要來點特殊服務嗎？送貨上門的那種。」
等了足足五分鐘他纔回復：「快點，我趕時間。」
我心下一沉，走到房間門口。
輕輕敲了兩下門。
很快，門從裏面被打開，周凱旋腰間繫着浴巾，擦着淌水的短髮，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震驚，反而笑的狡詐，得瑟地瞧着我：「真送貨上門啊？」
我震驚他居然猜到是我，拔腿就跑……
沒想到他動作更快，把我扣在他懷裏，「誒誒誒……哪去！還沒驗貨呢。」
我心裏有些彆扭，掙扎了幾下，「你放開……」
我趁他一個不注意，像泥鰍似的從他腋下鑽了出去，但門卻被他堵住：「來都來了，陪我看完球賽再走嘛，好不好？我保證什麼都不做。」
終是拗不過他的軟磨硬泡，來到裏面的房間，球賽還沒開始……
15
眼尾忽然瞟到桌子上敞開的錢包一角。
我的一寸照片……
原來當初他那兩個朋友沒有騙我，我學生證上的一寸照片，果然在他這。
我抽出來看了看，照片被保存得很好。
就連後面的背膠都被清理乾淨了，沒有污漬，沒有摺痕。
周凱旋奪過我手裏的照片，寶貝似地塞了回去，「你不能要回去。」
「一張照片而已，我們不是也有很多合照嗎？」
「意義不一樣。」
我看着他仔細又寶貝的模樣，心裏邊甜滋滋的，「周凱旋，你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
「那能告訴你嘛，多丟面兒啊。」
他說完又想了想，摟住我的腰，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大概就是，第一眼吧。」
「就你坐在窗戶邊，午後的陽光灑在頭髮上，感覺你整個人像是……聖母瑪利亞？誒，不對，像天使！」
我沒有推開他突如其來的親近，整個人緊繃地問：「所以，你乾脆就來招惹我？」
「你以爲我誰都招惹啊？你出門打聽打聽，二中周凱旋是不是不近女色？」
下一秒，我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往牀邊走……
我忽然有些害怕，急忙攔他，「幹嘛呀你！世界盃不看了？」
「不看了，誰愛看誰看去吧！」
我就知道，什麼不近女色，不會亂來，全是騙人的！
番外：
今年，是我畢業後的第五年了。
S大中文系畢業，就業前景還算不錯，幾年就升到了副主編。
周凱旋畢業後，直接進了國內top級的律所，幹了三年出來開了自己的律所工作室，事業蒸蒸日上。
都說什麼戀愛幾年之癢。
我倆好像從來沒癢過，結婚後，他恨不得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面，老婆老婆地叫我！
好像永遠都叫不夠。
從曾經的校霸小狼狗，變成了現在隨叫隨到的貼心小奶狗。
今天是我們結婚一週年的紀念日。
我正趴在牀上，晃悠着小腳，在某乎上寫我們的戀愛帖。
追更的評論足足蓋了幾千座樓。
「跪求姐姐出一本馭夫之術，我願意再續一整年鹽選會員！」
「好甜啊啊啊啊，快更！別逼我跪下來求你！」
「想看當事男主的帥照！」
……
我一邊翻着評論，一邊驚歎於網友的花式催更大法，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凱旋熨完襯衫，晃悠着進來，見我咯咯笑個不停，俯下身子瞟了一眼，我趕緊把手機扣了過去。
「看什麼看！」我瞪他。
他撇了撇嘴，「早看過了好不好，我還給你評論了呢。」
我愣住，一骨碌爬起來問他：
「你看過了？？」
周凱旋：「對啊。」
「你評論啥了？」跟東北人結婚的好處就是，東北話的水平噌噌上升。
他把襯衫掛回衣櫃裏，忽然回頭突襲我。
我被他撲到牀上，死死摁住。
很快，脖子下面出現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他拱了拱說道，「不告訴你，你只管寫吧，保證這輩子不能完結。」
「一輩子鹽選會員，我買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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