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人遺忘的台灣小人物02

挪威，這個千湖之國，對台灣來說，可能只是個北歐旅遊、可以看北極光或聖誕老人村的地方，比較年長者知道她是「北海小英雄」的故鄉。在挪威南方適合農作物生產的經濟富庶區，二十世紀初，有位徐賓諾者出生於此，但家境不好，父親去新大陸美國作工，寄回微薄的薪水。二次大戰，徐賓諾的父親在美國工作意外過世，他們家境更形困難，徐賓諾必須年紀輕輕就出外工作。堅定的基督教信仰，讓他有服侍眾人的愛心，他在監獄工作，服事罪犯，獲得犯人的欽佩。他也因著看到需要，就去護理學校半工半讀，拿到理師資格，在小醫院照顧病患。同時，在他住家有一段距離處，有位紀歐惠小姐，因幼時母親過世，由外公外婆撫養長大。在戰爭影響下，紀歐惠三十歲才由醫學院畢業，成為女醫生。她想加入醫療宣教團隊被拒，就到美國繼續學習。這兩人近在咫尺，卻遠若天涯。神帶領他們走各自的路，因著他們熱愛信服神，願以醫療宣教為服侍神服侍人的信仰實踐，他們向東向西各繞了半個地球，在台灣相見。

徐賓諾因著宣教異象，在國民政府遷台後兩年就坐了三個月的船，在海上暈船吐了三個月，在基隆上岸。他起初在馬偕醫院擔任護理師，照顧痲瘋病人，常到淡水樂生療養院處理醫療事務。有次事出緊急徐賓諾由台北跑到淡水，沒帶護照，在戒嚴時期這是很危險的事。一位警察正好到樂生巡查，要徐賓諾拿出證件。徐賓諾說，我要救人，不理警察而做護理處理。警察看到麻瘋病人傷口，迅速逃離。之後那位警察很佩服徐賓諾的愛心勇氣，對他很客氣。因著芥菜種會孫理蓮醫生即謝緯醫生的邀請，徐賓諾到埔里加入新成立的「埔里基督教山地中心診所」，在「肺結核療養院」及「小兒麻痺之家」這些連平地都會少有的機構中，照顧原住民部落及埔里在地居民。

埔里醫院院長謝緯醫生在小兒麻痺復健手術時，缺乏現代麻醉技術，山地中心醫療資源又缺乏，連開刀都還需徐賓諾舉著火把在旁增加光源。芥菜種會時任孫理蓮負責人，向美國醫療宣教機構申請一位專業的麻醉醫生。此時在美國醫院工作的麻醉專科醫生紀歐惠由朋友處獲得這消息，想到當初立志醫療宣教的使命，就向挪威協力差會申請，被差派到台灣埔里山地中心診所。她在美國的同事一片譁然，有這麼優渥的工作環境卻放棄而去一個隨時有戰爭的地方，是不可理喻的！紀歐惠不但人到台灣，還請美國軍方運送一套現代麻醉設備來，從此埔里、屏東甚至花蓮的基督教醫院都用得到這套設備。紀歐惠到屏東基督教醫院，是挪威協力差會建立的醫院。她在醫療及器材設備教育上，給醫院帶來極大的幫助。不久，協力差會兩位同工邀紀歐惠去埔里醫院看一下當地醫療宣教事工。在台灣的挪威人不多，她已聽說過徐賓諾這號人物，知道他什麼事都願意做，包括搬死人大體、收養監獄小孩、護理結核病患。到了埔里醫院，紀歐惠見到了徐賓諾，據說二人一見鍾情。同一故鄉、同宣教異象、同個差會，讓兩人由千里之隔變成零距離，結為連理。

從此夫婦二人委身於埔里基督教醫院，在謝緯醫生意外車禍過世後，承擔了整個醫院的醫療及行政工作。他們資源不多，還要做許多免費醫治原住民的工作，非常辛苦。每天早晨徐賓諾主持平安禮拜，勉勵所有醫生護士，靠神得力，並用愛心服事來到醫院求助的病人。如此一投入，就是五十年，半個世紀。埔里大部分百姓都認識他們夫婦，見面都打招呼「阿公有好否？阿嬤呷罷嘸？」進入兩千年時，二人還沒台灣身分證，不能永遠居留台灣。埔里的鎮民和醫護人員還舉辦過一場大遊行，要為徐賓諾紀歐惠爭取長住身分。南投縣長也幫忙爭取，無奈法令不准。徐賓諾夫婦因在台灣的醫療貢獻，獲得「挪威國家最高榮譽獎」，台灣第一屆「醫療奉獻獎」、中華民國「紫色大綬景星勳章」。直到二○○二年，台灣內政部才頒給他們「永久居留權」，南投縣府也頒給徐氏夫婦「永遠的南投縣民」身分。也在那年，夫婦回挪威述職，紀歐惠因年事已高，又有健康狀況，就沒有再回台灣了。

（本文刊登於《每日活水》月刊2020年2月，校園書房出版社。2023年4月修改。）